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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表表主義”

2021-11-08由 Stanley吃喝玩樂哈 發表于 歷史

早在1930年5月,教員同志就在《調查報告》(在修訂時改名為《反對本本主義》)中提出了“反對本本主義”的觀點。這一觀點經由教員本人的深化發展(主要體現在在1941年的《改造我們的學習》與1942年的《整頓黨的作風》),成為了教學思想的核心組成部分之一。

所謂的“本本”,指的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書籍,而反對“本本主義”,當然不是要大家去反對馬克思主義,而是讓大家別將馬克思的理論書籍當成馬克思主義本身。說白了,就是要求每個人做每件事都“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

這個道理是如此淺顯直白,理應人盡皆知且人人奉行。但事實上,“本本主義”在今天早已死灰復燃,甚至燃到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程度。只不過在今天,規束、指揮著人們工作的,很少再會是某些高大上的書本,而是一張張細碎無比的表格。

這種現象,在政府部門和事業單位尤為嚴重。時至今日,還有許多人認為公務員、大學老師每日過著優哉遊哉的生活。公務員的標配是每天一壺茶、一包煙,一張報紙過一天;大學老師的標配則是每年坐擁寒暑假,逍遙春秋與冬夏。然而,真實的情況完全不是這樣,他們卷的程度和我們不相上下:公務員是每日工作時間面對上級的文山會海,下班時間才能開始做自己那份工作;而大學老師則是在開學期間要完成授課任務,寒暑兩假才可以做自己的科研。

而且,在政府部門與事業機構中,

工作沒被填寫進表中,做了等於沒做。

也就是說,

“表表”的作用並非釐清客觀情況,它就是工作本身。

舉個例子,我那大學老師朋友所在的院系,一切行動就都是為了“填表”。在他們要填的“表表”裡,有“課題申報”、“文章發表”與“各類獎項獲取”這些欄目,所以他們機會必須瘋狂地寫課題專案申報書、寫科研論文和參加各種教學類或大創類活動,為的就是能將“表表”填得漂漂亮亮的。與之相對,“課堂效果”、“學生反饋”之類的內容是不會出現在“表表”裡的,因此如果誰去好好備課上課,誰真心去關心學生成長情況,誰就會被領導嘲笑在做無用功。

更為恐怖的,這種現象正開始蔓延。越是規模龐大、組織複雜的機構,就越容易成為“表表主義”肆虐的重災區。現如今,許多房地產巨頭、網際網路大廠對“表表主義”實現了“拿來主義”,在“表表主義”的“啟發”下,它們大多實現了從KPI考核到OKR考核的“進化”。甚至可以推測,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每個人都要被“表表”所籠罩,在工資和福利無法和公務員、大學老師和大廠員工接軌的現實下,工作方式上和人家接軌,那也是極好的……

顯而易見,“表表主義”於國於民都只有百害處而無一利,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它出現並大行其道的呢?

第一個原因,是“標準化考核”的泛濫。

事實上,“標準化考核”本身是個好東西,對於我們這個有著長久“人治”歷史的國家而言,“標準化考核”尤其顯得必要。然而,任何好東西一旦過度,作用就會適逢其反,“標準化考核”自然也不例外。依舊以我那位大學老師朋友的處境為例,他做的是哲學研究。很明顯,這是一門非常冷門的學科,講求的是厚積薄發,而且“發”出來的東西,也必然極具個性。然而,在“標準化考核”的要求下,他必須讓自己的科研成果變得可以用來“填表”。於是,整體的科研計劃必須被硬生生拆解,本來需要更長時間準備的研究必須硬生生壓縮,還不成熟的論文也必須立刻投出去,否則,屬於他的那份“表表”上可能就要呈現出一片空白了,而一片空白,就是學校會將你掃地出門的最佳理由。但正如他自己所說:“為了填表,我做的就是一堆‘黑話集合體’,這些黑話在自己看來是笑話,但萬一真有哪個高層把我寫的東西當真,那我就連笑都笑不出了……”高校的工作如此,政府機關、國企大廠的情況也大同小異,“表表”將工作的正常流程切割得七零八落,是常見的不能再常見的狀態。可以看出,

過度的“標準化考核”,本質上就是對專業工作的粗暴干涉。

它設立的初衷,是要讓工作變得規範,但是過度的規範,就會淪為僵化,進而成為制約工作順利進行的牢籠。

第二個原因,是中層管理者的懶政。

必須承認,越是高層,就越難面面俱到地瞭解基層狀況,他們只能將“表表”發放到中層管理者手中,然後透過中層管理者收集基層資訊,再賴此作出部署與決策。在這個時候,中層管理者面臨著兩個選項:第一個選項是“勤政”,具體表現為他可以根據自己與基層接觸的經驗,向高層反映“表表”上的某些專案脫離了實際,並促請高層修改一下“表表”的要求;第二個選項就是“懶政”,具體表現為他完全不顧現實狀況和基層困難,直接就將“表表”往下壓,甚至加大力度地壓,只求將“表表”填滿,博得高層的讚許。面對這個選擇,亞當·斯密誠不我欺,自私自利的“理性人假設”立刻閃亮登場,幾乎所有中層管理者都選擇了第二種方式。這也很難怪,選第一種的風險顯而易見,畢竟頂頭上司願不願,或能不能改“表表”誰也把握不住,而且即使改了“表表”,自己也不見得能額外獲得什麼好處;相反,選第二種幾乎就毫無風險,更重要的是,具體一線的工作又不是自己做,功勞卻是自己拿最大一份。捫心自問,如果我們和那些中層管理者易地而處,能保證自己選第一種方式嗎?至於說選第二種方式可能造成的心理壓力,也很容易排解,他們只要對自己說一句“領導懂的比我們多,看的比我們遠,想的比我們深,我們沒必要深究意義,只需要好好完成任務”就能對付過去了。由此可見,

“懶政”才是中層管理者保證自身地位甚至往上升遷的更優解。

說到這裡,我不禁感到深深的無奈。在教員的時代,“反對本本主義”的成功是符合歷史規律的,畢竟在戰火紛飛或百廢待興的時代,真按照“本本主義”一條路走到黑,大家只會抱著一起玩完;然而在我們的時代,“表表主義”卻依舊有著得以存在的厚實土壤,說白了,就是中國這些年來取得的巨大成就,正好成為了某些人可以大玩形式主義的資本。

然而,如今的國內外現實形勢,真的足以繼續支撐“表表主義”嗎?或者說,在任何歷史階段,形式主義的存在可以有一絲一毫的合法性嗎?但是,又是什麼令這個在任何歷史階段都不合法的東西,在今天落地生根,尾大不掉呢?

教員的一首詞,也許道出了其中的無奈與辛酸:

當年忠貞為國酬,何曾怕斷頭?如今天下紅遍,江山靠誰守?業未就,身軀倦,鬢已秋。你我之輩,忍將夙願,付與東流?

反對“表表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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