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衛東

在江蘇省高郵市南門街的南頭，細長逼窄，緊挨著渡口河坎，每天清早，一溜邊的大盆小桶有序擺成一個小魚市，活魚活蝦都是湖西的水鮮，也有東鄉北鄉的水產，這個季節，獨數馬棚的青菱，水嫩的綠，摞了一竹籃，鄉悉得很。

青菱去了殼，即是白生生、乳汁汁的菱米，生吃，細嫩，清甜，嚼起來，骨吱骨吱地響。但煮熟了，便粉得不行，厚實的粉，好似一口高郵董糖的粉口，黏舌頭。

但入了菜，走油過火，燒肉煮粥，水生植物的清香立即盡情激發，甚至拔高了肉汁粥湯的香汽。

中午，就是這道菜，菱米燒肉，菱米是馬棚的青菱，肉是巧妹子黑豬肉

，均為上好食材，加上大莊柴火，怎麼燒，應該只有一個答案：愛不釋手。二寸見方的黑豬肉，皮糙肉厚脂不肥。焯水後，下鍋煸炒，直到皮色焦黃，肥白透亮，鍋底汪出一小碗的肉油，點入醬油，挑些小鹽白糖，再翻炒兩鏟子，注開水，沒過肉面，抓入淘洗乾淨的菱米，合上鍋蓋，大柴猛火十分鐘，後用火鉗壓一下火頭，改中火，半燜半燒，讓醬料與肉汁，以及菱米，充分交融對沖，相互擊破，吐出食材自身的原汁原味，並在最後的收湯時頂蓋而出，從廚房一直串到客堂。

也就一個多鐘頭，一海碗菱米燒肉上桌，堆堆尖尖，披油掛彩，十分喜氣。此時的菱米已是油紅裹著澄黃，狀若一隻只小元寶，倚著嵌著一塊塊色澤醬紅、肥瘦分明的五花肉，趕緊伸筷，先弄塊大肉快意一下，頂頭是瘦多肥少，

一口，瘦肉酥爛細嫩，不柴口，一層肥脂正好嚼出一嘴的油，揉入瘦肉絲中，感覺十分滋潤。第二口，瘦少肥多，還連著一塊厚如銅板的肉皮，且略焦，這一嘴的味兒，太神奇，連著肉皮的那一層肥脂有股挺勁，口感如同板筋，加之肉皮的柔韌焦香，你的口腔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品嚐的不是一塊五花肉，而是紅燒牛板筋。

鮮鹹之餘，勁道十足，這正是巧妹子黑豬肉的獨到之處，每一口豬肉的品質都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農莊大院，入口膠著得很。

再來搛一隻馬棚的青菱米，別看外表光潔如玉石，顏色同琥珀，實則碰齒即碎，一咀嚼，即化為乳漿

，其中夾雜著沙粒狀的菱粉，鹹甜相間，一種類似糯米的粘軟，董糖的酥細，盡在那一小口的醬汁油滷中稀釋開來，鮮鹹與清甜的滋味越發濃郁，令你品味出另一個水鄉馬棚的田野氣息。

菱米還可煮粥，可不一般。

熟的菱米曬乾後，用刀面拍壓成碎末粉粒，投入米湯中同煮，一樣的煮沸時間，

出鍋盛碗的卻是一碗你難以想象的菱米粥，湯稠如糊，粥香似乳。

此時，我突然想起詩人峰哥，他在板井蒼的息心居請我等品嚐過一碟小菜，菱角藤，高郵萬壽寺一帶的特產，鹹中帶著香辛，顏色與口味完全等同於自家醃製的麻菜，有點老口，有嚼勁，餘味中生出野菜粗纖維的清香味和細緻感。呵呀，一碗菱米粥，再搭著一筷鹽漬的菱角藤的小菜，太水鄉，真水靈了。

擇日，還得去趟板井巷，

滿足下

這一粥一藤的青菱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