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才良

作者本人

我小時候好動，老人說我“一歇勿停”，誇張地講有點“多動症”，惹得老師頭痛又喜歡。

小學時，放了學偷偷去聽浦東說書，什麼楊家將、岳飛、三俠五義……，聽得滿腦子都是英雄俠士，就這樣喜歡上武術。

我家臨街，街對面有一塊空地，常有走江湖擺攤的，

最吸引眼球的是賣膏藥，那幫人耍起拳棍刀槍，實在很好看。

我家居住的小院有三戶人家，都是租方家的房屋，而方家住在後院。我家與方家的院子之間有條隔弄和一垛不太高的牆，架上小梯子可以看清後面的院子。在兩個院子裡我有三個同學，其中一個是房東的兒子。

那時我們古鎮人口不算多，大概只有二三千人，很寧靜。一天我聽到後院有些動靜，便爬上梯子往後院張望，看到父親在與房東拉扯，我嚇了一跳，以為大人在打架，但定睛一看，他倆的手在盤來推去，臉上卻笑嘻嘻的。過一會父親回家，我問他剛才你們在做啥？父親回答：“在練拳，不要講”。

老實說我不喜歡這種推來推去，那算什麼打拳？一點也沒有英氣概（後來才明白是太極推手）

。房東個子不高，卻很結實，平時沉默寡言，幾乎聽不到他講話，也從來不與人搭話，有點怪怪的。

房東的兒子是我另一班的同學，雖然也很少說話，但吹得一支好笛子。一次我好奇地看他用粗鐵絲，在爐子上燒紅，在一截竹管上燙出一個個洞來，然後把幾個洞弄圓、打磨，經他一天的勞作居然把一段竹子弄成了笛子，吹奏起來還有腔有調。幾天後，我借他笛子，化了一整天時間，居然能吹出“一條大河”的曲子。這一來使方同學頗有成就感，他“偷偷”從家裡拿出一本國術教材借給我看，表示對我嘉獎，叮囑速看速還。

這時我才知道他父親是習武之人。那本書有二三百頁，有許多插圖，裡面介紹不少拳和器械，其中板凳操讓我頗有興趣。

因為，我們當時都是雙人課桌，雙人坐的長凳，而長凳居然可作武器，可以隨地取材，十分實用，於是我把板凳操動作說明都抄錄、描畫下來。後來我在學校裡練習板凳操，被老師看到了，老師好心勸說：男同學最好不要學武，學武容易闖禍，鍛鍊身體只要體育勞衛制就行了。

那年是1957年，國家正在提倡體育、整頓武術。

至於那位房東方先生，後來聽大人說，他的階級成分有問題，不能亂說亂動，所以他只能偷偷練拳。要不然我近水樓臺，我的武術夢也會更亮麗些。

作者拳照

初中時代青春年華，我的喜好也多，學拳是其中一項。我在班級裡是個小同學，常跟在大同學後面玩，

一次為了學拳步行了十多里路，來到朱同學家看朱伯伯打拳

，朱伯伯在上海當會計，在公園裡學的 太極拳 ，他的太極拳一開一合有點像拉手風琴，軟綿綿的，不合我們小毛孩的胃口。但讓我感到興趣的是，他家有一把大刀，雖不如關雲長的大刀那麼威武，總管是件兵器。這大刀約一人來高，在公尺餘長的木棍上安裝了大刀，據說是朱家祖上抗擊倭寇的武器。我好玩地用大刀砍一旁的樹枝，被大同學喝住，說兵器不得亂砍亂伐，我很尷尬，再也不敢耍弄大刀。

另一位農村同學報告說，他發現他家鄰村有一位老爺叔會打拳，於是我們五位同學，走了五、六里鄉路，來到一處村落

，有廿多間農舍，四周有樹木竹林環繞，門前有一塊籃球場大小的曬穀場。老爺叔是中年莊稼漢，看上去能斷文識字。我們上前禮貌地叫他一聲“爺叔”！他就教我們，教的不知道是什麼拳，都是單個動作，只記得有一招叫“黑虎掏心”，左手在胸前往下一劃，右手同時出拳擊打對方胸口，一防一攻特別好記，也很實用。另有些轉身、跳躍動作都已叫不上名了，卻有一招卻記得很牢，那招叫“美人跌”。

一天我們走在田埂上，一位同學不小心滑了一跤，老爺叔知道後，他似有所思，那天他就教了一招“美人跌”（或叫“美人腿”“美人踢”，只因口音相近，沒有聽明白）。他示範；人往後倒地，後背弓起，兩腿捲曲在腹部，人像蝦一樣彎曲；倒地後兩腳往後上蹬去，人乘勢彈跳躍起，類似“鯉魚打挺”。老爺叔解釋道：如果你被人推倒，人在往後倒地時，不能直挺挺硬邦邦地倒下，尤其兩腳不可伸直，人不要緊張，要放鬆，要弓著揹著地，兩腿順勢收籠，捲曲在腹部，就像蝦一樣；當對手上前按你或伸手打來時，可猛抓對手的手臂，同時兩腿往對手的腹部猛踹，然後順勢翻身躍起。老爺叔還講了這招來由：據說過去有個少林和尚出來採花，將一女子推倒在地，想上前按住施暴，不料被那女子反踹一腳，不能動彈。這一招就是這麼來的，是女子防身用的，所以叫“美人跌”。這故事的真假不管，我們毛孩子聽了哈哈大笑，因為那時說書講故事，都把和尚當作採花盜賊等反角。

後來看到一本說岳飛的連環畫，其中有段故事，說是岳飛的老師 周侗 ，一次看到一對兔子在打鬧，母兔仰躺在地上，公兔撲了上去，不料底下的母兔兩腳一伸，將公兔踹了出去，於是周侗發明出“兔兒雙蹬腿”這一招，並教給了岳飛，當然這也是故事。我總覺得這“兔兒雙蹬腿”與“美人跌”十分相像，故事就深深印在腦海裡。但這“美人跌”與“雙蹬腿”也一直困擾我，這一招肯定不是太極拳，似乎像醉拳，或是京劇的滾翻，究竟屬於什麼拳，我一直沒有搞明白。但這招倒也是以柔克剛，以弱勝強，犯者立撲，反敗為勝，算得上是“內家拳”吧？

其實管它什麼拳，不管外家拳、內家拳、和尚拳、道士拳，陽剛陰柔、剛柔相濟，或以力勝或以巧取，都是取法自然，從實際生活中得來，總之能實用的都是好拳。

宣告：本文文字和圖片來源於 唐才良老師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