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如何看故宮？老皇宮，新觀察！聽故宮院長說故宮——節選自《紫禁城六百年》

位於北京城中心的明清皇宮紫禁城，早已成為“故宮”，現在準確的名稱是“故宮博物院”。紫禁城北門神武門的正中，鐫刻著五個大字：故宮博物院。

從皇宮到博物院，紫禁城經歷了三個歷史階段，呈現著三種文化形態。

第一階段是皇宮。明朝永樂四年（1406）籌建，永樂十五年（1417）開工，永樂十八年（1420）落成。從明成祖朱棣到中國末代皇帝溥儀，歷明清兩朝，計24位皇帝在此執政、居住。明亡後、清軍入關前，還有李自成短暫入住稱帝，紫禁城共歷皇帝25位。

第二階段是故宮（歷史上的故宮多地多處，凡以往帝王的宮殿都叫故宮）。1911 年辛亥革命終結了中國的帝制，皇帝退位，紫禁城成為故宮。故宮的前半部分歸中華民國政府管轄，成立古物陳列所，向博物館方向邁進；故宮的後半部分仍由以遜帝溥儀為首的“小朝廷”居住使用。

第三階段是故宮博物院。1924年11月，溥儀被“請”出故宮。1925年10月10日，神武門掛出“故宮博物院”的匾牌。10月10日下午2時，故宮博物院成立暨開院典禮在乾清門前隆重舉行。選擇辛亥革命紀念日、中華民國國慶日宣告故宮博物院成立，其意甚遠。故宮博物院理事長李煜瀛報告籌備經過。一度代理國務總理攝行大總統職權的黃郛在典禮上講話：“今日開院為雙十節，此後是為國慶與博物館之兩層紀念。如有破壞博物院者，即為破壞民國之佳節，吾人宜共保衛之。”外交部部長王正廷講話：“今日故宮博物院開幕，敝人發生兩種感想：一即真正收回民權，二即雙十節之特殊紀念。”一年前作為北京衛戍司令“請”溥儀出宮的鹿鍾麟講話：“大家聽過逼宮這齣戲，人也指我去年所做之事為逼宮，但彼之逼宮為升官發財，或做皇帝而為，我乃為民國而逼宮，為公而逼宮。”報紙報道開院觀眾參觀狀：“宮殿穿門別戶、曲折重重，人多道窄，洶湧而來，擁擠至不能轉側。殿上幾無隙地，萬頭攢動，遊客不由自主矣！且各現滿意之色，蓋三千年帝國宮禁一旦解放，安得不驚喜過望，轉生無窮之感耶？”至此，與故宮的前半部分一起，昔日禁備森嚴的皇宮從此成為公眾自由出入的博物館。

由我主編的《紫禁城》雜誌2005年“故宮博物院80年專號”封面。

紫禁城作為帝制統治核心的終結，是民主革命的結果；皇帝的舊宮殿轉型為人民的博物館，是民國時代的文化革新與新文化建設的結果。在紫禁城這樣一個空間不曾改動的空間中，隨著時間的流動，演繹和見證著皇朝與民國、君主與民主、集權與公權的對峙與交替。

元大都的皇宮御苑與明清皇宮御苑的範圍相差並不是很大。元朝的皇帝雖然不是特別地講究—他們覺得逐水而居很適合他們的脾性，但附近得有座山，哪怕不高不大。於是，挖太液池（今北海）的泥土便堆成一座“青山”，帝后們就可以有山有水地遊逛了。

明朝的朱棣很講究，要高大上，既要鎮壓元朝的王氣，還要為自家王朝建造堅實的“靠山”。於是，把摧毀的元朝宮殿的垃圾，把開挖紫禁城護城河的泥土，一併堆壓在元朝御苑的小青山上。於是，這鎮山、“靠山”一下子就高大起來。再命以“萬歲山”之名，雖然還是供帝后們遊逛，但感覺就大不一樣了。崇禎皇帝在登基之前，肯定在萬歲山上欣賞過他家的宮殿，直至死到臨頭，還要掙扎著爬上萬歲山，最後朝南看一眼他的紫禁城，朝北望一望他家的皇陵，自罵一聲“無面目見祖宗”，然後走向那棵歪脖子樹，了結了自己，也了結了一個長達276年的皇朝。

神武門外景山東坡崇禎帝自縊處。

清朝的皇帝更講究，乾脆把山名改為“景山”。最講究的當然是乾隆。乾隆皇帝最講究在景山上怎樣更方便、更爽快地觀賞他的紫禁城。他在山前建綺望樓，在山上依山就勢建觀賞亭。一座不夠，要五亭排列，要移步換景，要錯落有致。他在山後重修壽皇殿建築群，供奉列祖列宗。這樣一來，遊逛的內涵就更豐富了，欣賞起自家的宮殿就更得意了。

這座元明清三代皇宮後面的人造之山，既是皇帝的鎮山、“靠山”、萬歲江山，也是他們自得、自大、自高、自戀之山，還是他們的自滅之山、自逃之山、下臺之山，更是中國皇權帝制的終結之山。1924年11月5日，京畿衛戍司令鹿鍾麟奉民國政府令，帶兵進入紫禁城，“請”溥儀清室“小朝廷”即刻出宮。面對清室的糾纏拖延，鹿鍾麟望望景山向隨從說：“時間雖然已到，但尚有商量餘地，傳我命令，先不要開炮。”溥儀等一聽，立即在《修正清室優待條件》上簽字，乖乖地由鹿鍾麟護送，匆匆出宮。37年後的1961年，在全國政協紀念辛亥革命 50週年活動中，溥儀與鹿鍾麟相逢。溥儀說：“你安排在景山上的大炮真可怕。”鹿鍾麟說：“哪裡有炮，嚇唬你的。”兩人握手，相對哈哈大笑。

紫禁城六百年：帝王之軸

本文節選自：紫禁城六百年：帝王之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