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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湯圓”初二“面”,我很懷念

2021-04-09由 奇想國童書 發表于 寵物

年味,首先是食之味。

小時候,對過年的執念是從臘月裡殺年豬開始的幾乎一整月裡,輪著翻兒地總有花樣百出的美食祭給五臟廟,解了一年攢下來的饞;如今,回家過年的一大任務,就是要極其有限的兩三天內把家裡和街上的家鄉美味通掃一遍,稍解攢了一年的念想……

今天是大年初二

,在老家嘉州,是回孃家的日子,習俗早餐是一碗麵,人手一碗,不愛吃也不能拒絕,長輩會強調寓意:條條順。然而這碗麵的製作相當簡單又日常——就是媽媽下的一碗掛麵,小時候我不明白它何德何能與

初一早晨的湯圓

平起平坐,成為唯二重要的年節早餐(過了初二,早餐就隨意了)。

說到初一早晨的湯圓,那是全家齊上陣的新年第一餐,寓意團團圓圓。

在我們家,這一餐是爺爺的主場。天剛矇矇亮,小輩們熬夜守完歲還在酣睡,爺爺已經起床,開始和湯圓面子了。湯圓面不是小麥麵粉,而是糯米配上一定比例的粳米磨成的米麵粉。爺爺是老資格,一家人能吃多少,心裡一杆明稱。從缸裡舀出面粉,加水,和麵,很快就能揉出一大塊軟軟黏黏的麵糰。搓成長條,揪成大小均勻的面塊,就可以包湯圓了。爺爺的活兒做到這一步,也就基本控住了湯圓的出品質量:面實經煮不混湯,清清亮亮;大小基本一致,端平不倚——

這是他對新年第一餐的基本要求,或許也包含著他對小輩們的期望。

初一“湯圓”初二“面”,我很懷念

湯圓餡兒

接下來包湯圓則是集體勞動

,全家無論長幼,都要參加。當然,控場的還是爺爺。

湯圓心子一般分兩種,鹹餡兒是鹽菜炒肉臊,甜餡兒是豬油白糖芝麻

。甜鹹之爭從來有之,不過總會提前預備,不讓任何一個人踩雷:甜湯圓包成圓的,鹹湯圓包成棍的,一鍋煮了也不會舀錯。

初一“湯圓”初二“面”,我很懷念

包湯圓很簡單,不用擀麵杖就用手

先把麵糰大致搓成圓球,然後用拇指在中心按一個坑,再沿坑邊把面摁平,舀一大勺心子放上,捏攏麵皮,實質上的一個湯圓就完成了——只是此時的湯圓坑窪不平、形狀特異,離爺爺審美級別要求的光滑、滾圓還差十萬八千里。

於是,

最難的一步來了——搓湯圓。

什麼樣的手型才能對搓出圓滑光溜的湯圓呢?這對小時候的我來說是門玄學,至今也掌握得不好,搓出好多兩頭尖的梭形湯圓,只能硬把兩頭的尖尖摁回去,於是左右凸起兩小塊,這些湯圓總會準確無誤地到達我碗裡——身份特徵太明顯。當然,包出特徵明顯湯圓的不止我一個,我的梭子湯圓也不是最奇特的……幾大盤湯圓就在指指點點、說說笑笑中包好了。

初一“湯圓”初二“面”,我很懷念

包湯圓示意圖

爺爺治下的湯圓個頭大,大約比網球還大些,我們還會在不撐破皮的前提下儘量多塞心子,所有小朋友一般兩三個就能吃飽,但一口咬開噴香流油的心子,總會讓人忍不住想多吃兩口,可再加一個又那麼大,撐不下怎麼辦?小孩們的糾結是每年吃湯圓階段必然上演的戲碼。但在爺爺的觀念裡,湯圓就該這麼大,

小了哪象話?!童年的甜蜜煩惱,其實也是老輩的樸素情懷。

而這只是湯圓旅程的衝刺階段

,還有漫長的勞作準備在前一年。

做湯圓的材料基本都是自產:

糯米、粳米、鹽菜、豬油、芝麻……從春到冬,從種到收到醃、熬、磨、瀝、晾曬到儲藏,每一粒都浸潤著汗水與心血。

從爺爺到媽媽,從媽媽到我們,一輩一輩就這樣養活養大,這是他們的信仰。所以新歲伊始,大人們捧出一年收穫,全家一起動手,給自己做新年第一餐飯食,

既是分享,也是在告訴孩子們,勞動得來之食味更美。

當然,這層滋味我也是長大後才咂摸出來,卻也因此,更念年味。

初一“湯圓”初二“面”,我很懷念

圖片來源  嘉州妹兒

熱熱鬧鬧的包湯圓能耗掉大半天,吃完就到中午,所以我們初一不出門、不拜年,就是一家子在家悠閒。或許這也部分地解釋了初二早上面條的簡便。

後來我才明白

,無論初一湯圓的隆重還是初二麵條的簡便,都是初二外婆家團圓飯的序曲和鋪墊。外婆有五個女兒,每年這一天帶著家人回門團聚,是外婆家最熱鬧的日子。在條件並不寬裕的年代,外婆也會端出其所有,辦好女兒女婿外孫們的招待,

彷彿只有如此,她才能在這一天結束時安心送女兒們返回並不容易的生活日常。

當我們到達外婆家時,桌上已經擺好糖果花生柑橘,但更吸引孩子們的是擺在一旁的泡粑、葉兒粑,這都是費時費力的稻米小糕點,

媽媽們不是每年都有時間或者願意做,但在外婆這裡從來不會落空。

泡粑是一種發酵白米糕,鬆軟清甜,是孩子和老人的心頭愛,製作過程相當繁瑣,需要經過泡米、磨漿、瀝水、蒸糊、發酵,沒有兩三天做不出來。外婆總是在年前做好很多,大年初二時先做零嘴招待小孩們,臨走時再裝好一袋又一袋,讓各家帶回去,能打發好些天的小饞貓。同理操作的還有醪糟(也就是酒釀、米酒),製作過程同樣費事,

考驗技藝和耐心。

醪糟不能單吃,但正餐開席前必然有一個甜點時間,外婆會招呼大家吃一小碗醪糟湯圓,還會試圖給每一碗加一個荷包蛋。不想吃蛋?必須強烈抗拒才能推掉,還要努力忽視外婆失望的眼神。

臨走時,醪糟也會分裝成小罐,各家帶走,彷彿這是天經地義。

初一“湯圓”初二“面”,我很懷念

泡粑

初一“湯圓”初二“面”,我很懷念

葉兒粑

正餐時,我們會見識到一年當中的最豐盛

:香腸、臘肉,燻豬舌、豬耳、豬肝,油燙鴨,怪味排骨,滷牛肉,涼拌雞,魔芋燒鴨,萵筍燒肚條,粉蒸牛肉,蒸圓子,蒸蛋卷,蒸酥肉,回鍋肉,甜燒白,鹹燒白,藿香魚……演一段相聲裡的報菜名,綽綽有餘。

大人們推杯換盞,聊著一年的得與失,小孩們則在一旁悶頭大快朵頤。

每一道菜都好吃,每一道菜也都豐腴,在樸素一年之後有這樣一頓大餐,味覺記憶之堅固,幾乎無可代替;同樣無法抹去的,還有外婆看著一家子孫團聚,共享勞動果實時滿意的笑容。

那笑意,在眼底、在皺紋裡,層層泛起,久不褪去。

這些美食,絕大部分材料都來自外婆和舅舅家的田間地頭,他們親手種的、親手養的。每一年,他們都在為這次團聚做著準備。

一年又一年的準備,讓每一次的食物越來越厚味,彷彿一根看不見的繩索,扎進我們每一個人的腳跟。

每到年節,就牽著一雙雙腳邁向回家的方向。

又是一年初二,我在北京就地過年,沒能回家。

此時此刻,年味在我這裡就是

食之味,家之味,愛之味。

我非常想念。

稿件作者:代冬梅

編輯排版:強域

圖片來源: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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