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6月24日，整理QQ時，發現一個陌生的人被歸納在大學同學中，怎麼都猜不出是誰。恰好他線上，問名字，他只說是姓張，就是不肯說叫什麼。經過反覆追問，他終於提醒我，他是我做家教時的一個學生，住在礦南小區。礦南小區？我在地圖上一查，終於找尋到那段記憶，並找到一段與之相關的文字（詳見拙作《整個八月 魚》）：“

第三次家教是在礦南小區，需得沿著湖中路穿過雲龍湖，再向北走上五六里，全程40分鐘。孩子是個初三學生，工薪家庭。下午6點開始，7點吃飯（我陪吃），不到9點結束。回來都9點40了。所謂陪吃，就是孩子在吃飯，家長不好意思讓我閒著沒事，隨便坐在邊上湊個數。

”

整整十二年過去了，又是一個豬年的夏天，當年我最窮困潦倒的時候，在這個家庭裡吃的一頓飯，被我無意中寫成了文字。命運之手，在時間的輪迴裡，捉弄著我們，他編輯著鬼神難測的情節，設計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結局。

我久久地望著眼前的地圖，從學校到礦南小區，8。5公里，39分鐘。記憶中的道路被新建的小區隔斷，已經在地圖上勾勒不出線條，只有偌大的雲龍湖橫跨在兩點之間：一個起點，一個終點。兩點之間的故事，被時間與建築物抹掉的乾乾淨淨。

窗外陰沉、潮溼的空氣又倒回到十二年前那個豬肉漲價的夏天，我連續丟了兩個家教，被困在學校裡彈盡糧絕。我抱著“不抱希望”的希望，去接了這第三份工作。工作很短，前後只有5次課，酬金125元。對於這份短暫的工作，我沒有特別的感覺，它只是我那個狼狽的夏天裡，一個小小的繩結。唯一能留下些許記憶，就是那家善良的家長，教了我做清蒸魚和千刀肉。

那個溫馨的傍晚，一個沒有空調的頂樓，三口之家和一個大學生，吃了一頓普通的家常飯。那家孩子他爸很瘦，帶著一副眼鏡，衣冠不整地揮舞著手中鏟子，略帶著文化人的木訥和驕傲，為我滔滔不絕地講解著清蒸魚的烹飪要領，而剛才與我討價還價的女主人，滿是驕傲得和我一樣，如痴如醉得觀看這個滿帶著光輝的idol。回來的路上，月也朦朧，風也溫柔，湖中路的燈光裡，夾雜著柳香與水汽，讓人不覺留戀。

人，還是需要留下一段記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