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個非常好的老太監，名叫張福……那是老太后十分寵愛的人，給老太后預備沏茶用的水，煎藥，伺候老太后吃飯，李蓮英辦不到的事，他能辦。

——《宮女談往錄》

李蓮英

張福本名張德福，是專門負責伺候慈禧喝茶、吃飯、進藥的太監，在儲秀宮內，他的這份差事可謂是“上上差”。

如果從具體照護慈禧日常生活這方面來說，李蓮英的地位似乎都屈居於他之下。

儘管有如此“身份”與“地位”，但張福卻與大多數發跡的太監不一樣，他既不置房買地，也不“娶”妻“收”子。

春夏秋冬，常年住在體和殿南門偏東的小房內，每日裡唯一的事情就是伺候慈禧的生活，用與他熟識的宮女話說“好像他生下來就是專為伺候老太后似的”。

張福自述

我老家是直隸南邊的河間府（今河北河間市）。

家裡鹽鹼地本就種不出什麼東西，可偏偏孩子又多，再加上娘一生下我後就走了，爹爹一人含辛茹苦帶著我們兄弟姊妹過了七年，最後實在是揭不開鍋了，只得將年紀最小的我送上了這條路。

河間市

為什麼不選哥哥呢？

因為“這馬大值錢，人大就不值錢了”。

我那時雖然才七歲，但也懂一些事了，我沒怨爹爹，只怪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娘是因為生我才走的，我一生下來就“帶走”了家裡的一個勞力，還又平白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哥哥姐姐們平日裡就吃不飽穿不暖，現在因為我更是雪上加霜。

其實也不怪爹爹，我們那窮人家的孩子當太監的多了，除了這條路外，也沒其他路好走。

也正是因為要當太監的多了，所以我們那出了幾個手法極高明的淨身師，當地人尊稱“把式”，也叫“刀兒匠”。淨身師的手藝，家族代代相傳，絕不外洩。

淨身前，淨身者要帶禮物去淨身師家磕頭拜師，拜師禮通常一頭豬，也有一隻雞的，再外帶些酒水，至於具體淨身費用，常常看淨身者家境來定，沒有統一標準。

要是家境赤貧一文錢也給不出，但想淨身的孩子本身機靈聰明，淨身師不收錢也是有的，那是因為淨身師賭這孩子將來能否發跡，成為自己的一隻“肥豬”。

慈禧與太監

我們淨身時留下的“寶”，會被淨身師收走，等到將來有錢了，再回來向淨身師贖回。

誰願意死後入土還是一個不完整的人呢？所以，無論當了太監後得沒得勢，發沒發財，總之是要攢下一筆錢用來日後贖“寶”的。

淨身師們等的就是你來贖“寶”的這天，他們會四處打聽這些年你混得如何，年俸多少，人脈強弱，然後再獅子大開口，咬掉你最後一塊肉，喝盡你最後一口血。

可我們有什麼辦法呢？是誰叫我們走上這條路呢？

比起日後孤苦無助的酸楚，淨身時的苦痛則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請鄉里有德望的老人出面簽下“自願淨身，生死無論”的文書後，淨身師通常會私下裡找到淨身者開出兩種收費價格，一種是“保活”的價格，一種是“不保活”的價格，何種價高，一目瞭然。

生死狀

活不下去，沒有選擇的人才會走上太監這條路，有的選，能出得起“保活”價的人，又有幾個會想淨身做太監呢？

除去這些錢的事不說，淨身師要求我們自備糧食三十斤，柴火幾大筐，芝麻秸灰幾 擔，最後還有半刀窗戶紙。

淨身後要長期臥床靜養，糧食自不必說，柴火用來暖炕，芝麻秸灰比較細，用來清除汙物和灑在下體，至於最後半刀窗戶紙，是因為淨身後不能受風，所以窗戶務必要糊的密不透風。

家裡一窮二白，爹爹求遍所有人，討飯一般得，也之只為我借到了二十多斤小米，其他東西七七八八也湊了個大概，總算淨身師看在我們父子二人心誠的份上，點點頭高抬貴手，收了拜師禮，答應替我淨身。

至於最後到底是死還是活，全看天意。

乞討

拜師後，我就跟著師傅，回他的家裡去了。

在他家，我可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客人”，而是一個為自己“挖墳”勞碌著的苦工。

按照時節的不同，我必須在正確的時間裡採集到足夠分量的草藥，臭（大）麻葉用來麻醉，艾篙、蒲公英、金銀藤用來清潔下身……這些東西有的要曬乾，有的要陰存，有的要新鮮，每種都不盡相同。

除了這些外，還要收拾淨身用的房間，用來淨身和淨身後修養。

鄉下栽種番薯要先借暖炕加溫發芽，淨身室就選在這種帶暖炕的房間內，不過還需改造一番。

抬一塊門板置於炕上，用磚墊在其下，使門板與暖炕之間有四、五寸的間隙，門板中下部位開一個大洞，洞下放便盤一隻。因為淨身後一定時間內無法下床行走，不僅吃喝而且拉撒都在炕上，所以這樣的改造就顯得十分必要了。

另外，在門板的上下左右邊緣都要裝上套索，用於綁住淨身者手腳，一來淨身時防止亂動影響淨身師工作，二來為了淨身後靜養時不會抓撓傷口，引起感染。

炕

等一切都準備好，初夏的時候，我躺到了那塊門板上。

師傅說這個時節最好，不冷不熱，蚊蟲又少，對淨身後光著下身養傷來說實在再好沒有了。

我“嗯”了一聲，側頭看著原本透著濛濛青光的窗子，慢慢隨著外面太陽的升起，發出了耀眼的白光，感覺不知不覺中整個淨身室裡亮堂起來了不少。

我從沒有哪一天覺得太陽昇起的這樣快，就是幾十年後的今天也是。

喝下由自己採來、曬好、並一大早煎好的臭（大）麻藥水，頭便開始有些暈暈乎乎。但要說完全失去意識，那還差得很遠，所以當時的情景依舊大致記得很清。

再一次抽緊綁手綁腳的套索後，師傅蒙上了我的眼睛。

整個屋子裡除了師傅與我自己的喘氣聲外，就只剩下我嘴裡上下牙齒髮出“噠噠噠”的打顫聲了。

突然，我感覺下身兩個球囊一涼，然後便是火辣辣地疼，剛要喊出聲時，師傅猛然將一個剝好的熟雞蛋塞到我嘴裡，我上面喊不出聲，下面又疼得厲害，又急又惱間，全身氣力無處使，只得本能地身子打挺，就在這時，師傅趁我全身力氣集中在腹部，將睪丸擠了出來。

淨身

隨後，我感覺空空的球囊皮上被貼上了一片既冰涼又粘稠的東西，事後知道那是豬苦膽。師傅將豬苦膽切成片，貼在傷口附近，說是可以止血消腫。

淨身到這一步時，我已經是痛得全身大汗淋漓，一副有出氣無進氣的樣子癱在門板上。

可惜，淨身還沒結束，後面我還有苦頭要吃。

擠掉睪丸，緊接著是去勢。師傅掐住根部的同時，又往我嘴裡塞了一個雞蛋，只感覺當時下體像火烤一般的疼，好在師傅動刀前，我總算昏過去了，謝天謝地。

等再度痛醒的時候，淨身已經完成，我看見師傅將大麥杆插進了下面的尿道，這既是為養傷時方便的外部”替代“，也是為防止尿道閉塞。

這大麥杆是按師傅指導，我自己從剛拔節的麥田中精心挑選而出的，這時節的麥稈質地軟，水分足，將埠修剪的圓潤後，才好在淨身後用。

每當我想起自己為自己準備那些淨身用的東西時，心裡總不是滋味，哪怕現在都過去幾十年了，還是一樣。

之後的三天裡，我像殘廢之人一樣在炕上攤著。渴了，餓了，只有等來看我死沒死的師傅進門時，才能吃點，喝點。

吃的是爹爹借來的小米熬成的粥，喝的是自己之前煎好的臭（大）麻水，大小便則直接淌著自然排洩，任由它們流過下體，落在門板洞下的便盤內。

好在上天可憐，我總算沒死熬了過來。

現在得幸能伺候太后，衣食無虞，我已經十分滿足了。

清宮

以上就是太監張福淨身前與淨身時的一些事，下期小魚將繼續為大家帶來太監張福自述，關於年老太監離宮歸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