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春節

今年春節，單位放假的很遲。

休息時，已經臘月二十九了。除了臘月二十三買了一袋灶糖，十二個餅子獻了灶爺，燒了一注香送走了灶神外，再啥也沒幹。什麼二十四大掃除，二十五都沒有做。因此二十九這天我一直在打轉轉，想幹點啥，又感覺來不及。不幹吧又不像是過年。糾結了好半天。最後決定炸點肉丸子。

我突然回憶起媽媽在臘月時準備過年的情景。

那時，我十幾歲吧，正是愛玩愛鬧又臭美的年齡。臘月二十三一過，媽媽就開始忙活起來。她一忙活，我必定要給她打下手。媽媽經常順著我說，我有眼色，學得快。好話愛聽，但如果做的新衣服我不喜歡，我也會消極怠工的。如果做的新衣服我滿意，我就會積極給媽媽幫忙。印象最深的是媽媽準備的年夜飯。從二十七開始，媽媽就開始發麵（用發酵的面），發好後就開始蒸饅頭。一鍋一鍋的饅頭出鍋了，白白的、軟軟的，冒著熱氣。這時，還要預備一些包子餡。韭菜雞蛋餡、葫蘿蔔粉絲餡、大肉大蔥餡。每年這時，我都幫媽媽擇韭菜，切葫蘿蔔四，泡粉絲、攪雞蛋……。當媽媽蒸完饅頭，我也準備好了包子餡。我和媽媽分別放好各種調料，攪拌均勻後就開始包了。我擀皮，媽媽‘包。邊包好邊蒸上。就這樣，一鍋鍋的包子熱氣騰騰地出鍋了！饞嘴的弟弟妹妹們聞到了，闖進廚房伸出髒乎乎的小手就抓上包子 吃了起來。媽媽並不責怪他們，只是微笑著任他們所為。我就不行了：邊吼邊打他們的手：洗手去，洗手去，看包子都變成黑的了。但調皮的弟弟妹妹抓個包子，做個鬼臉，一溜煙跑了……

臘月二十八，媽媽就開始“走油鍋”了。”走油鍋是我們天水人的叫法。“其實就是在油鍋裡炸東西。這些東西種類可多了：炸丸子（肉丸、洋芋丸、蘿蔔丸，還有各種蔬菜丸）、炸果果（不是水果，而是用面捏成各種形狀）、炸豆腐、炸帶魚等等。其中炸果果比較麻煩，先把面倒在案板上，在面裡打適量的雞蛋，再潑一些熱油，然後加點水，把面和好、揉好。再把面從中間均勻地切開。在切開的其中一半里面加一些蜂蜜，揉好，擀開成圓形。再把另一半擀開成圓形。跟前面的差不多一樣大時，再把兩個圓形面片重疊，使勁壓一壓，再把它們擀在一起。這時，可以架鍋熱油。當油快到一定溫度時，把擀開的雙面片切成不同的形狀，可以是字母，可以是動物，只要你能捏出來的都好。把它們放到油鍋炸，幾分中就可以出鍋了。

哎呀，那個漂亮：每個果果都是一道白一道紅的擰在一起。紅的是有蜂蜜的面，白的是沒放蜂蜜的面，擰在一起，煞是好看。吃起來又香又酥。待客送禮都很體面。我和媽媽站幾個小時，炸了幾大盆果果。又各炸了一盆肉丸，豆腐，帶魚。二十八的任務完成了。二十九還有任務呢！

二十九開始擔菜。（這是我們天水的方言，就是把各種生菜在水中棹一下）。主要用的是大白菜和捲心菜，切成絲，不必太細。從水中棹一下後控水，放到大扁中備用。在煮一竹籮豆芽，控水備用。再洗一些葫蘿蔔，切成絲。切葫蘿蔔絲特別考驗刀工。我不行，切得慢，還不勻稱。粗得粗，細得細，上不得檯面。都是我媽切。切一大盆，過年時做‘’天水大酒碟”。

天水大酒碟是我們天水的一個特色菜，家家都會做，家家都愛吃，是下酒必不可少的一個菜。

切完葫蘿蔔絲，再泡一些粉絲，切一些熟豬頭肉。過年時，放上葫蘿蔔絲、粉絲、豬頭肉，剁上蔥花，潑上放過花椒的熱油，一盤讓人流口水的天水大酒碟就成功了！

三十來了，也是一年的最後一天＿除夕夜。這天媽媽最忙。從凌晨 5 點多催弟弟起來，去村裡的廟裡上香，當時才七、八歲的弟弟極不情願的起來。熟練的拿上香火，彪紙、冥錢，去廟裡上香去了。然後又叫我們幾個起來，掃院子，貼對聯。媽媽給全家人準備早飯。吃完早飯後，我們各司其職，貼對聯的貼對聯，掃衛生的掃衛生。媽媽把堂屋的大桌子清理乾淨。

準備迎接先人。這是一項比較複雜的”工程“。首先：要給先人們包紙，這個紙其實是冥幣。冥幣也有好多種：用麻紙剪出來的圓形的紙幣叫‘’麻錢”，”麻錢”數目較小，但又不可卻少。

其次是冥票，那時家家都有一個‘’印板子‘’，專門給死人印錢的。一張一般是十元，還算數目較大。包紙包的不是麻錢就是冥票。包好後還要複紙，這一般是家裡的男人寫。複好紙放在 供桌上。第二：獻飯。給先人準備的飯除了水果、糕點、油果果外，還有一種是不能少的：用棹過的白菜或白蘿蔔墊到碗底，墊高一點，然後切六片煮熟的五花肉，越肥越好，長約 10 釐米，寬約 3 釐米。豎著放在白菜的上面。再在五花肉的縫隙裡放上絲狀的紅辣椒、過水的菠菜。一般需要兩碗這樣的獻飯。還要放上筷子。獻飯這才算完美了。最後，擺上香爐，準備接先人。接先人比較隆重，一般是家裡的男人用一個長方形的木盤子，裝上複好的紙，放兩根蠟燭，三根香。到大門口了外，擺上紙，插上蠟燭，點上香，磕頭放炮。再把紙端回放到供桌上，再從香爐中燒三根香，全家人磕頭，先人才算接回來了！

這時，男人們已經消停了，他們擺上炕桌，桌上再擺上瓜子。燒上茶，坐在溫暖的炕上，聊著天，喝著茶。女主人又開始了下一輪的忙和。又準備晚飯了。除夕的年夜飯就是吃餃子。

媽媽開始和麵擀餃子皮。我跟著繼續打下手。肉餡是媽媽早就剁好的，我只負責剝幾根蔥，剁點生薑，把肉餡和好就行了。我和媽媽把餃子做好，冷盤拌好，已經 5 點多了。全家福吃著香噴噴的年夜飯，歡聲笑語，媽媽卻累的動不了。她趴在炕上，圍裙都沒解就睡著了。姐姐收拾完碗筷，在火爐子上炒著花生，一邊看著電視。突然，姐姐喊著：‘’春晚開始了，大家快來看呀！”我們都圍過來，準備看春晚，我記起媽媽最喜歡看春晚了，忙過去叫媽媽。可是媽媽太累了，怎麼也叫不醒。一直到快 12 點了，媽媽忽然起來，說肉熟了，我給你們去撈骨頭，你們邊吃邊玩吧。一會兒，熱氣騰騰的肉骨頭端上來了，肉燉得又爛又香。我們六個孩子吃著肉喝著飲料看著晚會感覺幸福極了。媽媽卻又睡過去了。那時我們都不知道的是我們年年企盼的春節，年年感到幸福的春節卻是建立在一個人的勞心勞力之上的。

多少年過去了，媽媽已去世二十餘年。由於長年的積勞成疾，五十四歲的媽媽早早的離開了我們。而她年年給我們準備年夜飯的情景，卻牢牢地紮在了我的心裡。就像放電影一樣，

每年的春節我都要看一遍……

END

作者簡介

緱芳君，網名紫薔薇，筆名映明。文學愛好者，在麥積區文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