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六運動（1970年2月，寶雞地區革委會向下傳達學習中央三號、五號、六號檔案，即《關於打擊反革命破壞活動的指示》、《關於反對貪汙盜竊、投機倒把的指示》、《關於反對鋪張浪費的通知》，簡稱“一打三反，”各縣相繼成立了貫徹三、五、六號檔案領導小組，安排部署“一打三反”工作，這就是三五六運動）時，我和幾個知識青年被公社抽調到三五六專案組。一天，專案組派我到一個離公社很遠的隊裡去調查，那個隊叫什麼，調查誰，調查什麼事我早已忘了，只是記得它是在離公社很遠的山上。

吃過早飯，我急忙上路，到了那裡，已經是下午了，我匆匆忙忙瞭解了一些情況，天就黑了。隊裡把我安排到一間不大的房子裡，裡面除了一個炕外其它再沒有什麼東西，這房子看起來有好長時間沒有住過人了。我去時看見有人在燒炕，我不要他們燒，叫他們把已經填到炕洞裡的柴都抽了出來。一盞小煤油燈發出暗淡的光。隊長走時對我說，炕上有被子，我這才注意到炕上堆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爬了一天的山，我早就累了。他們走後，我把門別上，立刻躺在了炕上。也許炕已燒了一陣，有一些燙了。一股特有的燒炕的氣味同屋裡潮黴的氣味混雜在一起，令我難以忍受。我把門開啟，讓氣味跑一跑。這個村子的人不多，而且住得還比較分散，門外只有稀稀拉拉的幾點燈光，遠處傳來了狼的叫聲。我趕緊回到了屋裡，氣味小了一點，再加上我有點累了，瞌睡上來了。我開啟被子，一股說不出來的什麼味道一下子撲了出來，再仔細一看，這恐怕是我這一生見到的最破爛的被子了，說它千瘡百孔一點都不過分，可以說就是一堆爛棉絮，而且早已看不出它本來的顏色了。瞌睡一下子沒有了。躺在炕上，我輾轉反側，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會兒，我覺得渾身發冷，原來已到了後半夜。山裡的後半夜還是很冷的，不蓋吧，冷；蓋吧，那床“被子”實在無法蓋在身上。這也難怪，那裡的農民比較窮，一邊情況下家裡就只有一床被子。記得當時有一個順口溜：“山裡人，生得犟，不蓋被子光燒炕。一面烙，三面晾，抗不住了轉個向。”沒辦法，只好湊合一晚上了。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這是我這一生度過的最難過的一夜。

第二天，我草草地又做了一些調查，準備吃完早飯就走。吃早飯時，我發現這家一個奇怪的現象：家裡有兩個男人，一個看起來身體不太好，年齡也稍大一點；另一個看起來比較強壯，年紀也稍輕一點，似乎家裡的重體力活都是他幹。

回去後我把這件事給公社的幾個人一說，他們告訴我，這叫“招夫養夫”，就是說，這個家裡的男人身體不行，這個女人就再招一個身強力壯的“丈夫”，由這個“丈夫”養活那個丈夫。這是由於那裡比較窮，有一些男的娶不上媳婦，這樣做可以不要彩禮錢，同樣可以娶妻生子，也不需要什麼手續，也不領結婚證，大家也預設，看來真是“兩全其美”。這大概是這個窮地方特有的現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