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於右一

在人類文明歷史中，時代的演變、帝國的興衰，在腥風血雨、跌宕起伏的歷史話劇舞臺上，宗教始終在臺前幕後從精神、信仰、根本上影響著這片廣袤大地上的人們，就像一個個獨立而頑強的生命體，時而危急時而興盛，從星星火種到燎原之勢，左右著大國命運和人類文明前進的方向。而基督教作為西方世界道德文化的奠基者，是如何從出現到發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宏偉局面？這與它和“兩希”文化的聯絡密不可分。

一、一“希”——古希伯來猶太教

希伯來地處地中海東南岸，據文獻記載，公元前十四世紀，古希伯來人的祖先越過幼發拉底河來到今天的巴勒斯坦位置的迦蘭帝定居，迦蘭帝當地的土居人將他們稱作“從河那邊來的人”，這在土居話裡音譯叫做“Hebrew”，由此得名希伯來。

在古代的西方，由於地理位置的相近，古代希伯來人、猶太人、以色列人其實可以算作是一類人。他們之間細微的區別只是在於曾處在的國家位置，古希伯來曾經被兩個地區，其一是南邊以耶路撒冷為首都的以色列，其次是北邊以撒馬利亞為首都的猶太國。正如我們在新聞報道中時常看到的到的，耶路撒冷至今仍然是極大宗教交織中心，當地經常引發各類宗教爭端。而耶路撒冷以北的位置有一個叫加利利的地方，其下有一個小鎮名叫拿撒勒，而這裡就是基督教的創始人耶穌出生地。

古希伯來地圖

當時的古希伯來恰好地處在古代文明發源地中心，它的西南邊是埃及，東邊是兩河流域文明巴比倫帝國，東北邊則是後來崛起的波斯大帝國，而西北邊還有希臘、以及更西邊的羅馬帝國。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被大國所包圍的希伯來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常年戰爭、入侵、殖民導致生活在那裡的人民長期過著戰亂、欺壓的生活，民不聊生。

其間，自希伯來人抵達巴勒斯坦定居不久，埃及就出軍佔領了巴勒斯坦，並俘虜了許多希伯來人作為苦奴到埃及修建金字塔。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一位希伯來人英雄，名叫摩西，他率領猶太人逃出了埃及。此後，他們又在希臘半島的西萊山上與上帝之間定約，摩西代表所有猶太人民向上帝請約，上帝向摩西頒佈了十條誡命，即“摩西十誡”。

摩西十誡，當時的兩行式文書排版被西方世界沿用至今

誡命重申了猶太人的始祖亞伯拉罕與上帝之間的約定，這就是最早猶太教的信仰。上帝與猶太教的歷史之間建立起不可分離的聯絡，這與後來基督教舊約同樣密不可分，也可以說基督教就是從猶太教的上帝理論中脫穎而出，它與猶太教共有信奉上帝的信仰淵源，這讓基督教保留了很多猶太教的經典。

而頒佈摩西十誡後，摩西帶領族人回到巴勒斯坦的生活並沒有像上帝約定中那樣變好，他們的家鄉和族人依舊被四方接踵而至的大軍部隊侵略統治。這期間的一千多年裡，除了梭羅、大衛、所羅門三個以色列王略有作為，在短短不夠一百年時間裡猶太人獲得短暫的獨立，其餘時刻他們都飽受非利士人、新巴比倫人、波斯人等大國民族的折磨和侵略。

戰亂中的人民四處逃竄

所謂“時勢造英雄”，特定的環境必定催發特定的思想、制度、國家與民族。類如，過著富足生活、文明優雅的希臘人信仰當下，修養藝術、哲學、音樂，性情溫和；體魄強健、性格外放的羅馬人天生好戰，加上羅馬帝國嚴苛的軍隊制度讓羅馬人的出征幾乎屢戰屢勝，他們時常都會侵略周邊小國得以獲利，那麼羅馬必定是充滿自信與力量的民族，追求權力、享樂與自由。而身為生活在以色列猶太子民，在那樣長期以往的壓制下，他們的思想與精神中逐漸出現一種悲憫深重的苦難意識。戰爭從不停止，等待上帝降臨拯救世人的那天遲遲沒有到來，久而久之，苦難意識轉念出一種罪孽感——他們認為，上帝做出承諾，但作為上帝選民的自己沒有按照應該的方式去做，並未遵守上帝頒佈的誡命，因此上帝週而復始地折磨和考驗他們。由此一來，生活在苦難中的猶太民族更加懷著一種深刻而沉重的的贖罪意識艱難前進。

二、彌賽亞：預言將至——猶太教的派生

歷史長河跌宕而曲折，伴隨古代西方兩大帝國的興衰，波斯帝國與亞歷山大帝國，猶太民族苦難的命運終於在歷史長河中出現了轉機，而這也慢慢拉開了基督教在西方文化中的序幕。

從公元前586年說起，由兩河流域加勒迪人建立起的新巴比倫王國出軍攻打猶太國，經過歷時十八個月的持續圍攻，猶太首都耶路撒冷最終因內部矛盾分裂以及資源匱乏導致的饑荒被新巴比倫的軍隊戰敗。同之前的入侵者們一樣，新巴比倫的統治者尼布甲尼撒二世很快對猶太民族展開大肆洗劫，在耶路撒冷城內燒殺搶奪，並俘虜了耶路撒冷的居民運往巴比倫尼亞修建巴別塔，即歷史上記載的“巴比倫之囚”事件。

公元前587年 巴比倫之囚

在新巴比倫擴張的前後，地中海的東北角有一個強大帝國正在萌芽崛起——波斯帝國。公元前558年，居魯士二世起義反抗米底王國，五年後正式建立起波斯帝國，並以強大的軍力於公元前550年戰勝了米底王國，統一波斯高原。此後，波斯帝國勢力不斷擴增，先後打敗了小亞細亞、呂底亞王國，並在居魯士二世的領導下，波斯人一路率軍東征攻打至印度河流域，最終發展成為亞細亞洲上不可一世的大帝國，很快，公元前539年，新巴比倫王國在厄庇斯之戰中被波斯帝國打敗。由此，原本被新巴比倫侵佔的猶太國重獲自由，巴比倫之囚得到解救。

波斯帝國全盛時期版圖分佈

在得到解救過後，從公元前五世紀起，猶太民族內就逐漸出現一些名為“先知”的人，所謂是來傳播上帝福音，他們稱：猶太民族正處末世之中，“彌賽亞”將至，表示上帝即將兌現諾言，拯救猶太民族的子民。而彌賽亞其實就是指“受膏人”，在猶太教習俗中，猶太人民作為被上帝選中的民族，他們要用羊羔油塗抹在國王身上以表尊重，而被他們擁護的人就叫做“受膏者”，即彌賽亞。猶太人堅定地相信：彌賽亞會帶來末世的終結，猶太子民將迎來長達一千年的幸福生活，一千年以後，上帝將再次降臨於世審判世人，猶太民族將作為上帝的選民終身得救，而其他民族的人將受到上帝的懲罰與制裁，他們世世代代都秉持著這樣的信仰，等待著彌賽亞到來。

三、耶穌的誕生——基督教雛形

公元前四世紀到三世紀，波斯帝國滅亡，此後曇花一現的亞歷山大帝國也在最終被分裂為三個王國。其中，塞洛西王國統治敘利亞、西亞地區，成為了以色列新一任的統治者。此時的猶太民間，“彌賽亞預言”仍在盛行。直至再過四百年後的公元一世紀，塞洛西王國已然滅亡，羅馬人到來，猶太教分裂為多派。這又將我們的目光拉回到了以色列北部名叫拿撒勒小鎮上，它處於猶太教的邊陲地帶，沒有受到南部耶路撒冷的影響，當地的貧苦人民追隨了一位名叫耶穌的人，並且堅信耶穌就是彌賽亞。

耶穌向世人傳頌教義

耶穌在晚年時期南下來到了猶太教首都耶路撒冷，卻與那裡的法利賽人發生了爭執——法利賽人並不認同耶穌是彌賽亞這一說法，耶穌作為猶太教的革新者，他的主張遭到了當時猶太教的佔權者法利賽人的極力反對，猶太教的掌權者並給其冠以“聚眾造反”的罪名告發至羅馬。最終，公元33年，耶穌受到彼拉多的處刑，被殘忍釘死在十字架上。

傳說耶穌死後第三天覆活，找到了十二個門徒，讓門徒離開不信任他們的猶太民族，將基督教帶到外邦人中去。因此，基督的門徒就離開了猶太，長途跋涉到達羅馬、希臘、埃及等地轉播教義，又才有了基督教後面的故事。

四、基督教脫離猶太

就發展而言，與當時的猶太教相比，基督教可以說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基督教產生於猶太教，繼承了部分猶太先祖的故事作為其本源。但由於在現世生活的人們飽受苦難折磨，基督教徒認為上帝的懲罰是出於猶太民族的祖先亞當夏娃的犯罪，而逐漸對猶太教產生排斥。之後基督教逐漸與猶太教分脫，並在很多方面超越了猶太教，發展成為一個普世性宗教後，衍生出一些自成一體的信仰教條。

對比猶太教與基督教來看，猶太人宗教中不禁慾、不仇富；相比之下，基督教認為禁慾是美德、財富有罪。猶太教注重律法、祭祀等外在對信仰的表現，基督教則恰好相反，耶穌注重內法的信仰、道德，這一點在猶太教行割禮而基督教反對割禮中體現出來。

猶太人行割禮

耶穌認為真正的割禮是生髮與內心的信仰，身體的割禮轉化為精神的洗禮。除此之外，猶太民族比較注重潔淨，猶太人飯前必須要洗手；但耶穌認為萬物始終，汙穢不在於進口之物，而在於出口之物乃汙言穢語、歹毒的念頭。猶太人講求“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而耶穌傳頌“以德報怨，以善待惡“。從兩個宗教諸多信仰區別上來看，基督教作為猶太教的一個分支派別，已經完全從“母體”中分離出來，形成一個具有獨立信仰、教條制度的新宗教。

五、二“希“——古希臘文明

基督教擺脫猶太教後，仍處在一個岌岌可危的境地，教徒們經過長途跋涉來到希臘、羅馬，在這片更為廣闊陌生的土地上傳播基督教義。抵達希臘後的基督教接觸到了當時遠超於古希伯來文化的先進的古希臘文化，開啟了基督教與古希臘之間的對話。

古希臘文明生活

一方面，希臘文化起源早，已經經歷了從愛情文明到希臘城邦文明，很長一段成熟而完整的文明演變。從公元前28世紀克里特出現米洛斯文明起，人們通過當時的航海技術得以吸收彼岸大陸的埃及文明、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並在公元前17世紀克里特進入米洛斯王國鼎盛時期，米諾斯人擅長從事海外貿易，並獲得了長達一百年的海上霸權地位，這極大促進了米諾斯文明在地中海地區的傳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公元前15世紀，米洛斯的海上貿易失敗導致饑荒發生，而此時邁錫尼人入侵，也就是後來的希臘人，米洛斯文明逐漸走向衰亡，這支新的隊伍帶著邁錫尼文明抵達愛情海地帶，開始了邁錫尼王朝的統治。又經過三百年的演變，公元前12世紀末，邁錫尼王朝陷入戰亂、王朝頻繁更迭、經濟蕭條、政權動盪，無法抵擋周邊民族的入侵，最終也走向衰亡。此後的古希臘倒退回氏族部落，進入長達四百年的黑暗時代，沒有國家的概念，但產生了議事會等機構。後來因多里亞人部落經濟逐漸發展成熟，多利亞內部解體又重新形成了國家，在公元前8世紀前後，希臘城邦文明出現。

全盛時期的古希臘城邦

在此後兩百年中，經過兩百多個希臘城邦的發展（海外殖民），希臘城邦文明進入全盛時期。其間，公元前510年，羅馬共和國成立，一直到後來希臘逐漸衰弱，公元前四世紀雅典最終被斯巴達戰敗，希臘文明才從愛情海地區的主角戲中讓位羅馬。

羅馬人入侵古希臘

儘管文明統治發生了轉變，希臘城邦的分離主義轉向羅馬民族帝國主義，但希臘文化沒有就此消失，它潛移默化匯入了羅馬文明，在羅馬人世世代代中繼續繁衍生息。當時的戰鬥民族羅馬人相比起溫文爾雅的希臘人，在文明方面是極度欠缺的。在羅馬成立初以及戰勝希臘後的發展、強盛的過程中，羅馬文明一隻都在深受著希臘文明薰陶和影響。雖然一方面他們嘲笑希臘人的羸弱，但另一方面卻又不斷汲取著希臘的文化、藝術、經濟等各個領域的文明成果。因此可以說，在基督教抵達希臘羅馬的時期，與他們所接壤的羅馬文明是與古希臘文明一脈相承的。

延續古希臘設計的羅馬服飾

當時的基督教要想在希臘羅馬得到認同，就必定要與當地文化相融合，基督教也就在傳播中不斷經歷著“希臘化”的過程。而基督教在先進希臘文明中受到的薰陶和洗禮，也為基督教在後世的發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奠基作用。

六、總結

基督教作為主宰西方世界的普世宗教，起源於猶太教，其以唯心主義、唯靈主義為核心的思想，生於古希伯來，融匯古希臘文明。基督教與“兩希”幾百年間的故事，宛如唱起一支古代西方文明的頌歌，寫滿苦痛、掙扎、血液、和愛與寬容，最終猶如耶穌死後復生的一道聖光，普照了西方世界兩千年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