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巴伐利亞州，想起來的是久負盛名的足球隊，還有慕尼黑啤酒節。但今天我們要講的卻是在慕尼黑的一家再也普通不過的麵包店。這家麵包店名叫Lila，開業於2015年底，開業不久就受到了當地人歡迎。特別是到了週末的時候，來往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不但有當地社群居民，甚至還有從很遠的其它街區趕來買麵包的人。這很快就引起了Lila的競爭Dutchis對手的注意。他們發現Lila受歡迎到不是因為麵包比別家好吃多少，而是他們竟然在週日開門！

巴伐利亞啤酒節

要知道，按照巴伐利亞州的麵包店管理規定，週日基本上是不允許開門的，即使在某些地區允許開門，也只能在指定的時間點內開門營業三小時。為了蒐集證據可以去告Lila違規競爭，Dutchis僱了兩個小青年，分別在2016年2月的一個週日的早晨11：12分和下午3：46分去買了法棍麵包、羅馬香腸卷還有全麥夾乳酪麵包。並且把小票作為呈堂證供一併提交給了當地反對不公平商業競爭中心辦，並在當地法院立案，希望可以討一個公道。

聽到這裡，估計中國的各位看官已經傻眼了，怎麼還有這種事情？那麼故事的後半部分可能聽起來會更加匪夷所思。

典型的德國麵包店

當地法院判決認為這個案件中的核心在於賣東西的人是否要被定義為一家麵包店。因為根據當地法律規定，如果商人在賣烘培食品之外也賣咖啡等飲品的話，就可以按照一家咖啡店來經營，延長週末的營業時間。於是判決了Lila勝訴，可以繼續在週日營業。然而Dutchis不依不饒，又把案子訴訟到了當地的最高法院，因為他們找到了另外一個訴訟點，即：根據當地咖啡店管理規定，咖啡店只能為顧客提供“預製食品”。而Lila賣的產品中只有部分麵包是有新增乳酪或者香腸的烘培食品，還有一部分就是純麵包。

德式無填充的麵包球

高院的法官也困惑了，因為法律沒有明文規定，什麼算“預製食品”，難道夾了一層乳酪的法棍就是預製食品，但是分開擺就不算了麼？這個案件也因此從2016年一直拖到了2019年…

週日在教堂做禮拜

這個案件背後其實是一個西歐社會所面臨的後現代社會主義困境：首先，西歐發達國家大都出於尊重基督教的宗教傳統，早在20世紀初就立法禁止民眾在每週的安息日這天工作。但是在社會高度世俗化的今天，這種傳統受到了越來越大的挑戰，如果大多數人都不需要做禮拜或者去侍奉，為什麼一定強迫所有人都選在週日休息，為什麼不能做靈活的調整？其次，如果說當年立法的時候也是有考慮到保護工人過分勞動，希望保障他們的基本的休息權益，如今那麼多失業者需要更多的工作機會的時候，為什麼不能適當的放鬆強制的“福利”體系，製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呢？放開對於競爭的硬性牽制，讓生意迴歸競爭的本質，而不是遵守陳舊的教條主義。

寫著“關門”的牌子隨處可見

說到這兒，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西歐，特別是德國對於中國式的商業模式望而生畏了。西方後現代主義所遇到的困境和中國式的靈活應變之間的激烈碰撞之下的，便是如今彼此之間的不理解和矛盾。想要尋求一個折中點，怕是需要超常的政治智慧。

（文中麵包店名均為化名）

（作者為周掌櫃諮詢歐洲合夥人，全球化及公共事務顧問，曾為歐洲議會對華關係代表團主席提供中歐政策諮詢，讀者微訊號：xinsong-cn-e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