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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2021-11-24由 瀚海歷史觀 發表于 歷史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大秦帝國》劇照

隨著《大秦帝國》系列電視劇的熱播,激發了很多人對秦國以及春秋、戰國這段歷史的探尋,夢想著回到那個英雄浪漫的時代。

然而,電視劇終歸是電視劇,其劇本也是根據孫皓暉先生所著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既然是小說難免不客觀,有作者臆想與偏愛的內容,比如在第一部中關於申不害經歷以及與商鞅的對比。劇中提到兩人有一個二十年的約定,最後是以商鞅使秦強大,申不害死於馬陵之戰作為約定的終結。可是事實上,申不害並沒有死於馬陵之戰前的都城保衛戰中,而是自然死亡。

不但如此,根據史料記載,韓國正因申不害的出現,呈現出鼎盛之象,申不害當政期間,韓國擺脫了多年來被動挨打的局面。

申不害相韓之前

《史記·韓世家》: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黃池。魏取硃。

申不害相韓之後

《史記·韓世家》:八年,申不害相韓,脩術行道,國內以治,諸侯不來侵伐。

三家分晉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偌大的晉國,最後為趙、魏、韓三家分而治之。然而,這三家之中,韓國所得土地最少,後雖滅了鄭國,遷都新鄭,但此時的魏國在李悝的主持下,已然成為了戰國首位霸主。韓國面對如此強鄰,只有俯首聽命,而且它所處的位置為六國所包圍,發展空間小,隨時都要面臨各國的侵伐,想要壯大更是難上加難。

直到申不害來韓,輔佐了當時的昭侯,才逐漸扭轉了這種局面,漸漸有了鼎盛之象,列國之中也有了“勁韓”的威名。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戰國七雄勢力分佈圖

那麼,申不害究竟是如何做到呢?萬里將為您細細講解。

時勢三重奏

第一重,士階層的逆襲

“東周分兩段,春秋與戰國。”

自平王東遷之後,中國進入了東周時期,而歷史界很少這樣稱謂,一般會將其分開來說,以三家分晉為分界線(歷史界主流觀點),前半段稱“春秋”,後半段稱“戰國”。如果說春秋是禮崩樂壞的時代,那麼戰國就應該是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的大裂變時代,其中較為突出的是士階層的流動與變化。

西周時代,士階層屬於最底層的貴族,可以世襲罔替,一般按照宗法制由嫡長子繼承,即為大宗,其餘庶子則淪為國人,即為小宗。由於除奴隸之外,他們的身份最低,平日裡要經常被上面的貴族剝削,而且隨時有奔赴戰場的可能(按照國野制,國人以及一部分士階層,有保衛社稷的義務)。這種情況,到了春秋時期才有所改觀。

春秋時代,隨著孔子廣開有教無類的私學,使很多平民也有接受教育的權力,同時隨著周王室的衰敗,很多累世貴族瀕臨破產,不得不被迫謀生,他們擁有著深厚的學識,又有對功名利祿的熱切渴望,積極入世,投奔名門。正因為這兩條通道的開通,使得整個士階層壯大起來,比如以前幹木匠的突然轉行了,幹起了教育(墨子是木匠出身),因此造成了知識的廣泛傳播,很多名門的養士之風也漸漸興起。

戰國時代,文化傳播已經到了相對繁盛的階段,士階層空前壯大,而且其實質也發生了空前的變化,不再以血緣繼承為依託,而是以學識深淺為依歸,加之各國兼併戰爭悄然奏響,各國國君為國家強盛,求賢若渴,而那些苦讀多年計程車人,也想憑藉自己的學識“易天下”,因此造就了很多布衣士人一夜之間成為國家棟梁的景象。這個時候計程車階層已經從貴族最底層一躍走上了政治舞臺的中央,比如李悝、商鞅等人,他們左右著一國軍政,也影響著戰國大勢。

士階層就這樣以一個不起眼的階層,經過百餘年的發展,終於逆襲成為了連各國國君都深為忌憚與倚重的龐大階層,完成了華麗的轉身。而作為士人階層中的一員,申不害也想憑藉自身所學,乘著這股鉅變的東風,一展抱負,執掌一國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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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畫像

第二重,不可阻擋的變法大潮

然而,事情當真如此簡單嗎?雖然有士人成為一國宰相的先例,但這些人皆是驚才絕豔的有識之士。戰國時代,是一個講求實際多過講求虛名的時代,並非一個人名氣大就一定能成為君主的肱股之臣,而是在於這個人的學識、理論以及能力能否讓一個國家迅速強大。

根據史料記載,申不害原為鄭國賤臣,後鄭國為韓國所滅,申不害自然也就成為了韓國的臣子,其實質並未變化,依舊是一員小吏。所以,憑藉出身取得相位是不可能,唯有憑藉自己的才能。

申不害所習的是法家的術治說,法家共分三派,慎到的“勢”派,申不害的“術”派,商鞅的“法”派。其中慎到與申不害同出一源,皆來自於老子的道家學說,是從道家衍生出刑名之學。慎到偏重於加強君主權威,而申不害則偏重於對臣下的管控。

開篇之時,我們就曾提到“三家分晉”的典故。趙、魏、韓三家本為晉國臣子,壯大之後將晉國分而食之。當然,這些只是表面現象,我們若深究其裡,不難發現這裡面有一個制度轉換的問題。

晉國作為春秋時代的霸主,之所以走向滅亡,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宗法制逐步解體,君主集中制與官僚制相應建立,而作為君主沒有找到適合的管控方式,以致君主日微,臣子日強。

隨著時代的發展以及管理者的實際需要,原有的靠血親維持的管理機制已然不奏效了,君主們需要找到一種更為有力的管理方式,來駕馭臣子,鞏固權威。事實證明,哪個國家的君主集中制越完善,哪個國家越強盛。因此,每個國家的君主都在有意識無意識之間,尋找鞏固君主集中制的方法,或是這方面的人才,其中三晉的表現尤為突出。

正因韓國對於此種人才的渴望以及想要變強的決心,才給予了申不害這個機會,可以讓他一展所學。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三家分晉

第三重,陷入困境的韓國

正當申不害準備一試身手的時候,韓國正巧新君即位,史稱“韓昭侯”。然而,此時的韓國形勢極為不利,魏國為固守天下霸主的地位,尋釁欺負周邊的國家,其中韓國被列為重點入侵物件。同時,齊國也在東方崛起,這就必然出現“魏齊爭霸”的局面。

無論是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還是國與國之間的實力懸殊來說,趙國、韓國都必然會被裹挾其中,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兩次戰役“桂陵之戰”與“馬陵之戰”。這兩場戰役讓魏國徹底失去了霸主地位,而齊國成為了超強大國,坐上了霸主之位。那麼,韓、趙兩國自是受池魚之殃,損兵折將,國力因戰爭而耗損。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馬陵之戰

申不害的手腕

前期的籌謀

面對國力不振的局面,韓國除了變法,沒有他途可走。前有李悝、吳起之變法,皆讓魏、楚兩國一嘗強大的滋味,在韓昭侯的心中,自然也希望國家可以在他手上得以強大,成為山東另一個超強大國。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當然再美好的願望,也需要找到合適的人來實現它,否則只是空想罷了。

如果說“變法”是開啟強大寶庫的鑰匙,那麼首先要找到握有這把鑰匙的人,申不害當然就是這個人。然而,他當前的身份只是一名小吏,有誰能夠注意到他呢?

根據相關資料以及《戰國策》上的記載,申不害曾在魏國進攻韓國之時,出過一些謀劃。

韓昭侯四年,魏國進攻韓國,韓國群臣無計可施,這時申不害向韓昭侯建議,希望韓昭侯可以拿著玉圭去覲見魏惠王,示其以弱,而根據申不害的分析,魏惠王是好大喜功之人,喜歡聽奉承的話,必然會欣然接受。韓昭侯從其計,果然魏韓兩國重新締結了友好邦交。也因為這件事,申不害進入了韓昭侯的視線,被任命為韓國的外交官,處理邦交事務。

第二年,魏國伐趙,包圍邯鄲。當時韓國上下出現兩種聲音,有人說出兵救趙,有人說不救。申不害則是先是鼓動趙卓和韓晁,遊說韓昭侯出兵救趙,以此來觀察韓昭侯的態度。他在摸清了韓昭侯意圖之後,再次進言,聯齊伐魏之策。這件事果然得到了韓昭侯的大加讚賞,申不害因此事終於在朝堂之上有了一席之地。

韓昭侯八年,韓昭侯經過前期的準備,終於任命申不害為相,韓國正式拉開了變法的序幕。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申不害影視劇形象

申不害的“三板斧”為韓國爭得了一席之地

1.第一斧:整頓吏治,加強君權

在申不害上臺的時候,韓國的政權依舊操持在擁有大量封地、私人武裝的貴族手中,韓昭侯作為國君,很多時候還要看對方臉色行事。韓國雖然和人聯手幹掉了晉國,但晉國時期的弊病依舊存在,可是韓國不是晉國,現在也不是春秋,前人犯過的錯,韓昭侯不想再犯,也不會再犯。

其實,韓昭侯與申不害都明白,韓國想要騰飛,必須要甩開這些“包袱”。

哪些包袱?其中強大的莫過於俠氏、公釐以及段氏三大強族,他們樹大根深,有地有人有武裝。

常言道,樹大招風,既然他們最強大,那就拿他們開刀。

上任之初,申不害就在韓昭侯的支援下,收回了他們的特權,毀其城,將其財富全部充公。沒有了土地、武裝以及錢財,這三大家族自然也就沒有了與國君叫囂的本錢,而韓昭侯也終於擺脫了他們的掣肘,可以繼續自己的千秋大業。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那麼簡單,家族雖已不成威脅,但放眼看去,機構之中皆是這些貴族子弟,平日裡尸位素餐,不務正業,空拿國家俸祿。

申不害緊跟著出臺了按照功勞與能力大小,選任官員的命令。這一命令的下達,使得有本事者紛紛投效,無能力被迫退出,整個官場上一掃往日陰霾,行政效率空前提升,國家因此呈現出繁榮的景象。

2.第二斧:整肅軍紀,訓練新軍

戰國時代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任何一個稍具實力的國家,都會有一支或數支可堪打仗的軍隊。

有軍隊,自然要有統帥。一般來說,在春秋時期,統帥通常由一國的丞相擔任,所謂“出將入相”就是這樣來的,很多名士將其視為自己的最高追求。但到了戰國時期,這種情況有所轉變,一方面是官僚體制的逐步完善,另一方面是戰爭多發,整個國家需要專門的軍事人才予以統帥軍隊,以適應迅速變化的時局。

當然,上述所說的是一種宏觀現象,而具體到每個國家時,這種情況又會隨著形勢的需要而有所轉變。申不害就是這樣,他不但是一國之丞相,而且自領了上將軍一職。萬里認為,這裡面有一個便宜行事的問題,既然申不害作為變法的總執行人,自然要給予相匹配的權力。

成為上將軍之後,申不害就將這“第二斧”揮向了軍隊方面。這時,申不害的目標是訓練一支新軍,此時兵源成為了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按照韓國當時的情況,國君的手下有一支軍隊,他們歸國君調配,屬於國兵;而從三家家族那裡還收繳了一批私兵。申不害需要將這兩種兵源合為一處,再加以訓練,最終歸國君統一調遣。

經過申不害嚴格的訓練,以及整肅軍紀,終於訓練出了一支聽命於國君的軍隊,韓國的戰鬥力隨之大漲,雖不足以稱霸,卻可震懾諸侯,令周圍的國家不敢再隨意侵犯。

3.第三斧:重視農業,鑄造鐵器

在申不害看來,農業是為立國之本,任何一個國家發展都離不開農業。先前魏國稱霸,也是因為李悝提出的“盡地力之教”的說法,使得魏國充分利用土地資源,生產糧食。所以,申不害也極力主張百姓開墾荒地,多種米糧。

除此之外,他非常重視冶鐵製造業,大量打造兵器以及鐵製品。這件事在戰國來說,絕對算是一個“殺手鐧”。當時屬於大爭之世,兵器屬於消耗品,無論是自己用,還是販賣給其他大國,都可讓韓國賺的盆滿缽滿,國力大增。而鐵製品則更為重要,說到底井田制的瓦解,與鐵製品的出現脫不開關係,擁有了犁地更深的鐵器,其國家土地的開墾度就越高,國家越繁盛。

這三板斧砍下來,韓國終於擺脫了弱國的頭銜,全國上下有了“勁韓”的氣象,而韓國也因此在申不害執政的十五年間,平穩順遂,諸侯不敢侵擾。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戰爭寫意畫

變法舉措的理論基石:術治說

令韓國強大的變法舉措,上文中已經說明,現在我們來探討一下這些舉措之下的理論基礎——術治說。

申不害的術治說,其中主要觀點記錄於《申子》一書中,只可惜大部分已經亡佚,現存的只有《群書治要》中“大體”一篇。透過對“大體篇”以及《韓非子》的分析,我們可以窺探其中一二。

根據申不害早年的求學經歷以及師承,我們不難看出他的變法脫胎於黃老之道。他將老子提出的“清靜無為”與君王權力結合到了一起,從而提出了“術”的概念。所謂“術”,有學者將其解釋為“權術”,萬里認為這是不準確的,因為“權術”一詞存在略貶的意味,而從申不害的初衷、改革措施以及結合當時戰國時代的大背景來看,與玩弄權術,搞陰謀詭計者是有區別的。它在表面上固然是一種鞏固君權、控制臣下的手段,而實質上是能夠確保封建官僚系統有效執行的一種方法論。這種方法論,後被韓非子整理並保留了下來,一直為歷朝歷代的帝王所使用,並隨著朝代的變遷,而越發完善。

申不害的術治說,共有兩個主要方面,從方法來分,一為陽術,一為陰術。陽術指在表面上所施行的方法,陰術指在暗中實行的手段。(為行文方便,以下僅稱“陽術”“陰術”)

1.陽術:正名責實

從改革的“三板斧”來看,申不害的第一斧就砍向了吏治問題。這件事在如今看來,似乎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而在戰國時代,卻是君主們的剛性需求。以往的血緣關係無法維繫了,君主與臣子之間,更多的是君臣關係,而不是親屬關係。換句話說,在西周、春秋時期,是先親而後臣的,到了戰國,則是先臣而後親。很多強臣與君主之間並沒有血親關係,二者只是因為彼此意氣相投,為實現理想才因緣際會的,當然並不排除君主為了加固這種關係,而採取聯姻政策。但我們必須清楚地認識到,這種君臣之間的結親,只是一種政治手段,並不能起到駕馭的作用。誠然,君主鑑於國家政權的穩定性以及發展,他必須尋找到除聯姻之外的有效管控手段。

基於這種需求,申不害適時提出了“正名”的主張。在他看來,確定名分是極為重要的,為了佐證自身的主張,同時引用了堯與桀的例子,進行正反論證。

《群書治要·大體篇》中有這樣兩段記錄:

名者,天地之綱,聖人之符。張天地之綱,用聖人之符,則萬物之情,無所逃之矣。

昔者堯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則天下治;桀之治天下也亦以名,其名倚而天下亂。是以聖人貴名之正也。

其實,“正名”一詞並非是申不害首創,其中孔子就提出過“名不正則言不順”的主張。只不過,二者因所處的時代不同,其主張名稱雖然相同,但實質卻是迥異的。

孔子所處的時代正於春秋時期,那時禮崩樂壞,君臣僭越的事情時有發生,面對此種情況,孔子痛心疾首,為挽救岌岌可危的周王室,周遊天下奔走列國,推行自己的主張,其中他明確提出,諸侯的等級要十分明確,且處在哪種等級,做哪些事情,不能有逾越禮節,也不能更改貴賤,即貴族永遠是貴族,庶民永遠是庶民,以求能恢復到西周時良好的社會秩序。

然而,申不害所處的戰國時代,分封制、宗法制已岌岌可危,而君主集中制與官僚制度陸續建立,一支全新的官僚系統隊伍悄然誕生。因此,申不害的“正名”,更像是一種維繫制度穩定的總原則,無限趨近於“法”,又因其形式是公之於眾的,需要臣民去奉行的,因此稱之為“陽術”。

只不過,這種“法”是不全面的,不同於商鞅建立的細密律法,而是具有一定的針對性、限定性,即主要用於整頓官僚隊伍。申不害認為,想要整頓吏治,必須先要明確官員的官稱、官級以及主要職責,做到名實相符,並要編寫成文,頒佈發行,以此可以作為依據,進而查勘臣子的政績,如遇到政績不佳,甚至瀆職、貪汙的情況,予以罷免。這就是“正名責實”的具體體現。這個舉措不但可以有效管理官吏,做到有章可循,而且可以清除殘餘貴族尸位素餐的情況,有利於國家行政效率的提升。

《群書治要·大體篇》:主處其大,臣處其細,以其名聽之,以其名視之,以其名命之。

《韓非子·定法》:申不害言術,……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生殺之柄,課君臣之能者。

正因申不害“正名”主張的提出以及一系列的整頓吏治,使得整個韓國上下呈現出蓬勃景象,官員的任免更多的是量才任官,而不像之前那般憑藉家族出身或貴人的推舉。

《戰國策》中記載著這樣一段故事,可以作為輔助說明。

申不害曾為了給其堂兄封官,求到了韓昭侯那裡。韓昭侯反問申不害,按照才能、功勞大小,來選任官員,這是你教給我的,如今你又帶頭破壞,是何道理?申不害聽後,連忙向韓昭侯請罪,請求處罰。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2.陰術:君主無為

戰國時期,隨著君主集中制度的加強,各國國君都比先前更看重手中的權力。只有牢牢地掌握權力,才能讓一個國家不至於生亂,才能將力量更好地集中,其舉措可以更快、更好的實施。那是一個拼速度、拼實力的時代,如果一個好的政策不能快速落地施行,而是陷入沒完沒了地討論之中,那麼國家就隨時有可能為他國所兼併。出於對國家的負責,君主們也必須讓權力高度集中在自己的手裡。

申不害的“正名”主張與整頓吏治,雖然已經讓君主體會到了權力的魅力與作用,但還有一個問題成為了收攏權力最大的阻礙。舉個形象些的例子,一艘郵輪平穩地行駛在大海中,郵輪的管理十分嚴格,船上的每個人都按照操作手冊上的指示,小心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然而,作為郵輪上的最高長官,船長,他似乎並不滿意,他需要讓所有的船員只聽他一人指揮,而不是一份操作手冊。

寫到這裡,相信很多人已經明白我要表達的是什麼了。郵輪就是韓國,海洋就是戰國時代的亂流,而操作手冊就是寫在表面的律法,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名分”,而那位船長自然是韓國的君主,也就是韓昭侯。律法可以管控官員、可以管控庶民,可以管控天下人,卻獨獨不能管控韓昭侯,韓國的君主。這就是申不害“術治說”的另一個核心,一言以蔽之,就是利用一切手段,讓君主凌駕於律法之上。這件事在現在看來,是自相矛盾的,而這卻正是符合君主集權的核心本質。同樣,這也是“術治說”不同於其他兩家最大的地方,商鞅的“法治說”將律法提高到了超然地位,而申不害的律法則是一種為君主所用的律法,所以有人稱其為“打折扣的法家”。

為了平衡君權與律法之間的關係,申不害從黃老之學中,引出了“無為治國”的主張。這種“無為”並非是無所作為,也不是單純的隨勢而行的不強為,而是一種表面無為,實則多為的治國方式,就像一個學霸表面上打遊戲不學習,暗地裡拼命學。

(1)不專寵,廣言路

申不害認為君主應該多聽多看,而不是隻聽一個人的意見,因為一個人難免會矇蔽聖聽,這樣長此以往,國政會陷入到臣子之手,而國君也會因訊息來源的單一,而漸漸失去“獨斷”的權力。

其實,這種情況在春秋時期並不多見,因為當時分封制尚在,各大貴族依舊充斥於朝堂之內,國君的權力依舊受到多方面的制衡,所以,想要“專寵”是十分困難。

可是,到了戰國之後,分封解體,貴族難再,君主權威被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因為權力喪失了直接制衡的力量,所以很多國君會憑藉好惡行事,“專寵一人”的情況也會因此而出現,申不害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因此才提出了廣開言路的主張。

然而,這種廣開言路並非是“復古”之流,而是一種更為加強專制、鞏固君權的手段。君主透過這種方式,可以有效地均衡朝堂權力,以避免強臣篡權的情況出現。在申不害的觀點中,國家之大亂,多起於強臣,而非庶人百姓。這種觀點是符合時代特性的,畢竟篡權之事不只三家分晉這一件。因此,這種方式是有利於維繫國家穩定的。

《群書治要·大體篇》:是以明君使其臣,並進輻湊,莫得專君。

(2)放開手腳,委任臣下

在申不害看來,君主的任務是制定綱領與管理臣子,而不需要事必躬親。只要君主將綱領制定好,就要放手交給下面的人去實施。至於實施的好壞,自有相應的法規予以評定賞罰。換句話說,君主的能力應該體現在管理上面,而臣子的能力則體現在做事上面,如果君主去做事,反而會因做不好事,而影響一國之發展。

從下文的原話中,我們不難發現,申不害的論斷已然明確了君與臣的上下等級關係,規定了二者各自的職責,制定了一個基本方針,這對於初步建立的以君主為首的官僚體系制度,不啻為一個強有力的補充。透過這種方針的確立,君主對於臣子的日常管理,再不需要依靠純粹的血緣關係,只需要下達命令即可,更有利於提高臣子的主觀能動性,做到人盡其才,減少人才浪費,更為符合紛亂多變的時代需求。

《群書治要·大體篇》:明君如身,臣如手;君若號,臣如響;君設其本,臣操其末;君治其要,臣行其詳;君操其柄,臣事其常。

(3)示人以弱,隱藏自己

這第三點最重要,他主張君主應該表現出“愚”“弱”等特性,即便是知道的,也要說自己不知道,清楚的,也要表現得不清楚,如此可以極好地隱藏自己,令臣子摸不著頭腦。待臣子犯錯時,就可用法規來處罰他,即便有事情發生,也可從容應對。這一點就如同《大明王朝1566》中嘉靖帝的做法。

該觀點起源於老子的“守靜”“柔弱勝剛強”的理論,其具體表現為“去視”“去聽”“去智”。然而,這件事說起來容易,真正實踐起來非常困難。在《韓非子》一書中,就曾記錄著韓昭侯有時無法做到上述三點,而申不害勸諫的內容。

申不害之所以提出此類主張,一方面出於統治群臣的需要,另一方面可以儘可能的保護君主的安全性。君主透過有效隱藏,可令自身更具有神秘色彩,對於加強君權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然而,此種方法也存在一定問題,那就是會使得下面的官吏由於無法準確理解君主的意圖,而終日陷入對上的揣摩之中,進而影響了行政效率以及國家的發展。

《群書治要·大體篇》:故善為主者,倚於愚,立於不盈,設於不敢,藏於無事,竄端匿疏,示天下無為。

一口氣讀懂戰國七雄之韓國變法與申不害“術治說”

老子騎牛圖

術治說的弊端與後人的詬病

申不害變法真的失敗了嗎?

這個問題,至少要從兩個方面並結合商鞅變法兩相對比來回答,第一,變法所取得的成效;第二,變法的理論基礎。

我們先來看看變法所取得的成效。從《史記》的記載來看,申不害的變法極具成效,讓韓國在十五年間未被諸侯侵犯,在某種意義上算是成功了。然而,從歷史貢獻來看,最後變法成功的是秦國,因為只有秦國從七雄中勝出了,完成了一統,終結了諸侯紛爭的局面,其歷史功績非韓國所能比擬。從變法的延續性上來看,只有秦國的變法,為其繼任君主延續了下來,且不斷完善、加強;而韓國自申不害、韓昭侯相繼去世,其變法也因此終止,韓國再次走回了原來的老路上去。綜合上述,申不害變法只是取得了短暫的階段性的勝利。

究其本質,在於術治說並非純粹的法家,也並非純粹的法治,表面上是法治,實際上是人治。其中的君主無為,對於君主的要求非常高,並不是每個君主都可以做到。這也是申不害、韓昭侯相繼去世之後,韓國國力再度衰弱的主要原因。而商鞅的法治思想,卻具備完整性、可操作性等特點,易於統治者所掌握,故而可以延續下來。

綜合相關資料,我們不難發現在申不害的意識形態中,他雖偏重於術的運用,但並非全然沒有法的依託。他是既重術,也重法的,比如他按照職能與業績來授予官職,並且行文使之成為規定,這一點是符合法治精神的,也符合“術”的要求,此時“術”與“法”是相互結合的,術即法。然而,這件事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保證君權的至高無上性,一旦二者發生矛盾,術與法則會相互分離,用術以遏法,比如“獨斷”“獨聽”“示弱”等舉措,以確保君權不受侵犯。從申不害的論斷中,我們可以看出,勢與法是天平的兩端,一頭擔著君權、君王;另一頭擔著法度秩序、百姓,而中間左右其平衡的就是術。

這種看似“討巧”的辦法,實則需要對“術”的高超運用以及使用者具備聰明才智,因為一旦使用有誤,“術”會變為“法”崩潰的誘因。律法之所以強大,在於其公正性,而“術”的出現會破壞這種公正性,這樣不但使律法淪為完全服務於統治者的統治工具,而且會引發國家動盪,倘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必會掀起“復辟”風波,使變法取得的些許成績付諸流水,此為“術治說”最大的弊端。

相對而言,商鞅的法治說則沒有這方面的擔心,自始至終完全依託於“律法”這一條主線,自可維護律法的公正性,也是秦國可以快速凝聚人心的奧秘。同時,其法治說更具備進步性,能夠更為深入地紮根於民間,充分調動民眾的主觀能動性,將國家利益與民眾利益進行有效捆綁,促使普通民眾也可積極投身到為國盡忠的行列中來。總之,申不害的術治說只停留於君主、上層官僚之間,而商鞅的法治說則是將民眾,這一社會的最大群體,盡最大程度地包裹其中。

透過兩相對比,我們可以這樣說,申不害變法在整個歷史發展程序中,屬於變法失敗案例。

最後有一點需要特別提醒諸位,以上比較僅限於變法本身,而非申不害與商鞅二者的比較。兩人皆是國家棟梁,分別執掌一國軍政,才智方面不相伯仲。申不害之所以在韓國實行術治說,除了是自身所學之外,也是符合韓國國情的,當時的韓國民富而國弱,其中大部分資源都握在老貴族的手中,而官場上腐敗成風,因此需要先從整頓吏治入手,來拯救國政。商鞅選擇的變法之途,則更符合秦國當時國窮民弱的國情,透過律法的制定,來調動民眾的積極性,從事耕戰活動,以解決國家所面臨的困境,使國家走向強大與富庶。

術治說淪為了“陰謀者”的工具

由於君主專制的不斷加強,許多統治者或權臣將其視為鞏固自身權力的工具,因此術治說在後世幾乎與“權術”“陰謀”等同起來,備受後人詬病。或許連申不害自己都沒有想到,本來是強國之策,卻因時代的不同,世人的誤讀,逐漸走向了民眾的對立面。

權力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充滿著風險與誘惑,稍有不慎,就會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很多飽讀詩書、聰明絕頂之人都無法倖免。

為了生存與所謂的“勝利”,他們會死死的抓住救命稻草不放,而這株稻草就是術治說中的陰術,此時的陰術,早已枝繁葉茂,更為完善。由於其優勢在於見效快,立竿見影,可以快速收攏權力,且方便操作,深受各朝代很多弄權者的青睞。初嘗勝利的滋味之後,他們更加欲罷不能,漸漸迷失了自己的方向,逐漸地,他們利用陰術排除異己,無惡不作,將原本和順的朝堂,弄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甚至威脅到國家的安寧都不肯罷休。因此,尋根究源,很多人就會認為是術治說的問題,進而橫加指責。

然而,從歷史發展角度來看,申不害的術治說,是因時代的變遷以及新制度的建立,從而萌生的產物,它在維穩封建官僚制度以及君主集中制中貢獻了寶貴的方法與經驗,不僅減少國家動盪,惠澤民生,而且扭轉了一國之政,因此我們應當給予它一個客觀而公正的評價。

綜上所述,在萬里看來,術治說只是隨著新制度萌生而為制度服務的一種具有瑕疵的方法論,且並非是唯一的方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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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韓非子》《群書治要》《戰國策》《史記》《論語》

《先秦政治思想史》《十批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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