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仰光機場，瑞菊妹妹已在機場門口等候多時了。前來迎接我們的還有三個侄兒、外甥。17年前我們第一次來緬甸的時候，他們還在襁褓之中，現在已經長得有我高了。時光像一把刻刀，在我們臉上刻出一道道皺紋，也把一個個孩子雕刻成俊男靚女。在孩子們身上，我看到了時間的偉力。時間讓老樹化為塵土，樹苗在沃土中長大，使生命之樹在輪迴中常青。

在前往賓館的路上，我看到的是寬闊的街道、高大的樓房和車水馬龍的鬧市，很難尋覓到17年前的模樣。在我印象中，仰光是一座風光旖旎的熱帶海濱城市。街道上，高大的椰子樹掩映著一座座金光閃閃的佛塔，兩旁是別緻的英式建築：紫紅色的鐘樓，白色的教堂，淡黃色的仰光會堂，像利劍一般直指天際的獨立紀念碑。還有一幢別墅是緬甸國父昂山將軍的舊居，當時他的女兒昂山·素季被軟禁在裡面。街上行人不多，臉上往往塗著白粉（名為“檀納卡”的自制防曬養顏霜），似曹操一般，路邊經常可以看到孩子們三五成群在踢藤球。

我印象最深的是，馬路上跑著的各式各樣的老爺車，那是其他國家早就淘汰了的二手車，堪稱流動的“汽車博物館”。更令人驚訝的是由皮卡車改裝成的公共汽車，不僅狹窄的車廂裡擠滿了乘客，而且車廂頂上也坐滿了人，甚至車廂周圍也站著一圈人。有的只用腳尖鉤住車沿，居然掉不下來。這樣的“雜技表演”真讓人捏一把汗！

今日重訪仰光，市容有了很大變化。街上人多了，高樓大廈多了。馬路上跑著的大多數是現代車輛，其中不乏高檔車，幾乎看不到當年的老爺車了。令人欣慰的是，城裡的公共汽車一律改為標準的大巴車，再也看不到驚心動魄的“街頭雜技”了。

到仰光後，我們迫不及待地去瞻仰大金塔。仰光大金塔是緬甸的象徵，這是我見到的最輝煌、最昂貴的佛塔。大金塔位於茵雅湖畔的聖山上，不管人們站在城裡的哪一個角落，都能看見金光燦爛的塔頂。與17年前不同的是，在聖山腳下修建了直達山頂的電梯，而且進大金塔前要經過安全檢查，寄存鞋子後，赤足穿過長廊，方可進入景區。

大金塔像一個覆蓋在山巔的巨鍾閃著金光，塔高 112 米，塔基 115平方米。塔身貼有 1000 多張金箔，所用黃金達 7 噸之多。塔頂用黃金鑄成，並圍有做工精細的罩簷，嵌有紅藍寶石 664 顆、翡翠 551 顆、鑽石 443 顆，其中有一顆鑽石達76克拉。罩簷上掛有金鈴1065個、銀鈴420個。整座金塔閃著黃金和各種珠寶交匯而成的奇光異彩，抬頭望去若進入阿里巴巴的藏寶洞一般，令人眼花繚亂，驚歎不已。一陣海風吹過，上千的金鈴、銀鈴依次響起，清脆悅耳，餘音不絕，聲傳四方

大金塔四周還有68座形狀各異的小塔環繞著，每座小塔的壁龕裡都存放著玉石雕刻的佛像。眾多小塔似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大金塔，形成了蔚為壯觀的寶塔群，把大金塔渲染得更加有氣勢。

在大金塔的左側，還有一輛雲車載著信徒敬獻的金磚，沿著滑輪緩緩駛向金塔的雲洞，待卸下金磚後，又緩緩滑下。信徒們跪迎雲車從金塔傳來的佛旨，另一批信徒又將金磚置於雲車中，獻給佛祖……

據說仰光大金塔裡面珍藏著佛祖的八根頭髮。對於緬甸人來說，藏有佛祖遺物的大金塔是崇高至極的聖地。到大金塔朝聖，是他們一輩子的夙願；盡其所有向大金塔朝貢，是他們最大的榮耀。記得17年前我到大金塔遊覽的時候，遇到兩家人穿著節日盛裝，打著黃傘，繞大金塔一週，送小男孩去當和尚。最引人注目的是，兩個即將出家的男孩大概才有四五歲，還要大人抱著。我想，這麼小的孩子到寺院裡去能夠獨立生活嗎？他們吵著要回家怎麼辦？

緬甸奉行的是小乘佛教，大金塔四周的寺院與大乘佛教相比，所陳列的塑像更加生動活潑，頗具生活情趣。有的塑像圍繞小塔而坐，呈圓形佈局；有的塑像大小交錯，相向而坐，好似菩薩在講經論道一般。有一個殿堂的塑像更加有趣，中間是一尊神態自若的臥佛，身後坐著三個披袈裟的和尚，前面跪著兩個和尚，似乎在向佛祖稟報什麼事。在我眼中，這些雕塑不再是高不可攀的佛陀，而是寺院生活情景的再現。

離開大金塔後，我們又來到喬達基臥佛寺。佛寺裡供奉著緬甸最大的室內臥佛。臥佛長68米，高5。4米，始建於1907年，原為一尊露天坐佛，後用大量的緬甸玉將其改造成現在的樣子。 臥佛手托腮幫，雙眼注視著芸芸眾生，神態自若，彷彿正在傾聽信徒們虔誠的禱告。臥佛最奇特的是，巨大的腳板上雕刻著許多圖案，就像中國的針灸穴點陣圖一般，其中包括59個人形圖案、21動物圖案和28神的圖案，象徵佛已經超越了三界，將108道輪迴踏在足下，達到了極致的境界。這種以具象表現佛教六道輪迴理念的雕塑，我在其他地方還沒有見過呢！我們去瞻仰喬達基臥佛時，有一位和尚正跪在佛足前虔誠地祈禱，也許他是在祈求佛祖讓他在下一個生命的輪迴中能夠進入“天人道”吧！

在臥佛前面，我還看到一位前來拜佛母親開啟餐盒，鋪在地上，一勺一勺地喂孩子飯，

毫不拘謹，就象到郊外野餐一般。距母子不遠處，還放著一把裝飾華麗的座椅，椅背雕刻著孔雀開屏的圖案，孔雀的眼睛和羽毛鑲嵌著紅藍寶石。這是大和尚講經坐的，上面掛著一塊牌子：“請不要坐在上面。”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卻不管這些，居然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我在偏殿還看到一隻母貓躺在地上，小貓撲在它身上吸奶，母貓伸出舌頭去舔小貓的毛。旁邊坐在一位老和尚，笑眯眯地看著，任憑它們去秀母愛。很難想象，這麼溫馨的鏡頭就發生在莊嚴的佛殿裡，我頓時對小乘佛教產生了好感。這樣有溫度、有人情味的世俗宗教，更能夠讓人親近。我不由想起國內的一些禪宗大寺，大殿門口往往拉起一條警戒線，門外放著兩個蒲團和一個功德箱，貼上捐款的二維碼，再掛上一個“不準拍照”的牌子。寺院儼然成了保密單位，信徒們只能遙拜佛祖菩薩，不得入內，何況貓犬乎？

傍晚時分，我們來到皇家湖。晚霞把西天染成了玫瑰色，大金塔從樹叢中冒出來，閃著金光。湖水中漂著一隻巨大的雙頭神鳥，神鳥背上馱著金燦燦的卡拉威宮。卡拉威宮的倒影在湖水中搖曳，一層層波浪把粼粼金光推向遠方。岸邊綠蔭如蓋，晚風習習，穿著各色服飾的市民紛紛到此納涼休閒。剛好電影製片廠到湖邊拍電影，人們圍了上去，搶著看新鮮。烏鴉也趕來湊熱鬧，黑壓壓一大片，飛上飛下，啼聲不絕於耳。在我國聽到烏鴉叫，被認為是不吉利的事情。但是緬甸人卻把烏鴉視為神鳥，從不驅趕傷害，以至於全國城鄉烏鴉隨處可見，並流傳著這樣的說法：“緬甸有三多：塔多，和尚多，烏鴉多。”也許是入鄉隨俗的緣故，在這樣玫瑰色的黃昏，我也不覺得烏鴉的叫聲淒厲。相反我感受到的是，歡樂的啼鳴所營造的氛圍，與美麗的景色、悠閒的遊人是十分和諧山的。

仰光在緬語中為“戰爭結束”之意，故仰光被稱為“和平之城”。仰光的夜晚是平和、安詳的，到處洋溢著友善和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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