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一江水，煮一座山——無量山“茶窩子”行記
認識老周十多年，終於在2021的“五一”跑到他的“窩子”裡逛一逛、閒一閒。一同前往的老李也說，多年來老週年年發出“殺豬飯”的邀請，我倆卻太懶，直到高鐵開通的如今才動身。
臨滄雲縣火車站，“大戒指”很好看
“窩子”雖然是普通話，但在屬於北方方言體系中的雲南，它更多出現在日常閒聊中，家常味濃郁、親和力十足。老周的“窩子”在漫灣電站上面，無量山上一座不太高的小山上。在除了山還是山的雲南，無量山也頗有特點，它和哀牢山一樣在雲南很多地州出沒——我們主要在漫灣鎮活動，但“行程卡”上卻標記了大理州、普洱市、臨滄市三個地方的行走記錄，正牌的“雞鳴三市”。也只有這樣，才配得上無量山“
高聳入雲不可躋，面大不可丈量
”的來歷。
俯瞰漫灣，我心自安
作為一個大理人，我們的五一無量山之旅倒是和《天龍八部》中的“老鄉”段譽有點相似。段譽到無量山的領路人叫馬五德，是一個普洱茶商，老周也是。老周頭圓肚子也圓，和松果一般棕黑的膚色一看就是無量山“出產”，如假包換。山對於很多城裡人、壩區人來講，偶爾品嚐神清氣爽，能助興、能調味，短期體驗妙不可言，長期生活單調乏味、難以忍受。但對於“大山出品”的男人、女人而言，再崎嶇的山路就像舞龍一般激情澎湃，再茂密的樹林就像山歌、打跳一樣充滿魅力，而那大江與深谷、平湖與溪水就像醉了還想喝的美酒，欲拒還迎。當然，慈祥的父親母親，熟悉的夥伴們，也是大山深處難以放下的牽掛。
我想，應該是這樣無法割捨的家鄉情緣，加上巧之又巧的“機緣”，才讓走出無量山的老周又回到無量山，靜下心來經營它的“茶窩子”。
“茶窩子”再往上走3公里多是老周的老家，現在還是土路，曾經讓越野車裡坐著的上海老闆膽戰心驚。老周帶我們去看另一個方向的兩千年老茶樹，雖是柏油和水泥路面，但九轉十八彎、多數時候只能透過一張車的山路，讓從來沒有暈車經歷的小朋友喊了好久“頭暈想吐”。
“茶窩子”已經更新換代兩次，從家中作坊到正式廠房，再到去年嶄新的工廠。雖然蓋了新廠房，用了好多新機器，但茶料一直來源於附近大約4個鄉鎮的無數座山頭上，採茶、製茶環節也還需要不少的人手。
老周帶我們看千年茶樹
熟悉山區的人知道，越漂亮、越險峻的大山，往往甩不掉如影隨形的“貧窮”二字，景好看、錢難賺的衝突“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無可奈何的嘆息聲比山歌小調還多無數倍。無量山裡的“茶窩子”，繼承了從南詔國時候“
茶出銀生城界諸山
”的千年“道統”，並且在現實中不論是脫貧攻堅還是鄉村振興都是好事一件。讓事業、家人、鄉親們和諧共處的人，不僅要有“
只取青山半隻木，便得世間三生暖
”的情懷，也需要實實在在的本領。從這個角度看，山裡的“茶窩子”有些“
無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
”的意思，這讓我湧現出羨慕、敬佩與讚許，並且感慨十多年的光陰找到一個“妙人”朋友，既難得又幸運。
看古茶樹的路上偶遇電力工人施工，美景+危險一覽無餘
無量山不僅有凌波微步，還有數不清的老茶樹
十多年前剛認識老周的時候，普洱茶正處在風口浪尖，他在昆明市中心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開店。茶好喝但不便宜，店很小但別緻的印象直到今天仍歷歷在目。喜歡舞文弄墨的我，傾心於老周這個黑臉漢子身上濃濃的文藝氣息，就像無量山上經久不散、經常出現的雲海，與普洱茶相得益彰、缺一不可。比如，在十年前，老周的茶葉包裝上似乎不經意的一句“
茶無定味，適者為珍
”引起共鳴，讓我“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在我看來，茶和朋友一樣，也講緣分，或者常常演繹“彼之蜜糖，汝之砒霜”的場景。雲南的山一座又一座，看得人直打瞌睡；雲南的普洱茶喝也喝不完，品嚐太多之後往往眼花繚亂、無從下手。有人迷戀香氣，有人追逐甘甜；喜歡清淡的不在少數，重口味的卻也擁躉不少；新茶會讓脾胃糟糕的朋友敬而遠之，普洱熟茶也會得到搖頭的待遇……“適者為珍”，隨緣就好，這樣的態度才配得上“
草木之仙骨
”的茶葉，無限接近於“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
”的境界，符合“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的超脫與淡然。
茶窩子新廠房
夜晚，星光、燈光、漁火一同出現在廠房外
寫上心裡話，壓成一餅茶
只有這樣，我才能試圖解釋老周和他的“茶窩子”，如何在萬千茶葉的比拼中，不僅沒有敗退，反而步步為贏、成長壯大。十年後的今天，直到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才無意中知道老周竟然把“茶無定味，適者為珍”註冊了商標，既出乎意料也合乎情理——可見這句話不僅是“廣告”，也是他的真情實感。
多年以後的“五一茶窩子之行”，現場親近無量山裡的老周和他無量山裡的普洱茶，雖然沒有無量玉璧、仙人舞劍的傳奇、玄幻，但“
取一江水，煮一座山
”新口號還是震撼了我。恍惚之間，我看到了南詔王意氣風發，“冊封”無量山為“南嶽”；那苦中求樂的趕馬人，再一次燒火燜飯烤茶，才爬完一座又一座的高山、過了一條又一條的大河……而只有氣吞萬里、勢如洪鐘的江山指點者，才有取一江漫灣水，煮一座無量山，品千年風雲變幻的神采飛揚。
……
從思緒中走出來，看看老周那如假包換的“土著”面像，再喝一口沒有盡頭的無量山茶，我醉了、迷糊了。
深夜做茶，鮮葉也有一股香甜味
再見漫灣，再見無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