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帝國的隕落系列第07篇，關注本號@金鱗文史

在上一篇文章中，金鱗跟大家討論了陳勝起義為何失敗這個話題，在文章中曾經提到了兩個人，那就是張耳與陳餘。

金鱗認為，如果當時陳勝聽從了張耳與陳餘的戰略謀劃，能不能最終當上皇帝很難說，但肯定不會在6個月內就被反殺。

在太史公的《史記》中，張耳與陳餘的事蹟一起被寫入《張耳與陳餘列傳》，既然能夠被寫入列傳，可見兩人是有一定歷史地位的。

不過，金鱗之所以想寫這兩個人，除了兩人的歷史地位之外，是因為這兩個人的關係，他們從刎頸之交的兄弟，到成為欲置之死地後快的仇敵，其過程令人噓唏，也發人深省。

（一）

當我們沉下心來去了解這兩個人的時候，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這兩個人都是軟飯男。

也就說兩人都曾經當過贅婿，即便不是嚴格意義上贅婿，但是在早期猥瑣發展的時候，都是藉助了妻子一家的財力。那麼問題來了，為何兩人會成為吃軟飯的贅婿呢？

要搞清楚這一點，我們就必須瞭解一下當時的秦末亂世的社會風氣。在當時，社會上有一種任俠風氣。

所謂任俠，就是講究氣節俠義，輕生死，重然諾，知恩圖報。用咱們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哥們義氣，兄弟豪情。原因何在？

趙國末期，因為列國間的戰爭不斷，造成了本來國家社會的崩潰，政治經濟關係的瓦解。各諸侯國為了強國，紛紛實行變法，建立了新的官僚體制。

在這種新舊社會的交替中，有相當一部分貴族從舊有的氏族關係網中解脫出來，但是並沒有被新的官僚體制所吸納，就成了脫離於主流社會的遊民，並且隨之產生出一種新的人際關係，就是遊俠社會。

戰國末期的遊俠風氣從上層到民間都有，著名的戰國四公子，都以養士著名。他們養的什麼“士”呢？其實就遊俠，俠士。

不過，遊俠追求的個人的自由放任，是不受國法家規的約束，這自然和各國依法治國的精神相違背。尤其是秦國，對遊俠明令禁止，嚴加鎮壓。

我們本文要講的張耳和陳餘，其實並不是軟飯男，他們是那個時代遊俠的典型代表。

（二）

信陵君是戰國四公子之首，因為竊符救趙和合縱攻秦兩件事情名揚天下，是當時遊俠的超級偶像。他們都以進入信陵君門下當門客為榮。

在信陵君的三千門客中，就有一個叫張耳的年輕人，他是魏國大梁人。公元前234年，信陵君去世，門下門客四散而去，張耳也再次流落民間成為一個遊俠。

不過因為在大梁待不下去，張耳就脫籍亡命（那是的戶籍制度更嚴格），離開了大梁，逐漸流落到了距離大梁200多里的外黃縣。在這裡，他遇到了他的命中的一個貴人。

在外黃縣，有一個姓張的富豪，他有個女兒長得很漂亮。漂亮又有錢，拿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白富美，眼光自然就會比較高。

一開始這位白富美嫁了一個男人，但很快發現這個男人是個棒槌，平庸無能，沒有一點前途。

於是，這位白富美當機立斷，跑了。跑哪兒去了呢？

可能也是怕被老爸責罵，就跑到了她老爸以前一位朋友家中去了，白富美應該稱之為叔叔。

白富美的這位叔叔瞭解了她的情況之後，哈哈大笑，說既然如此，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包你滿意。他介紹的人是誰呢？就是流落到外黃縣的張耳。

此時的張耳正是窮困潦倒之際，天下掉下這樣的好事，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了，馬上就娶了這位白富美為妻。

雖然張耳此時算是逃犯，但白富美是外黃本地的富人，找人落個戶口啥的應該還是不在話下。

當遊俠講究重情重義，也講究仗義疏財。有了錢的張耳，很快就在外黃混的風生水起，成了遠近遊俠聚集的中心。

張耳名聲越來越大，在老婆家的幫助下，很快就進入了政界，被魏王任命為外黃縣令。於是，張耳成為一個在官府和民間，在黑道和白道都能說得上話的人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後來的大漢皇帝劉邦，慕名來到張耳門下，跟著張耳當了一段時間的小弟。

說到劉邦，最初也是級別比較低的遊俠，而且也是個軟飯男，他老婆呂雉家也是從外地遷來的富豪。在電視劇《楚漢傳奇》中，呂家是呂雉逃婚才到了沛縣，和外黃那位美人差不多。

除了劉邦，劉邦手下鬼神難測的陳平，也是如此。自己窮的吃不上飯，但是找了個有錢老婆，靠著老婆家的錢財混的風生水起。

（三）

公元前225年，秦軍水灌大梁，魏王假投降，魏國被滅，在魏地設定了東郡和碭郡，外黃縣屬於碭郡。

因為秦法嚴厲打擊遊俠，張耳作為名聲在外的遊俠頭目，從外黃縣令變成了被帝國懸賞通緝的要犯：

捉到張耳賞金一千塊，捉到陳餘賞金五百塊。

接下來咱們再說說陳餘。陳餘也是魏國大梁人，除了遊俠身份，還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尤其精通儒家學說。

陳餘早年曾經多次到趙國，對趙國的風土人情非常瞭解，而且他也遇到了一個有錢人家，主動把女兒嫁給了她。

也就是說，陳餘也是一個軟飯男。

我們不知道張耳和陳餘是什麼時候結識的，不過同為大梁遊俠，兩人或許很早就認識了，而且交情很深，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

餘年少，父事張耳，兩人相與為刎頸交。

不論如何，兩個軟飯男加忘年交因為被帝國懸賞通緝，一起逃亡到了陳縣這個地方，也就是後來陳勝建立張楚政權的地方。

那麼兩個人靠什麼維持生活呢？身為遊俠，自然有很多人脈可以用，兩人在陳縣找了份同樣的工作。

陳縣縣城是個大城，城區街道（稱為“裡”）比較多，秦帝國政府為了管控民眾，為每條街道設定了一個“監門”，應該類似現在的街道辦事員之類的。

張耳管的街道和陳餘管的街道緊挨著。有一天，有個上級領導“裡吏”來視察，不知道陳餘犯了啥錯，被打了鞭子。

這時候陳餘年輕氣盛，之前又是道上混的，哪裡吃過這個氣，就想起身反抗，不過被張耳給及時阻攔了。

事後，張耳還把陳餘給罵了一頓，說他小不忍則亂大謀。陳餘冷靜下來，也是一陣後怕，秦法嚴苛，襲擊公務人員肯定是重罪，殺頭很正常。

如果為這種小人搭上自己一條命，確實太不值當了。

（四）

兩人忍辱偷生沒多久，陳勝吳廣帶著隊伍殺進了陳縣。張耳和陳餘這兩個被帝國通緝的人，自然是喜出望外，這不是找到組織了嗎？

兩人找到了陳勝，表明了身份。因為兩人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又被帝國重金通緝，陳勝肯定也聽說過，十分高興，把兩個人留下了。

張耳和陳餘兩個人作為遊俠，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眼光很高。此時看到陳勝吳廣聲勢浩大，自然是想跟著他幹一番大事業的。不過，他們心很快就涼了。

陳勝佔據陳縣之後，徵求大家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大部人都建議陳勝稱王。不過張耳和陳餘對此有不同意見，認為稱王時機未到，大軍應該繼續西進，自取咸陽，等攻下咸陽之後直接當皇帝。

陳勝最終沒有聽從兩人的意見，選擇留在陳縣當王，至於攻城略地的事，透過發號施令讓手下將領去搞了。

看到陳勝的這個決定，張耳和陳餘心裡很不舒坦。首先，他們覺得陳勝這個人沒格局，不夠大氣，而這樣的人肯定也成不了大氣，最後一定得玩完。

對於張耳和陳餘這種被打上游俠烙印的人，他們肯定非常看重面子。給的職位低，出的主意你也不聽，既然尿不到一個壺裡，那就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了。

不過張耳和陳餘這兩個人沒有直接走人，他們想了一個主意。陳餘出面找到陳勝，說你的大軍現在忙著入關滅秦，河北那塊無暇顧及，我對那塊很熟，要不你多少給點人馬？我去給幫你搞定了吧！

陳勝這會聽從這個建議，但是做出的人事安排讓兩人不只是寒心，而是罵娘了。

陳勝任命自己一個叫武臣的小弟為將軍，給了3000人馬，去北略趙地。張耳和陳餘幹啥呢？給武臣當左右校尉。

這個人事任命能說明什麼呢？很明顯，說明陳勝不信任張耳和陳餘，你們的建議我聽了，但我必須派我信得過人去。

不過，陳勝不該忽略的一點是，你自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甘人下的主，那人家就是嗎？

你要是不信任這兩個人，就不要讓他們去，留在身邊，給足待遇就好了，畢竟人家腦袋裡確實有硬貨。現在這種做法，這不是招人恨嗎？

（五）

張耳和陳餘跟著武臣到了趙國故地，先是靠著嘴皮子拿下趙地十多個城池，但是也有不好說話的。

這個時候，范陽人通幫了大忙，靠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先把范陽城給拿下，讓范陽令繼續當他的官，其他城池見狀也都先後歸順，趙地“傳檄而千里定”。

平定趙地之後，張耳和陳餘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具體是怎麼做的呢？勸武臣馬上自立為趙王。兩人為什麼這麼著急呢？

因為陳勝派出去攻打咸陽的周文，此時已經距離咸陽很近了，有可能真的滅了秦國。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會有什麼好處呢？

一點也沒有，而且他們兩個當時是反對這個策略的，所以如果周文拿下咸陽，他們兩個就被打臉了。打臉是輕的，他們很可能還會被陳勝懲罰，因為陳勝對派到各地搶地盤的人，戒心都非常重，葛嬰被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此時他們兩個必須增強自己的實力，以求自保。怎麼增強實力呢？還是要藉助武臣，武臣稱王，他們兩個Title自然也會高升，地位高了，權力也就大了，手底下人也就多了，自己也就越安全。

不過，話又說回來，武臣不是陳勝的親信嗎？他會背叛陳勝嗎？會，因為張耳和陳餘的話讓他無法拒絕。

首先，現在平定了趙地，必須有個王，建立統治秩序，否則無法穩定局勢；

其次，陳勝起事後並沒有立六國後人為王，而是自己為王，現在平定趙地的是你，你自然也可以稱王；

再次，如果你不當這個王，那就必須找個趙國王室子弟，但這事辦起來挺麻煩，時間不等人，萬一有人搶先了咋整？

武臣聽到這裡，當即決定自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將軍，張耳為右丞相，邵騷為左丞相。

武臣自立為王后，派人告訴了陳勝。陳勝大怒，本來打算殺掉武臣的家屬，派兵去討伐武臣，不過被相國房君給勸住了。此時，西進攻秦的戰事還不明朗，再開一條戰線，肯定吃不消。

在房君的建議之下，陳勝派出使者，祝賀武臣為趙王，而且還命令他發兵入關，一起滅秦。

不過，此時張耳和陳餘卻說，陳勝惺惺作態，如果他滅了秦，馬上就會再滅趙，咱們不湊那個熱鬧，還是往北往南打，擴大自己的地盤吧！

於是，武臣派人四處搶地盤，就是不去幫陳勝。

篇幅關係，張耳和陳餘接下來的事情，咱們下篇再寫。不過我們最後還是要感慨一下：

當老闆的，千萬要擦亮眼睛，發現真正的人才就要委以重任，就算不能委以重任，那也儘量別得罪，將其推倒地方陣營，否則後悔莫及呀！

本文是《資治通鑑》解讀，喜歡歷史的朋友，敬請關注本號，帝國的隕落，每篇都是原創精品。（文中配圖全部來自網路，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