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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辣椒炒豬肺

2022-06-13由 女報 發表于 美食

記憶中的辣椒炒豬肺

圖片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我記憶中的美味有很多,比如中秋時比月亮還大的月餅,街上5 毛錢兩個比天碗還大的包子,父親做的麥芽糖、紅薯糖,母親做的餈粑、酸蘿蔔、酸豆角,臘紅薯、臘腸、臘肉,等等,不一而足。但印象最深的還是辣椒炒豬肺。

為什麼印象最深的是辣椒炒豬肺呢?

小時候家裡本身就窮,經濟拮据,加上我們四兄妹齊齊上學,根本沒有閒錢買肉吃。雖然家裡有餵豬,到年底了能殺豬做臘腸臘肉,但那年月的豬從年頭喂到年底也就百把斤,對六口之家來說,吃不了多久。到了下半年,臘肉吃完了,我們四個正長身體的兄妹嘴裡就沒油葷了。怎麼辦?買肉吃吧,太貴,買不起。母親有時看我們兄妹個個瘦得像猴了,也會從挑擔賣肉的遠房親戚老六哥那裡賒二兩肉給我們補補。但這種機會是很少了,一個月甚至兩三個月買不到一回。幸虧父親後來去了鄉建築隊做小工,除了地裡的收入,也算是有了點額外的收入,我們家的日子漸漸地好過了些。

自從父親到了鄉建築隊打工以後,便偶爾會從鄉里買點豬肺回來給我們打牙祭。那時的豬肉一塊多錢一斤,在那個時代,算是貴的了。不過豬肺便宜,兩塊錢可以買半個豬肺。豬肺雖然比不上五花肉、前腿肉、精肉,但也算是葷菜,也能讓我們有足夠的底氣在別人面前驕傲地說:“我們家今天吃肉!”不誇張地說,在那個年代,在一個貧困的家庭裡,對四個正在長身體的兄妹來說,能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餐豬肺算是最大的口福了。

從鄉里到家裡有十里路遠,等父親走回到家,我們兄妹差不多要上床睡覺了。若是聽到父親高興地招呼我們:“崽崽,來啊,今夜打牙祭啊!”我們就知道有好東西吃了。一個個趕緊從床上跳下來問:“是不是有肉吃啊!”父親不回答我們,而是招呼母親:“他娘啊,去淘米煮夜飯!”那時,我們農村都只興兩餐,上午九點左右吃一餐,下午兩點左右吃一餐。上學的孩子當然只能早上提前,晚上推後。但如果父親買了豬肺回來,我們就有第三餐吃了。

通常,我們家的大廚師是母親。平時不忙的時候,都是母親做飯。不過農忙的時候,我們兄妹會幫著做。但如果家裡有大事發生,只要父親有空,當廚的一般都會是父親。因為父親曾在生產隊當過廚師,廚藝比母親好。若是父親從鄉里來買了豬肺回來,必是大事。這個時候,母親頂多只能當個幫廚:淘米煮飯、洗菜洗鍋、燒火添柴,連切菜的活母親都沾不上。等母親把豬肺洗好,父親就把旱菸扔了,非常認真地把手乾淨,又把母親洗好的豬肺再洗一回。然後從餐櫃邊抽出菜刀來,左看一下右看一下,覺得刀不夠鋒利,又去石磨上把刀磨一磨。刀磨利了,父親就把砧板拿下來,洗了又洗,才開始動刀切。母親看不慣了,就在一邊罵:“你起快點要得麼?你炒餐菜就那麼多名堂!崽女口水都咽乾了!”是啊,看著父親這一系列的動作,我們一個個都在想象著父親刀下的豬肺一會就能變成香噴噴的佳餚,怎麼可能不咽口水呢?

父親的刀工可不一般,平時切的旱菸絲比髮絲還細。父親切的豬肺一片一片的,一半像茶樹葉,一半像月季花瓣,不但厚薄均勻,賣相還很好看,光看著就覺得好吃。辣椒就是常規的斜刀切法,切得也很均勻。

切好菜了,飯還沒熟。等。催。咽口水。想象著即將變成現實的菜餚的味道。飯終於熟了。母親把洗好的鍋架上灶,燒乾,放油。

“小器婆娘欸,多放點油!今夜打牙祭,莫摳摳搜搜的!”“小器”的母親在放油的時候,父親在一邊扶油瓶底,母親就罵父親,我們就在一邊放肆地笑。

等茶油燒熟了,父親喊一聲:“崽崽啊,坐遠點啊,放菜了啊!”就把砧板上切好的豬肺趕到鍋裡。只聽到“呲”地一聲,接著有油星子飛出來,射到我們的手背上、臉上,接著就有人“唉喲”地叫。雖然被燙了,但我們還是忍不住往鍋裡湊。母親就罵我們:“五世沒吃過東西啊,腦殼看到鍋裡去了!它飛不走的,啊!坐遠一點,莫擋到光哩!”父親就笑眯眯地一邊炒菜,一邊說:“崽崽,你們誰考第一名,爸爸就給你們買精肉吃!”我們兄妹聽了就各自暗下決心,下次一定考第一名。

等豬肺炒出香味了,父親再把辣椒放進鍋裡一起炒。加入辣椒後,炒出來的香味就更饞人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屋裡飄散著帶點嗆味的香氣,整個屋子都充滿了飢餓感和幸福感。翻炒兩分鐘左右,父親就往鍋裡撒上適量的鹽,然後用手在碗裡蘸點水往鍋裡撒上少少的水珠,再翻炒幾下,菜就可以出鍋了。在父親撒鹽的時候,我們兄妹便一邊打著噴嚏,一邊爭先恐後地去餐櫃裡取出碗筷,隨時準備接住父親伸來的鍋鏟。

“來,二寶,嘗一下!”

“我也要!”小妹焦急地伸碗過來。

父親又給妹妹鏟一鏟,關切地說:“餓死鬼,小心燙啊!”

菜還沒起鍋,我們早已經打好飯等著了。等父親盛出第一碗炒得焦中帶嫩、脆滑辣爽、香氣噴噴、熱氣騰騰的辣椒炒豬肺,我們兄妹又一個個像打仗的一樣,爭先恐後地衝到最前線去搶夾嘴饞已久的好菜。最先搶到有利位置的夾了滿滿一碗後也不讓開,要故意擋著後面的餓死鬼。後面的就焦急地喊著罵著拉他的衣服,甚至用腳踢他的屁股。但他仍一邊猛吃一邊用身體擋著後面偷襲的筷子,不肯讓開。等母親罵人了,他才笑嘻嘻地讓開。

這個時候,父親一般要喝點小酒的。父親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笑眯眯地問我們:“好不好吃?”我們一個個狼吞虎嚥,嘴裡沒空,只好猛點頭。好些日子沒沾過油葷了,能不好吃嗎?我們吃了一碗飯還不夠,又添一碗。幸虧母親煮飯不小器,夠我們這群餓鬼造的。母親不喝酒,但也會打一碗飯跟我們一起吃。母親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一邊滿臉笑容地看著我們這群餓鬼吃,彷彿看著我們吃比她自己吃還要香。

如今,因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曾經的苦日子離我們越來越遠了。而現在的我們跟父母也常常天各一方,很少有機會聚在一起吃飯。因為日子好過了,即使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也不會再去買便宜又不營養的豬肺了,也就更難得有機會吃一回父親親手炒的辣椒炒豬肺了。但每每在街上看到賣豬肺串兒的,我都會偷偷地咽口水。雖然我知道,那些豬肺串兒必定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但佐上記憶,定能吃出一種久違的甘甜——那是記憶中無法抹去的美食味道。

本文摘錄於《女報》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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