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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出軌後,我再也不喝竹蓀湯了

2022-06-01由 全民故事計劃 發表于 美食

母親看到我加入混戰,瞬間被擊中軟肋。她抱起我,對王志明繳械投降:“你們統統給我滾。”

爸爸出軌後,我再也不喝竹蓀湯了

全民故事計劃

的第

423

個故事—

前 言

提到成都,讓人第一個想到的是美食。每一道美食背後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而每一個故事裡都有一個與這道美食相關的人。

來全民故事計劃講述故事的人中有一個叫張小冉的,她想透過講述一道美食的故事,記錄她在成都的生活。

全民故事計劃為她推出有關成都美食的故事系列:

每個成都人都是孤獨美食家

這是這個系列的第

05

篇。

第01篇:男人不都是豬蹄子,還有護妻狂魔

第02篇:陪我吃串串的女校霸,15歲懷孕了

第03篇:暗戀你的日子,比甜皮鴨還要甜

第04篇:一口餃子,吃出了奶奶的鄉愁

王志明發來簡訊時,我正在烏鎮的小橋邊上凹造型,丈夫舉著手機準備給我拍照。

我埋怨丈夫許久不按下快門,讓我的假笑僵硬在臉上,丈夫面色凝重地把手機遞給我,猶猶豫豫地提示我,“你看簡訊。”

我疑惑地接過手機,發件人是一串陌生的手機號。那條簡訊很長,密密麻麻的字:“姍姍,你不準再拉黑我了!聽我說完……”

我心裡一沉,快速瀏覽剩下的文字,在大篇幅的煽情鋪墊之後,簡訊的結尾,我抓取到發件人的關鍵性訴求——找我要5000元錢。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串陌生號碼加入黑名單。思考了片刻,我再次調出那串號碼儲存在通訊錄裡,備註了一個名字:打死不接。

把手機遞迴丈夫,我卻失去繼續拍照的興致。

正午毒辣的太陽頂在頭上,劉海被汗水劈成好幾片,丈夫提出去甜品店坐坐。落座後,丈夫小心翼翼地問我:“發簡訊的,是你爸啊?”

“說了多少次了,他不是我爸!”我肚子裡的一股怨氣順勢朝丈夫撒出來。

我煩躁地掏出手機,正好看見按照字母排序的通訊錄裡,“打死不接”竄到第一個,這個礙眼的名字瞬間擊中我的淚點。

丈夫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我調整了許久,慢吞吞地跟丈夫講起我小時候的事。

曾經,或者說,我還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孩時,我是以父親王志明為傲的。

90年代初期,王志明趕上“下海”潮,以經商為業,在全國各地到處倒騰。我們家的日子也過得格外寬裕。

有一次,王志明從香港出差回家,給我帶回一塊翻蓋的迪士尼品牌手錶。我戴著表去冰箱裡拿冰淇淋,冰箱裡的冰渣無意間掉落在錶盤上,我驚奇地發現,錶盤會根據外界溫度的變化從藍色變成綠色。

那個時候,同學們特羨慕我有一個給我從全國各地帶回新奇玩意的父親,連學校的老師都在某次我午睡時把我搖醒,討好似地讓我轉達王志明,請他在下次出差時幫她買珍珠項鍊。

老師直言不諱地表示:“你爸爸有錢,對你又好。肯定聽你的話。”

那時我不曾想到,讓我驕傲的父親,有一天我會對他避開“爸爸”這個稱呼,直呼他的大名。

母親和王志明剛結婚時,開過一家串串香店。母親懷孕後,串串香不離口,在辣椒的薰陶下,我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小年紀就是吃辣的一把好手。

王志明因此特別焦慮,他總唸叨嗜辣會影響我的身體健康,他會想方設法地哄著我吃白味清淡的食物。

然而,我對所有不放辣椒的食物都嗤之以鼻,勉強能接受的,便是王志明親自下廚做的竹蓀雞湯。

竹蓀的營養價值很高,價格也不菲。在雞湯裡翻滾纏綿,每一個網口都裹挾著鮮美的雞湯汁。我喜歡竹蓀鮮香脆爽的口感,用竹蓀雞湯泡飯,更是讓我胃口大開。

這讓王志明大受鼓舞,他隔三差五地做給我吃,從不計較這道菜的成本。

煲湯是個技術活,哪怕王志明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但凡他在家,就一個人花幾個小時待在廚房裡,只為等我放學回家,為我端上一份他精心熬製的竹蓀雞湯。

後來,王志明和朋友合夥做鋼材生意,這讓我們一家三口的家庭條件變得更加優越。只是,王志明開始頻繁地帶生意夥伴出入各大娛樂場所,徹夜不歸成為一種常態。

直到那天,母親的單位組織兩天一夜的旅遊,照顧我的接力棒暫時交給王志明,我才第一次真切地看見父親在家庭之外的生活。

那晚,王志明把我帶到大酒店的娛樂城裡。

他把我放在高腳凳上,嘈雜的音響震耳欲聾,我沒有聽清楚他附在我耳邊說了句什麼。

我被眼前刺眼的燈光晃得睜不開眼,這時,一個年輕的女人遞給我一盤滷黃瓜條,黃瓜條上撒了許多辣椒麵兒。那女人塗著大紅色的口紅,看她口型,貌似在叫我的小名“姍姍”。

我怕王志明批評我吃陌生人遞來的食物,轉頭朝著他叫了幾聲“爸爸”,微弱的聲音淹沒在轟鳴的音樂中,王志明並沒有理會我。

緊接著,女人殷勤地把話筒遞給我,背景音樂是葉倩文的《瀟灑走一回》,這首歌是王志明時常在家哼唱的歌。

我一向自來熟,舉起話筒就開唱:“紅塵啊滾滾,痴痴啊情深,聚散總有時……”那時的我,壓根不理解歌詞的含義,我沒想到,這首在當時火遍大江南北的歌曲,之後會因為那句“聚散終有時”,成為母親口中的禁忌之歌。

一首歌結束,女人又為我點《千年等一回》。我用不在音調上的歌聲唱完了整首歌,女人誇張地捧來一束花,滿臉堆滿笑地對我說:“姍姍唱得真棒。”

我接過花,王志明示意我:“快謝謝阿姨。”我還沒來得及張口,女人就捶了王志明一拳,嬌嗔地說:“叫姐姐,我們都屬兔的,我才比你女兒大12歲。”

王志明又端來一盤滷黃瓜條,讓我繼續吃。平常堅決禁止我吃辣的他,竟然主動為我端來鋪滿辣椒麵兒的食物,這讓我喜出望外。等我被辣椒嗆到咳嗽想喝水時,才發現王志明和那個女人一同消失在黑暗裡了。

那晚之後,母親反覆詢問我在娛樂城看到的一切。一遍遍地複述,讓我把那晚的經歷在腦海裡反覆回味加工,篩選出更清晰的輪廓。

二十多年過去了,坐在烏鎮甜品店的我,對丈夫說起這件事,仍然懊悔不已。我恨當年貪吃的自己,配合“三陪女”的演出,還天真地說了句:“謝謝姐姐。”

等我再次見到那個女人,是幾個月以後,女人主動來到我的家——打著“真愛無敵”的旗號,要把王志明從我家裡帶走。

那個女人理直氣壯地站在我家門口,扯著嗓子喊:“王哥,你出來,我想你。”

鄰居們紛紛探出頭來看熱鬧,女人竟然和鄰居聊起了她的“真愛理論”。

母親把我反鎖在臥室裡。激烈的爭吵聲從門外傳進來:母親拼命阻止的聲音、外公舉起柺杖揍王志明的聲音、鄰居們大聲嚷著要報警、那個女人尖著嗓子叫著“王哥”;有人摔倒,有東西摔壞了,髒話從不同的嘴裡鑽出來。

從這些聲音裡,我豎著耳朵分辨出王志明的聲音——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堅定地要和那個女人一起走。

不記得是誰在慌亂之中把臥室的門開啟,我衝到王志明面前,抱著他的膝蓋喊:“爸爸”,哭得手足無措。

母親看到我加入混戰,瞬間被擊中軟肋。她抱起我,對王志明繳械投降:“你們統統給我滾。”

女人炫耀式地挽著王志明離開了。自始至終,王志明都沒有顧得上看我一眼。

那天之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天黑後,鄰居邀約我去小區裡玩,我一概拒絕。半夜起床上洗手間,更是一件令我驚恐萬分的事。

我問奶奶:“為什麼我會做很嚇人的夢?”

奶奶告訴我:“因為睡覺的時候,你的手無意識地搭在胸口上,壓迫到心臟了,就會做噩夢。”

那之後,我每晚睡覺前會花很長時間仔細揣摩睡姿。我會在平躺著把雙手壓在屁股下面,甚至滿屋翻找繩子,想把我的雙手系在床頭上。

我的一切恐懼在王志明回家後,得到了緩解。

我告訴他,我每晚都做噩夢,我很害怕。

王志明倚靠在床頭,攤開雙手溫柔地對我說:“姍姍,爸爸摟著你睡,保證你今晚能睡個好覺,不會再做噩夢咯,爸爸給你安全感。”

當晚,我真的沒有再做噩夢了。

我不明白“安全感”到底是什麼,我問母親,她聽到後,精神恍惚地躲在廚房裡抽菸。

很長一段時間,家裡處於低氣壓狀態,我不敢向母親提出我想喝父親做的竹蓀雞湯。父親的歸來,讓我臉上扯出久違的笑容,我想,放學後我又可以喝竹蓀雞湯了。

讓我大跌眼鏡的是,當我放學回家後推開門,屋裡一片狼藉,王志明已經離開了。

王志明把家裡八萬元的存款粗暴地搶走,一分不剩,並向母親提出了離婚。

母親不同意,王志明有備而來,他勝券在握地撂下狠話:“你不同意可以,分居兩年自動離婚,由不得你。”

王志明十分講信用,說到做到,那之後的兩年,他真的沒有再回過家。

王志明走後,母親讓我回憶當初王志明帶我去的那家娛樂城叫什麼名字。我回憶起王志明打出租車時,向司機報出的一個地名。

幾番周折,母親終於找到王志明和那位“三陪女”相識的娛樂城。

白天的娛樂城十分冷清,母親找到服務員,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那女人熟知母親的家庭地址,但是母親連破壞自己家庭的女人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後來,有一位工作人員認出了唱《瀟灑走一回》的我,抽絲剝繭,終於搞清楚那個女人的小名和一個模糊的居住地址。

母親馬不停蹄地趕往那個地址,那是一聯排的平房,母親冒充自己在娛樂城撿到那女人的錢包要歸還給她。終於,從鄰居的口中知道了那女人的詳細地址。

我們順便還聽到鄰居們在閒聊:“他們家的女兒找到個有錢的老公,要結婚了。”

母親黑著臉敲門,一箇中年女人開了門。

那間屋很黑,進屋需要弓著腰、下一個很高的臺階。跳進屋裡,有一股黴臭味。屋裡點著一個昏暗的燈,渾濁的光線讓我看不清屋內傢俱的擺放。

屋內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箇中年男人,我沒聽清母親和那位中年女人聊了什麼,只記得那個中年男人一直在咳嗽。

在那間侷促的小屋裡,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我參與不了大人們的話題,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家的布藝沙發上,沙發的中間破了一個很大的洞。

談判結束,一切平靜得不像話。

離開那間黢黑的小屋,忽然降臨的光線讓視野豁然開朗。後來,我聽到母親對姨媽說,她做不到為難那對中年夫妻,雖然他們錯在生了孩子,卻不會教孩子。

那天回家後,母親小心翼翼地問我:“如果爸爸和媽媽分開了,你會不會覺得在同學面前很丟臉?”母親刻意避開了“離婚”兩個字。

我給母親講:老師曾在班上問同學們,我們中有誰的父母離婚了?沒想到,接近一半的同學齊刷刷地舉手。我安慰母親:“媽媽,我沒事兒的,我同學的爸爸和媽媽也有好多都離婚了。只要你不再哭了,怎麼樣都行。”

母親一把抱住我,哭成淚人。

母親把最後的體面留給了王志明,決定協議離婚,在法律上沒有判定王志明是婚姻的過錯方。最後,我被判給王志明,卻由母親撫養,規定王志明一個月支付500元的生活費。

王志明把家裡的兩套房子和幾處鋪面都賣掉了,他在母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自己生意失敗,欠了高利貸,再不還債就會被追債的人砍死在大街上,還假惺惺地表示離婚是為了不想拖累我們母女倆。母親動了惻隱之心,默許他跪在自己面前寫了一張欠條,把變賣不動產的款項全部拿走了。

後來,王志明找藉口說想見我,進入我和母親的臨時住所,把那張欠條偷走了。

離婚以後,母親帶著我租了一間老房子,那個房子裡有老鼠,每天晚上老鼠集體出動,在膠皮鋪設的地板上來回跑動,發出“噠噠噠噠”的腳步聲,讓我覺得毛骨悚然。每次我半夜被嚇醒,都看見母親坐在沙發上抽菸。

那個房子周圍的住戶魚龍混雜,對門鄰居是一群癮君子。有次警方行動,提前敲開我家的門,要求母親配合辦案。之後,有個癮君子從三樓跳下去,屁股摔骨折了,警察追上去將他反手扣上了手銬。

我躲在窗戶前,看到那個癮君子趴在地上,警察向他的屁股踹了一腳,癮君子撕心裂肺地慘叫,曾經反覆被夢魘纏身的那種恐懼感又鋪天蓋地地捲土重來。

從那時開始,我絕口不提竹蓀雞湯和《瀟灑走一回》這首歌,因為我發現這些東西會輕而易舉地戳中母親的淚點。

在我小學畢業前,王志明從沒有支付過一分錢撫養費,因為王志明多次向母親哭窮,說自己生意失敗,負債累累。

母親心軟,獨自撫養著我,並且始終告訴我:“不管爸爸和媽媽怎樣,不要記恨任何人,心裡不要裝仇恨,爸爸他永遠都是愛你的。”

——我總覺得,母親在騙我。

我上初中時,生病需要動手術。本來就入不敷出的家庭,雪上加霜,一下子陷入絕境。

母親四處借錢,還在單位裡連軸轉加班賺取微薄的薪水,拼了命地籌錢。

曾經王志明的生意夥伴來醫院看我,看見憔悴不堪的母親、生意夥伴的妻子,實在是於心不忍,才將真相說給母親聽。

王志明並沒有如他所說,生意失敗,他從母親那裡偷走的八萬元,全部塞給了那個小三,作為聘禮。變賣不動產的款項,早已變成他們婚姻的新房。他們還購置了好幾處鋪面,靠著不菲的租金,瀟灑地過著日子。

“他們兩口子每天都在我家附近的麻將鋪打麻將,一下午輸贏就上千元。”

彼時,母親正在為拖欠醫院的一千元錢一籌莫展,這些訊息把母親深深地刺痛了。

我出院後,做了一個決定,我讓母親幫我收拾了換洗的衣物。我要去王志明家住。

王志明生意夥伴的妻子自告奮勇地把我送到王志明新房的門口。開門的仍然是曾經那個在黑屋子裡的中年婦女,她把頭髮燙成了波浪卷,還紋了黑色的眼線,和當初那個佝僂著背的女性判若兩人。

王志明看到我杵在門口,大驚失色,甚至忘記邀請我進屋。我自顧自地邁進了王志明的家。

我剛跨進大門,就聽到一個男孩問王志明說:“爸爸,她是哪個?”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孩子嚇了一跳,沒有人向我預告他的存在,這個意料之外的小朋友,和我一樣,叫王志明為“爸爸”。

世界上有另外一個人,叫我的爸爸為爸爸。

進入王志明的家,我對他說:“我是判給你的,你得對我負責,不然我就去告你。”我看似冷靜地說完這番話,實際上,我早就對著牆壁演練過很多次。

王志明的新房裝修得很豪華,屋裡有樓梯,是一個躍層式樓房。客廳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頭頂上有一盞把屋裡照得金碧輝煌的水晶燈,牆上掛著很多幅鑲著金邊的婚紗照。

我對著婚紗照“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

“啪”的一聲,王志明抬手就在我的臉上,留下一記耳光。

這是王志明第一次打我,在我出院的第二天。

自此,我再也沒有稱呼過王志明為“爸爸”,我把這個稱呼,徹底地讓給那個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頻繁地往我身上爬,想湊過來和我一起玩,照顧他的保姆見我無動於衷,多次把他抱走。我的這個行為,再次惹惱那個女人,她發瘋似地扯走了保姆為我鋪好的被褥。

那天晚上,女人和王志明吵架吵到後半夜。我窩在沙發上,用王志明家的座機撥打電視裡的點播熱線,開始看《貓和老鼠》,配合著他們不間斷的吵架聲,不知不覺就熬到了天亮。

我在沙發上睡著了,迷迷糊糊地被王志明晃醒,他把食指抵在嘴唇上,對我比了一個“噓”,躡手躡腳地把我領出他的家門。

王志明帶我到一家早餐鋪子,他嚴肅地問我:“是不是你媽指使你來的?你媽太歹毒了,見不得老子過得好,非要來攪黃。”

我氣得發抖,剛張口想和王志明爭辯,鼻子一陣酸,眼淚不爭氣地滾了下來。王志明見到我哭,態度稍微緩和一些,他說:“姍姍,你就是為了那500元生活費來的嗎?”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王志明從口袋裡摸出兩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我:“你要理解老漢兒,我做生意慘敗,現在四個口袋一樣空,先給你200嘛,其他勒我努力想辦法嘛,你莫要逼我。”王志明拿出誆騙母親的那套說辭,又照搬原話講給我聽。

他見我無動於衷,不再安慰我,點了一碗“老規矩”的湯,轉頭看向我,讓老闆再上一份。

他說這家老火煨湯很好喝,讓我喝完以後,趕緊收拾衣服回家。

當老闆把湯端上來時,我停止了抽泣,湯是用白色的陶瓷盅盛滿,在揭開蓋子前,我忽然有一絲期望——那是我對竹蓀雞湯最後的期待。

揭開盅蓋,一團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躺在裡面。

我問王志明:“這是啥子湯?”

“牛鞭湯。”王志明輕描淡寫地回答。

“啥子是牛鞭?”

王志明忽然大笑起來:“你喝就是了,大補。”接著,他又補了一句:“喝完趕緊走哈,等會你阿姨醒了又要鬧。”

後來,我在網咖查到什麼是牛鞭的時候,胸口悶了好久,一個勁地想吐。

自此,每個月去取這兩百元的生活費,我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設。王志明每次都會嚴厲地指責我:“來找我就沒好事,張口就知道要錢。”

這兩百元的生活費,我只拿了兩年,王志明又反悔了,他再次以無賴的方式,拒絕支付我的生活費。

直到我考上大學,王志明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也許他過得並不好。也許他想早早為他的老年做準備。讓我明白,我註定甩脫不了他。

他每次都叫囂著像是對我的一種警告:“你現在成年了,你對我有贍養義務。你不養你老子,老子就去告你。”

長大之後,我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了。甚至有一次我告訴他:你去告我,讓全世界知道,你是一個多爛的人。

我不理他,他就隔三差五地給我發簡訊,我換了好幾次號碼也躲不過去。那些簡訊內容出奇的一致——哭訴一番他的辛苦和我們的父女之情,就找我要錢。

在烏鎮的甜品店,我給丈夫講完我的故事,忽然想起一個畫面:

在我第一次登門要生活費的那個早晨,我問王志明:“你的兒子,幾歲了?”

王志明一邊吹著滾燙的牛鞭湯,一邊笑盈盈地回答:“五歲了。”

我也笑了,笑得很苦澀,我說:“好巧,我就是五歲的時候,沒有爸爸了。”

口述 | 王珊珊

作者張小冉,一個話癆

編輯 | 蒲末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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