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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餈粑-周玉祥

2022-03-31由 上游新聞 發表于 美食

中秋的餈粑-周玉祥

中秋的餈粑

周玉祥

在所有的節日中,中秋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中秋時節,夏熱已退,寒冬未來,秋高氣爽,正是一年中氣候最宜人的時候。莊稼剛好收穫,無論糧食多少,總歸是最豐盈的時候。麥子、玉米、稻穀都忙完了,地裡主要的作物就剩下紅薯,但對農人來說,紅薯是最不需要打理的,只需花時間把它們從地裡挖出來揹回家了事。沒有理由不好好過箇中秋。

中秋的主角,非餈粑莫屬。提前幾天,母親就吩咐我們把糯谷背到打米房打成米,她小心地挑出裡面的雜質與穀粒。中秋節那天,母親起得特別早,第一件事就是用清水浸泡糯米。整個上午,她指揮著我們做這做那,為晚上過節做準備。午飯後,她把糯米淘洗乾淨,放進甑子蒸。很快,廚房就飄蕩著新鮮糯米的香味。糯米蒸熟了,我們揭開頭天清洗乾淨的粑缸(即石臼),父親端著甑子,把熱騰騰的糯米飯全部倒進粑缸裡,滿院子都是糯米的香氣。我握著一根竹棒,早就手癢癢了,迫不及待地朝著缸裡的糯米捅上去。剛開始,竹棒還能自如地在糯米上一下一下地來回運動,不一會兒,棒子上的糯米與缸裡的糯米站在一起,一棒捅進去,卻無力把棒子扯出來,只好乖乖地把棒子交給父親。父親和哥哥面對面站著,你進我退,配合默契,一下一下地用棒子揉打著糯米。他們一邊打一邊移動位置,以保證每一粒糯米都能被打到。打餈粑是力氣活兒,沒有一點兒力氣幹不下來。糯米一旦被打爛,粘性就出來了,一缸糯米緊緊抱成團,竹棒每動一次都需要很大的力氣,如果粑缸不夠重,還會被棒拖離地面。

餈粑打好後,姐姐和嫂子們把餈粑團成一個一個,攤在撒了米麵的竹匾上。

飯熟菜香,大家都上桌後,母親開始炕餈粑。我負責為母親燒火。炕餈粑很講究火候,火不能太旺,也不能熄滅。鍋裡擺著十多個餈粑,母親不停地翻動這個,翻動那個,直到每個餈粑被炕得兩面焦黃,出盤,上桌。每個人面前,都盛了一碟加了糖的黃豆麵,香噴噴的餈粑,香噴噴的黃豆麵,聞著香,吃著更香。母親不得閒,她愉快地翻炕著鍋裡的餈粑,看著大家吃,比她自己吃還高興。

其實也沒吃什麼好東西,除了餈粑,就是豆花、臘肉,最多的還是自家種的蔬菜。至於月餅,那是奢侈品,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傷大雅。只要有餈粑,中秋就算沒白過。要是缺了餈粑,滿桌山珍海味也算不得過中秋。

長大後,我一度對過節失去興趣。看著母親那麼忙碌,我就不理解——手頭有錢,什麼樣的餈粑吃不到?飯館裡,廚師能把餈粑做出好多花樣:紅糖餈粑、雞蛋餈粑、五香餈粑······好看又好吃。但母親不聽勸阻,年年中秋節都要打餈粑,樂此不疲。有一年,我們故意氣她,餈粑剩得太多。節後,她天天吃餈粑:早上醪糟煮餈粑,中午晚上炕餈粑。餈粑都快發黴了,還捨不得扔。可第二年,她又忘記了頭年的教訓,照打不誤。

年歲稍長,慢慢嚼出了餈粑的滋味,越來越覺得母親炕的餈粑香,那是任何高明的廚師都做不出來的。中秋節,能吃上母親炕的餈粑,心裡就覺得特別踏實。所以,當某年中秋,母親的餈粑終於從飯桌上缺席的時候,我特別難過,彷彿長在身上的某樣東西忽然被剝離了身體。

中秋節到了,我們兄妹們聚在一起,決定打餈粑過節。耳濡目染多年,對打餈粑的每道工序,我們都爛熟於心。可是,炕好的餈粑端上桌,只吃了一口,我們就覺出味道不對。熱熱鬧鬧的飯桌一下子安靜下來,我們低頭嚼著餈粑,不說話,每個人心裡想的什麼,大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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