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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總覺得父親什麼都會。他雖沒讀過什麼書，只上了三年學，但憑著勤勞，好學，他統統自學。學會了電工，修腳踏車，修汽車，以及各種手工，幾乎所有手工活他都能動手，感覺沒有什麼他不會的。

父親註定命運多舛。三歲死了爹，六歲死了娘。繼父對他不好還敗光了家裡所有的財產，本來還算富足的家庭，讓他變的衣食無靠。繼父後又娶了個後母，後母幾乎三天兩頭都在打他，讓他不堪以忍受。以至於後來他一直都說腦袋總是疼，就是小時候被打多了。

再後來總是食不裹腹，每天飢一餐飽一餐，只好靠偷東西，抓魚摸蝦來維持。沒有任何能力的父親，又學會了賭博，靠贏點小錢來度日。算是老天也沒放棄他，給了他一條生路。大約十五六歲那年，農村徵兵。沒有出路的父親踏上了徵兵入伍的路，村子一片歡呼，總算把這個成日害事的人送走了。說到這，讓我想起了同青幫老大杜月笙那窮苦的童年一樣，不禁淚目。

父親這一去，從此就離開了這個生養他十幾年的家鄉了。年輕時的父親很瘦，估摸90斤吧，面相屬於清秀漂亮的那一種，兒時總是會翻看他在當兵時拍的照片，很是英俊，我都不相信，那是我父親。父親多少有些洋洋自得自己當年可是個帥小夥。

當兵的父親還有些運氣，一個意外讓他獲得了學開車的機會。這事說來也巧，本來這名額並不是給他的，只是剛好叫到要去學開車的那個兵去上廁所了，急著要人，就把他招去了。也託了會開車這個技術，讓他有了一技之長，到也能餬口飯活下去了。想想在六十年代，貧苦人家，會開車，是不是個很大的本事了？

退伍後的父親被分到了武漢的工廠工作，成了一名工人，貨運司機。那時，開著東風的貨車多少還是讓很多人豔羨的。如果父親多讀幾年書，多有些想法，可能幸福的日子會來的早一點，也會長一點。有了這安穩的生活，加之父親性子散淡，對生活沒有沒有太多追求和要求，便沒想再多奔波了，只想歡歡樂樂無憂愁的過完這一生。直到與母親結婚後，便結束了他那為時不長的悠閒生活。

兒時我有一段時間是在武漢和鄉下交串著度過的。上學前有時在武漢陪父親，有時在鄉下和母親在一起。

在鄉下記得最清楚的是被母親打的日子居多，被鄰居罵的日子如同家常便飯。我不明白怎麼會那麼調皮。無事不生，無事不惹，成天爬牆上樹，摸魚混蝦，偷桃摸菜，無一不作。脾氣好點的鄰居多是算了，但遇到脾氣不好的，那就是白天黑夜的罵遍整個村子。

在鄉下有什麼可玩兒的？不是在水裡，就是在田裡，不是在林子裡就是在樹上。能幹什麼？所有能幹的事都幹了，把別人家剛種下的土豆挖出來烤著吃，偷別人種的黃瓜、番茄、辣椒，甘蔗，花生，反正感覺能偷的都沒閒著。記得那時鄉下不太種果樹，正巧得知村子裡一個醫生家裡種了棵桔子樹，稀奇的緊。於是著了小夥伴們，半夜趁人不備，將樹上青澀的桔子摘了試吃，發現酸的不行，就地一扔跑了。隔了一天，那家人問都沒問，就跑來我們家門口罵了一整天。現在想想，為了個青桔子，罵了一天，不累得慌。統共三個，還留了兩個，我還是挺識趣的。

那時的母親很辛苦，既要務農，又要照顧不省心的我。沒法照顧的哥哥被送到外公家裡，由外公外婆照顧。外公喜歡兒子，不喜歡女兒，所以我不大去外公家裡，因為很怕看到他那張陰沉的臉和一雙要殺人的眼睛。

父親基本常年都在武漢上班，只逢年過節方回鄉下一趟。所有鄉下的重擔就都落在了母親身上。要說沒怨言那都是假話，何況個性要強的母親，火暴的脾氣真不是一般。

生活在武漢的父親見的東西總是比鄉下多的，他總喜歡跟風買些時下流行的東西。記得電視機才出來的時候，他就買了一臺。洗衣機，冰箱，都是剛出來沒多久，他就往鄉下家裡搬，村子裡的人都羨慕的不行。還記得五歲時我曾經有一件白色的公主紗裙，那是父親買的，很漂亮，那時候穿著白色的公主裙開心的不行，不知道有多得意。

在武漢陪父親的時候，有時跟著他上班，有時跟著他跑車。父親總說我小時候很聽話，前一晚說第二天凌晨三點要起床出門，第二天早上三點叫時，絕不拖延，馬上起床，從不鬧情緒。總是乖乖的坐在副駕上，一手一個蘋果，一手一個橙子，一動不動的等著。

六歲後開始上學了，怕父親不方便照顧，在鄉下上了三年學。那時，鄉下上學很遠，只記得要走幾個小時。沒人管我，小小的我，要走五公里還是八公里不太記得了，反正很遠，好像每天六點就出門，到的時候多是八點多了。不記得那時是怎麼過來的，只記得好像每天都在遲到。每天都需要跟著大哥哥大姐姐一起走才行，不然就掉隊丟了容易被人拐走。八歲前的我似乎沒開竅，怎麼學也學不進去，以至於教我的先生說，以後不進勞教所就不錯了。

四年級時我被送到父親身邊，學校轉到了武漢。在武漢上學近多了，只不過還是我一個人去一個人回。在與父親共同生活的時間裡，父親經常要麼加班，要麼打牌，要麼出差，總有時不在家。於是，在那個時候，我學會了用煤氣爐，炒菜，做飯，下麵條，洗衣服。

現在想來，那段時間實際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晚上我們倆要是不想做飯了，就去對面食堂打飯打菜；到了夏天，就搬個竹床在馬路上睡覺。只是從小沒有親人照顧的父親在照顧我這方面也是粗放的。記得他只送了我一次到學校後，基本再沒接送過我上下學。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下瓢潑大雨，那雨我到現在都記得，真的是用盆在潑的那種。所有的同學都等家裡的人來接。我也站在那裡，同學都問我，家裡人怎麼沒來？我不好意思說，實際是沒人來，我只是在等雨小，好跑回去。但還是笑說，我爸加班，估計要晚一點。等同學們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校門也快要關了的時候，我才抱起書包淋雨跑回了家。那時學校離家裡不遠，約兩三公里路。回到家，果然家中無人。連忙弄了點吃的就開始寫作業。即便這樣，我也欣然願意與父親生活的日子，相比後來的十幾年，我寧願停在那三年裡，至少清靜，安寧。

十歲前我大多是短髮，因為母親不想花時間在這上面，嫌麻煩。後來同父親生活的時候總算留長了一點，於是他熱情的給我紮了一次，從此後，我再也不讓他紮了。到現在都覺得我那天能走出去，臉皮也是厚的可以了。

小學時父親總是會給幾毛錢的零用錢。那時，熱乾麵，雞冠餃才一，二毛錢，但我喜歡吃牛角麵包，有時就把父親給的零錢攢起來，攢到五毛錢就買兩個吃。這事後來被父親知道了，就笑著說我又去偷吃。我不理他也不作聲，因為知道他不會打罵我。在那段時光裡，是開心和幸福的。父親有時會開心的叫我“小不點兒”，我總是會抱著他的腿或牽著他的手，總覺得這份依靠很安心，很放心。

再後來，上了初中，母親搬了過來，我們搬離了單位的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再然後開始了吵鬧不休，不得安寧的日子。那十幾年的時間裡，我曾有數次想離開家，想從橋上跳下去，但終究沒勇氣和不捨得，不忍心。那時覺得父親太可憐，我要不在了，誰陪他呢？就這樣慢慢的長大了，父親也慢慢老了。再後來的時光便再也不屬於我了，我也和這個家漸行漸遠，慢慢的成了後來和現在的我，而父親也一改從前，努力為家裡付出和風雨奔波，也變成了現在的他。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但我一直都會記得，父親的寬厚、善良、溫順，那些美好的回憶也會一直在心間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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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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