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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2021-12-17由 旅行嘻遊記 發表于 娛樂

提到孔乙己,腦子裡蹦出來的詞彙大概無外乎

“封建愚昧”、“呆板可笑”、“科舉荼毒”、“麻木不仁”

一類。但仔細閱讀《孔乙己》原文,我發現,這是讀者把先入為主的觀感強加在了孔乙己的身上,

並不是真實的孔乙己。

要想知道魯迅到底在批判什麼,就必須推倒這個固有的孔乙己形象,來還原一個真實的孔乙己出來。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孔乙己與咸亨酒店

撕碎那個被醜化的孔乙己,還之以本來面目

小說裡對孔乙己的描述中,很多人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我們來看原文的那一小段: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

,孔乙己原來也讀過書,但終於沒有進學,又不會營生;於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幸而寫得一筆好字,便替人家鈔鈔書,換一碗飯吃。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好喝懶做。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和書籍紙張筆硯,

一齊

失蹤。如是幾次,叫他抄書的人也沒有了。孔乙己沒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竊的事。

這一段是對孔乙己最直觀的描述。很多人會認為沒錯啊,這不就是大家眼中的孔乙己嗎?然而,卻忽略了這段話裡最為重要的資訊,就是開頭的那一句交代: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

說得很清楚,這個形象,是咸亨酒店裡“短衣主顧”們搬弄的口舌是非。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而就在這段後面,又出現了一個關鍵性的轉折:

但他在我們店裡,品行卻比別人都好

,就是從不拖欠;雖然間或沒有現錢,暫時記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還清,從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這段話是“我”作為酒店的夥計對孔乙己最直觀的感受。

魯迅似乎在說,孔乙己這個人好像並不是其他主顧說得那樣懶惰不堪。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除了這些別人對孔乙己的評價之外,我們看看孔乙己都做了什麼事情。

他是唯一的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說明他有尊嚴,保留著讀書人最後的體面;

他從不長時間拖欠酒帳,說明他有誠信,保持著難能可貴的良知;

他分給小孩子本就不多的茴香豆,說明他慈愛,有著獨善與兼濟的理想;

他主動來教我認字,說明他熱心,有著與人為善的願望。

那麼,這樣一個人會是一個麻木不仁、愚昧呆板的人嗎?顯然不是。

孔乙己的罪過在於固執,而孔乙己的可愛也恰恰就在於他的固執。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孔乙己的悲劇,來自於一個無解的難題

周國平曾經講述過“秀才與兵”的關係,他說,秀才遇見兵最無力的地方在於,兵絕不跟秀才講理,而秀才卻不得不和兵論武。當時的時代就是這樣,讀書人被從社會的頂層打到了塵埃裡,那些曾經對他們畢恭畢敬的人現在反過來要踩上幾腳,以掩飾自己以前的醜態和現在回想起來的羞愧。

透過侮辱曾經要仰望的人來尋找優越感和滿足感,這就是市井小民典型的病態心理。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悲哀就在於,時代拋棄了讀書人,但讀書人卻不得不依附於時代。所以,每一個還在堅守的讀書人都是固執的,同樣也是堅定的,可愛的。

孔乙己是一個失敗的讀書人,同時也是一個堅守的讀書人。

孔子說: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孔乙己堅守的就是儒家的這種勇氣與信心。

即使社會的黑暗註定了他是那個被嘲笑的人,他也從未拋棄良知,也從未拋棄知識,他依然想用自己的文化來改變這個社會。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所以

他才會主動去給小孩子分發那些本就不多的茴香豆,

“多乎哉?不多也。”

不多的不僅是茴香豆,更是社會對知識的尊重;

所以

他才會主動來教“我”識字,

“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

其實是在表明知識已經到了被人忘卻的邊緣。

然而回應他的,是小說中出現了兩次一模一樣的話:

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個時代的歡樂已經是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歡樂,那麼,這個時代的愚昧、麻痺與道德淪喪就可想而知了。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種社會整體的倒退?我認為魯迅真正反思的其實是這樣一個問題。

他在說,正是人們對知識的不尊重,才導致了社會道德的崩潰,才出現了社會群體的愚昧。是一個舉人都可以濫用私刑,是儒家所倡導的仁義道德變成了吃人的工具,這就是社會性愚昧的根源。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魯迅與錢玄同有過一次關於“鐵屋”的對話,被記錄在《吶喊》的自序裡: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這個對話發生在《孔乙己》問世之前。我們可以看到,魯迅其實在那個時間段是對整個社會抱有一種悲觀的心態。他認為這個時代就是那間“鐵屋”,最好的結果是由“昏睡入死滅”。然而,雖然孔乙己想要用知識來重塑社會良知的方法,必然會失敗,

但他卻是一個清醒著的人,一如新文化運動的先驅們。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可悲的是,真正導致社會整體淪喪的是對知識和讀書人的羞辱與嘲弄,而承擔罪責的卻是本應為受害者的讀書人。孔乙己成為了中國文學史上“零餘人”的形象,這大概就是魯迅在《吶喊》自序裡所說的新文化運動:

彷彿不特沒有人來贊同,並且也還沒有人來反對。

孔乙己的悲劇應該為當下敲響警鐘,我們越來越忽視人文科學的建設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只有書生有資格自嘲,其他任何人來講都是忘恩負義的汙衊。

天下之所以安定,正是由於這群書生的殫精竭慮與嘔心瀝血。沒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哪裡會有一支強盛的軍隊來守土安疆?沒有一個穩定的社會,哪裡會有萬千黎民的安居樂業。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古代對讀書人的尊重,其實就是我們現在這個時代對知識的尊重。

雖然自然科學近三百年的發展,為我們的社會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對人文精神的建設,卻越來越有被邊緣化的趨勢。

物質文明永遠也取代不了精神文明

,對孔乙己的扭曲解釋,其實就是對精神文明的一種踐踏。

被社會所關注的往往是在自然科學領域裡取得重大突破的科學家,他們為人類的進步開拓新的領地。但被忽視的往往是在人文科學裡堅守的讀書人,這些人也是民族的脊樑。

對道義與良知的堅守與教化,和對科技與自然的探索同等重要。

魯迅不曾嘲笑那個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後人卻在賣力地潑著髒水

過於迷信自然科學而忽視人文科學的後果,是人類所無法承擔的苦痛。

當下出現了“公式相聲”這樣的鬧劇就是一個值得我們反思的事情。迷信大資料可以代替人類思想的複雜性,把一切都設定為呆板的公式,所有的問題都可以用所謂“科學”方法來解決。殊不知缺少了人文科學的潤色,這個社會的執行將是死板的、枯燥的、機械的、停滯的。

而另一個更為嚴重的後果便是,缺少了人文科學的束縛,自然科學就是危險的、可怖的。

如果技術不能在思想的控制下發展,那麼未來就很難存在光明。

未來於黑夜隱匿,靜待曉光來臨。

我是待曉兒,專注於文化的科普與解讀,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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