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題材是韓綜不敢碰的？肉叔本以為，讓嘉賓當著前任的面“換夫換妻”的《換乘戀愛》，已經是韓綜“缺德”的上限。沒想到上限之上，還有好大一片天。就在前不久，一群小爸爸、小媽媽登上真人秀舞臺，節目名叫《長輩們不瞭解的高中媽爸》。

高中生當爸媽？還要上節目秀育兒生活？我一聽已經地鐵老人臉了，可不少觀眾早就吃了好幾輪瓜，祝福完嘉賓又罵嘉賓塌房，整套流程跟追戀綜無二。

我再跑去一看……明明這檔節目人間真實又令人窒息，還有人嗑得動CP？#拿未成年人懷孕現象來娛樂化？#你沒事吧？？？

有一說一，節目立意是好的。先看組資料——韓國2020年人口流動調查，一年內就有近千名未成年人生育，其中不乏身體還沒發育健全的小學生。

震碎三觀？實際上，未成年人懷孕是早已存在，且越發嚴峻的全球性社會問題。早在2015年，《康熙來了》就做過“年輕爸媽”系列專題，邀請20歲左右已婚育的素人上節目，分享他們生育背後的故事。

有嘉賓得知自己當爸時笑出聲，因為這“很厲害”當時的社會背景是，臺灣的未成年父母群體人數已高達兩萬名。前段時間，大陸也有調查指出，我國每年人工流產總數在950萬左右，小於20歲的人群已成其中極其重要的一部分。這些冷冰冰的數字，有人覺得觸目驚心，也有人看著麻木。當我們急於附上“不負責”、“很可悲”的指責時，往往忽略了作為旁觀者的我們，從未真正瞭解數字背後更重要的——人。這檔韓綜，正是把視點落到人身上，試圖透過觀察未成年父母真實的生活現狀，丟擲一些有群體共通性的思考。但節目一播出，味就變了。有人嗑CP，比如這對——女方樸書賢，韓國人，她的老公是在韓國唸書的中國人。

由於這對是第一期節目裡唯一有男方在場的，所以大批中國觀眾的DNA動了，嗑起他們的“甜蜜跨國戀”。

沉浸在愛國情懷裡的CP黨似乎已經忘了……這對跨國小夫妻還未成年。因為在備戰高考的年紀過於恩愛，他們咯噔成了準爸準媽，雙雙放棄自己的學業和未來。還嗑得動嗎？反正我幹不了這事。還有人罵節目毀三觀沒底線，鼓吹早生早育。乍眼一看是這樣。節目一開始，被問及參加錄製的原因，嘉賓們都像是身負重任而來，極力為自己和群體發聲。18歲生育的單親媽媽金智雨：我很認真！

同樣年齡和處境的李露西婭：我不覺得羞愧！

剛剛提到的準媽媽樸書賢：我可以過得很好！

光聽嘉賓的自白，會發現她們的確對生育這件事深思熟慮過，並不像大眾以為的那麼隨意草率。更奇特的是，當這群自己還是孩子的小媽媽，在現場和中年MC交流育兒經時，觀感竟沒有一絲割裂違和。

甚至，個別嘉賓的育兒技能和生活自理能力，遠比某些成年人還要成熟利落。

但往後看，你就會發現壓根不是這麼一回事。有些共通的問題，已經透過觀察本身曝露了出來。李露西婭，生下孩子快兩年。斷奶後一直喂孩子吃冷凍速食食品，和孩子生活在垃圾堆一樣的環境裡。

但讓人揪心的不是她愛不愛孩子（實際上從很多細節都能看出，她在努力當一個稱職的媽媽），而是她不懂，也沒人教她怎麼照顧孩子。而堅信自己“可以過得很好”的樸書賢，還沒生就過上了入不敷出的生活。小夫妻倆上街買育兒用品，只敢去價格最便宜的批發商店。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買不齊全套，因為兜裡沒有足夠的錢。小姑娘一邊算帳一邊急得眼眶通紅，讓人看著鑽心地疼。

明明他們還是需要父母照顧的孩子，卻讓自己早早擔起照顧另一個小孩的重負。輟學，打工，艱難維生。不僅他們的人生已經被徹底改寫，沒有回頭路可走。即將到來的新生命，也可能會在一個不健全的環境下長大。於是節目播出後還有很多人罵嘉賓，無非就是那個老生常談的質問——他們憑什麼把孩子生下來？他們有什麼資格為人父母？肉叔不想妄加評判。與其謾罵和同情，我們不如把注意力放到更本源的問題上。他們個體選擇的背後，有什麼值得重視的群體共性？

首先要明確，無論如何，未成年生育都不是一件該發生的事情。試想，未成年人意外懷孕後，會面臨什麼？無非就是兩個選擇：墮胎，或者生下來。看似簡單的二選一題目，落到一個身體和心智都尚未成熟的孩子身上，橫豎都是不可逆的重創——不說別的，光從醫學角度，未成年少女無論墮胎還是生育，都會遭受比成年女性更多倍的傷害。換而言之，你的硬體尚未準備好，真不適合幹這事。舉兩個活生生的例子。紀錄片《守護解放西》的17歲少女，因為引產2次、流產1次，患上嚴重婦科病。

被警察發現的時候，少女神志不清地躺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儘管下體痛到連內褲都不敢穿，她兜裡還放著備用的避孕套。對自己的身體無視到這個地步，是真的不怕死嗎？我更傾向於認為，是他們的經濟能力、心智都沒有辦法去處理這樣的局面，陷入無助和絕望。墮胎如此，生育更是如此。韓綜裡的樸書賢，生產當天承受著自己稚嫩身軀無法負擔的陣痛。

不久便患上嚴重的產後抑鬱症，失控拿刀砍孩子，最後把保護孩子的丈夫砍傷。

事後孩子被送去男方父母那，而生病的樸書賢，仍在精神黑洞中獨自掙扎。孩子的出生，讓這對小夫妻本就搖搖欲墜的生活頃刻坍塌。那顆“可以過得很好”的心願氣球，越飄越遠。苦了自己，更苦了孩子。必須得提一嘴的是，韓國有長達66年的禁止墮胎歷史。直到2020年，才修法允許女性墮胎（但有“懷孕14周內”、“強姦、遺傳病”等限制條件）。也就是說，如果韓國的未成年少女懷孕，長期以來她們唯一合法的選擇就是生育。頗有意味的是，《長輩們不瞭解的高中媽爸》巧妙地迴避了這個問題。節目組會問嘉賓生育的動機，卻很少問嘉賓為什麼沒選擇墮胎。甚至有的父母在得知孩子懷孕後，第一反應不是氣暈過去，而是心疼孩子受苦了，並百分百支援孩子結婚生子。我也是超速完成任務的但是你看，不也活得很好嘛

此處為情景重現，圖中並非當事人足以可見，雖然墮胎在法律上已經合法化，但在現實中，韓國社會仍然傾向於過去的價值觀。我不想自詡清醒，去苛責這對父母的教育方式。如果換個角度觀察，其實能從他們的方式中提煉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未成年人生育確實不該發生，但不代表它不存在。在無法杜絕的情況下，家庭乃至社會，該如何妥善對待這個群體？畢竟這個問題牽扯的不止是個體，而是兩代，甚至三代人的當下和未來。就說節目第一期的三組嘉賓。他們的處境有個共同點：從懷孕、決定生育，甚至直到生產後，父母的支援和引導都是缺位的。學什麼不好

出於“嫌丟臉”的心態，做父母的選擇了遠離孩子。肉叔敢說，這樣的事在現實中絕不是個例。

從心理學角度來看，此時這些小爸媽們就被動地切斷了和社會的聯絡，陷入真·社會性死亡。前一秒，他們還是生活在校園象牙塔裡的中學生；下一秒，他們就瞬間“成人”，不僅要為人生大事做出抉擇，更要扛起另一個生命的重量，還得跟社會的謾罵、孤立對抗。一個身體和心智都尚未成熟的孩子，遠遠沒有消化這一切的能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有人生育後無法負擔，選擇遺棄孩子；有人就像《四月三週兩天》裡的女大學生，因為國家禁止墮胎，她只好尋求地下診所的幫助，卻不幸陷入更大的惡。

現實中確實還存在很多女性因私人墮胎而死亡的案件。不得不說，韓國的處理方式是值得一誇的。未成年父母不僅享有政府的資金補助，還有相關社會機構的引導和幫扶。節目裡的單親媽媽金智雨，正是靠著這些支援才挺過產後最艱難的日子。

但有的觀眾一聽，又急著帶節奏罵這是在鼓勵早生早孕……是嗎？未成年人懷孕這件事發生後，家庭乃至社會的支援其實尤其重要，為什麼？事情已經變糟了，但，不能讓它朝更糟的方向走去。

一組資料——根據北大青少年衛生研究所在2020年釋出的一份報告顯示，近年來，我國15-19歲女性的婚育率呈上升趨勢，尤其在農村地區更為明顯。那麼，回到這一切的源頭：為什麼有越來越多的未成年人早孕？社會進步，性觀念開放，然而相應的性教育卻沒跟上。尤其是在內斂含蓄的亞洲社會。當中年人還以為青少年對性行為一無所知時，熊孩子早就循著青春期的本能，摸索出一套自己的行為模式。

相信各位懂的都懂。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性教育的介入，會發生什麼？一個界限不明、規則模糊的灰色地帶出現了。像節目裡的嘉賓李露西婭，一開始底氣十足地告訴MC，自己是在做了全套避孕措施後意外懷孕的。因此堅信這個生命的到來是一種不可違逆的緣分，才選擇把孩子生下來。

結果在MC再三追問下，破案了。措施的確都做齊了，可關鍵時刻男方摘套體外射精，這……有措施也扛不住啊。急得有娃的MC當場火大：所以說讓普通老師來進行性教育是不行的！

直到這時李露西婭才醒悟過來，自己以為的緣分不過是一種天真的無知。在性教育缺失的情況下，還容易從無知中蔓延出險惡。青少年性教育師在節目中提到，現今韓國人發生性行為的平均年齡是13。6歲，而其中完全沒用避孕措施的就有33。2%。13歲，不過是剛從小學畢業的年紀啊。這些剛剛萌生出愛的苗頭，還不清楚愛是什麼的小屁孩，卻開始把性行為當遊戲，用做沒做過來標榜自己，甚至給同學貼標籤分類。

在未成年人的圈子裡，性行為變成一種潮流和娛樂。人命？責任？家庭？未來？沒想過，甚至沒意識到要想。越來越多未明辨是非的孩子被捲入這股漩渦裡，迷失方向。還記得幾年前在短影片平臺風行的早孕網紅？一個個十來歲的小爸媽，抱著嬰兒在鏡頭前炫耀自己生娃多、成家早，甚至傳授經驗，教網友怎麼找小老婆生孩子。

這龐大的流量池裡，說不定就有大批的未成年觀眾。有人拿生育當兒戲和生意經，有人則被煙幕矇蔽，反覆去品嚐禁果。他們不知道那煙幕背後暗藏的風險，直到自己深陷泥沼時，再想重來已經太遲。所幸，這些直播亂象已得到整治。但肉叔還是那句話，與其謾罵和同情，我們不如把注意力放到更本源的問題上。直播上看不到不等於不存在。當一種社會亂象出現，堵，永遠算不上是好的解決方式。以節目裡的單親媽媽金智雨為例。她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孤立無援的環境裡。母親未婚生育後父親就跑了，但不成熟的母親也不懂怎麼養育孩子，母女倆的關係一直很緊張。金智雨需要開導時，母親惡語相向。P。S。下圖為情景重現，圖中並非事件當事人。金智雨以自殺博取母親的關心，母親卻把她送進精神病院後，自己再婚生子。

金智雨需要的關心，母親都給了繼父的女兒金智雨在每一個渴望與母親建立聯絡的時刻，她的求救聲都像打在了回聲壁上，不被母親聽到。這正是她在得知自己懷孕後，勢必要生下孩子的原因。別的嘉賓是不忍心放棄腹中的孩子。她不一樣，她是需要一個新的生命，來為人生找到錨點和希望。不難想象，揹負著這樣的期許出生的孩子，未來極有可能過上和金智雨軌跡相似的人生。節目播到後期，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來了。被前男友施暴後，金智雨抑鬱症復發。有網友爆料她坦言對孩子厭煩，經常把孩子一個人關在家不管。

那個獨自在房間裡哭泣，沒有父母關心的小孩，不就是曾經的金智雨嗎？這是一個不幸的怪圈。而在這個怪圈中，本有很多變數可以打破惡性迴圈。在社會學裡，有一個著名的“標籤理論”。這個理論認為每個人都有犯錯的傾向，但決定初次越軌後能否重回軌道的關鍵因素，便是外界貼“標籤”這個行為。代入到未成年人懷孕這件事。如果在面對孩子的世界時，成年人選擇走進去瞧一瞧，而不是擺出拒絕溝通的責難、懲罰姿態。如果作為旁觀者的看客，不再輕易附上刻薄的“高見”。如果……是的。有可能，很有可能。這個世界就會少一個，再少一個迷途受傷的小孩。

今日打工人：假章刻制中心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