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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2021-10-05由 鄉土賒旗 發表于 寵物

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無論走多遠,家鄉總是我們最溫暖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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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在外打拼的家鄉遊子一個寄放心靈歸宿的地方

鄉土文學 

我的地主舅舅

作者 | 竇小凡

原創 | 鄉土中原

記憶中,舅舅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我們表姊妹十幾個,無論多麼淘氣多麼不聽話的傢伙,只要一到舅舅面前,立馬老老實實,不敢再張牙舞爪。舅舅不打不罵,不怒自威,只那麼嚴厲地看你一眼,就讓人內心忐忑,不敢造次。

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我小時候也害怕他,經常離他遠遠的,生怕不對勁兒招來他的訓斥。其實舅舅非常愛我們,那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愛,只是當時我們太小,體會不到,我背地裡還叫他“地主惡霸”,沒想到,舅舅真是“地主”——地主成分。

舅舅的地主帽子是從他父親、我的外爺那兒繼承來的。聽說我的外爺高大英俊,精明能幹,經營著一家酒坊,置下幾十畝地,自己耕種不過來,於是就找人幫忙種地,成了“剝削階級”,後來被定為地主成分。

1959年外爺被活活餓死,把地主帽子留給了他的四個子女。舅舅做為地主後代的唯一好處就是接受了文化教育,並沒有體會到地主的優越和榮耀,只有一頂屈辱的帽子戴在頭上,熬過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

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那時候,地主成分是被孤立被歧視的物件,好像電影中地主惡霸們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壞事他們也幹過,舅舅成天被喊去沒完沒了地開會、批鬥。大隊裡需要傳遞個資訊什麼的跑腿兒差事,無一例外都是舅舅的,不論白天黑夜、颳風下雨,隊上幹部一下命令,舅舅必須無條件執行。

據說一個冬夜,下著大雪,隊裡有緊急通知需要傳遞,舅舅踏著沒過膝蓋的積雪,一夜跑了十幾里路去送信,意外得到兩個白饃的報酬,舅舅捨不得吃,揣在懷裡,回家孝敬自己的老孃。

因為成分不好,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直到他三十歲那年,經過好心人牽線,用“換親”的方式,就是兩家兄妹,交換結親,才成就一家人。所以我的大姑嫁給了長她十歲的我的舅舅。不過這並不是一出悲劇,兩個換親家庭各方面都挺般配。

地主的兒子竟然結婚了,而且還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那還了得!咱也不知道那個年代的人腦子都得了啥病,隊裡的幹部千方百計要拆散舅舅的家,除了開會批鬥,還做我大姑的思想工作,勸她給地主成分的人離婚,怎奈貧農成分的大姑不為所動,堅持不離。後來大姑給我說起往事:你舅長得又不醜,識文斷字,地裡家裡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對我也挺好,為啥要離!

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人們已經忽視了成分的概念,當年可以掉腦袋蹲監獄的事情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舅舅的的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約束,他擔任著村裡的會計,還種著十幾畝地。我小時候成天住在舅舅家,稍稍會幹活,就得跟著到地裡幫忙鋤草,舅舅不允許一家人懶惰懈怠,當別人在炎熱的午後休息的時候,舅舅已經帶領全家開始勞動了。

當時在農村,舅舅家是村裡的富裕人家,別家黑饃他花捲兒,別人花捲兒他白饃,總是領先一步。到了九十年代,舅舅已經年近六十,但是思想一點也不落後,他率先辦起了養雞場。

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先在自己家裡養,後來擴大規模,租了大隊部的一處院子。那時候村民們是不買雞蛋的,家家戶戶都養幾隻雞,有雞蛋也捨不得隨便吃。舅舅的雞蛋是賣到了二十多里外的縣城裡了。

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每天早晨,天矇矇亮,舅舅已經收拾停當,腳踏車後面左右兩邊各挎一個鐵簍,裡面鋪上麥秸,一層一層地放上雞蛋,他要趕往縣城的批發市場,在早市之前把雞蛋賣出去。如果時間趕晚了,他就得走街串巷地賣雞蛋。就這樣一步一步地發展,腳踏車換成了三輪摩托,然後又換成了小貨車。原來的養雞場因為交通不方便,舅舅又在縣城附近租下一處院子。

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養雞場規模更大了,一家人已經忙不過來了,於是就請來幾位工人幫忙打理。舅舅因為上了年紀,體力不夠,只是管理著雞場,指揮別人幹活,成了“老闆”。

在很多農村人還沒有脫貧門路的時候,舅舅已經帶領一家人走出了鄉村,在縣城裡安家了。表哥在舅舅的支援下,開始轉向別的領域:副食批發、餐飲、電動車行業等,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雖說沒有大富大貴,但是我從舅舅身上看到了那種不安於現狀,敢拼敢幹的勁頭。

竇小凡:我的地主舅舅

我想,外爺只所以成為地主,並不是靠剝削別人,那是靠自己的能耐掙來的,能成為地主說明他也不是平庸之輩。家族血液裡優秀的基因代代相承,他們眼光長遠,有頭腦有膽識,敢為人先,後代得到良好的家風家教傳承,繼承了父輩銳意進取,不甘人後的優秀品質。

十三年前的一個冬天,舅舅早早起床去場區檢視,突發心肌梗塞,來不及搶救就撒手西去。現在想起,舅舅的音容笑貌,無不清晰。謹以此文紀念我的舅舅,願舅舅在天堂安好!

作者簡介

竇小凡、女,社旗興隆張崗村人,現居焦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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