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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老壇酸菜

2022-08-04由 短文學 發表于 美食

外婆的老壇酸菜

一罈酸菜,是農家一年的美味。是一味煙火的幸福。一罈酸菜,慢醃著艱苦歲月,浸泡著時光密語。一罈酸菜,是割捨不下的情結,是悠悠不盡的鄉愁。

江南的夏天,悶熱無比。近日三餐,嘴巴總是澀澀無味,晚飯時辰,想起冰箱裡還有一盒酸潦菜。於是,就配了點肉沫一起煸炒。隨著鍋中泛起的一陣陣酸香味,身體裡的五臟六腑也跟著悠悠泛酸。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如常的詩句,很自然地在腦海中氤氳開來,不是陶潛的田園,不是書中的遙遠,而是曾經記憶裡那一方山明水秀的村莊。

吾本閩中人氏,小時候,有幸在桂北的外婆家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外婆是個典型的桂北農家婦人,她一生沒有識字唸書,幾十年的漫長歲月中,她都在那方農家小院裡辛勤忙碌。

清晨的霞光中,她會從菜畦裡採回帶露珠的碧綠菜蔬,簡單淘洗後,繫上她心愛的圍裙,用手中的鍋鏟,舞動著一道道秀色菜餚。佈滿老繭的手,是一把柴火一把鹽,日日年年。

午後的清風裡,她會坐在堂屋的過道邊,戴著一副老花鏡,手持一把竹梭子,認真細緻地縫補著魚網。有時,也會翻曬著花生、黃豆、蘿蔔籽。

黃昏的夕陽下,她會端著一盆苞谷,站在院門口餵雞鴨,嘴裡不停地對著它們咯咯的絮叨,時不時還笑罵著兩隻淘氣追逐的大黃狗。

她那柴煙繚繞的火塘邊,不僅有好聽的劉三姐故事,還有熱乎乎的烤紅薯、烤餈粑;而夥屋的角落裡,一個個整齊排放的酸罈子,便是我小時候饞嘴的零食桶——酸豆角,酸辣椒,酸蘿蔔,酸頭,酸黃瓜,酸刀豆,酸蒜苗,酸大菜,酸子姜、酸筍子、酸包菜、酸榨菜頭。

其中,打小吃過最多,也最喜歡的就是酸頭。記得,每逢盛夏,一到早飯時,外婆便會炒一盤時令菜蔬,煮一碗豆豉湯,再從酸罈子裡夾出一些頭嗒嗒嘴。

鹹香清淡的豆豉湯泡著米飯,就著一口頭,嫩脆酸爽,酸中帶甜,甜中有辣,細嚼之中清脆地旋律縈繞於不絕耳。炎炎夏日,那種酸爽的味道,瞬間讓人胃口大開,口舌生津,吃得那是碗底朝天、意猶未盡。

在我印象中,外婆很會持家,樣樣在行,又是一個很樂觀的小老太太,她醃的酸菜,酸味濃郁,連左鄰右舍都讚不絕口。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村子裡的人們生活都很不寬裕,若是,誰家要有幾壇酸泡菜,日子就會變得溫暖、富足、有滋有味。

那時我還小,尚不能理解大人們的辛酸苦辣,只曉得從我知事起,一年到頭,外婆都會醃製各種各樣的時令酸菜,醃製前,先用井水淘洗、翻曬、再放入酸罈子裡,經過馨香的時光浸泡後,於是,尋常的地頭小菜就有了別樣的靈魂。一部分留著自家吃,一部分呢,等趕鬧子的時候挑到集市上售賣,以此貼補家用。

早年,聽外婆說起過,她在孃家時就已經會起罈子醃酸菜了,那時的生活更苦,沒有肉的日子裡,吃得最多的就是酸菜。她常說,人不能被眼前的生活打倒,有肉時大口吃肉,沒有時候,就是擂一鍋酸海椒水,也要開心嚥下去。

她還說,人生在世幾十年,生活從來都不是一眼就能望到盡頭。在這個過程中,酸甜苦辣也好,貧窮富貴也罷,都要安於平淡,樂在其中。這段話,至今依舊刻在我的腦海裡,難以忘懷。

何時起,閒走之間,嚐盡了江湖世味,內心升騰起莫名的想念,念一段山長水闊的歲月。那歲月,比相思暖,比情長瘦。

落筆時,依稀之間,彷彿又看見老外婆坐著門檻上,倚牆而笑,斑駁的年華打在臉上,在光暈裡溝溝壑壑……

-作者-

筆名:仲夏人生,文學是丟失的遙遠的夢。輕聞花香,用細膩的筆調輕輕喚醒,細品寫作的充實與快樂。喜歡朗讀,喜歡用聲音詮釋文字,讓聲音在文字中安家,讓文字隨聲音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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