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睿智的靈魂

作者：毒哥&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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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315被曝光之後，酸菜行業迎來了大地震，但我沒想到的是，半個月過去了，居然還有後續瓜，而且越來越離譜。

事情是這樣的，相信很多小夥伴還記得，在醜聞曝光不久後的3月17日，康師傅的酸菜供應商插旗菜業的董事長，在接受採訪時親口向消費者道歉，並且承諾

“在今後接受檢查，整改到位”。

且不說這番道歉能不能被消費者接受，但既然承諾都說出口了，按照正常人的思維，起碼得做點什麼，召回產品也好，整改生產線也好，來挽回行業的口碑。

然而這麼些天過去了，外界的批評聲音沸反盈天，當地的企業、菜農卻安靜如雞，再也沒有了後續的改進訊息。

反而從不知什麼開始，網上悄悄出現了一些賣慘、洗白的說法，說

土坑製作是傳統方法，當地菜農冤啊，現在酸菜賣不出去，家裡生計都斷了

，等等。

就在這幾天，上海還出現了一個極為魔幻的事情，這不居家隔離嘛，很多人都跑去超市掃貨，只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買老壇酸菜面，偌大的貨架只剩下了幾排紫色。

然後不知哪個機靈鬼，在貨架上貼了一個“老壇酸菜牛肉麵自述”：“如不喜歡酸菜包，可以不加，其他麵餅、粉包和其他口味泡麵一致”，還裝可愛地比了個心。

……

我：Excuse me？

自家的產品出現了問題，而且是安全衛生這種原則性問題，不去下架、整改，反而要消費者捏著鼻子認了，“不喜歡酸菜包可以不加”，合著面賣不出去，轉頭還得怪消費者大驚小怪咯？

這，就是酸菜行業的認錯和整改方法？

當然，這張奇葩的“自述”有可能是超市員工的個人行為，不能代表泡麵和酸菜企業，但事情曝光了這麼久，老壇酸菜面依然屹立在全國各地的貨架上，就已經是個大問題了。

據我在網上查到的資料，

目前只有寧夏和西安有召回一部分酸菜製品

，數量不多，而且都是地方政府而不是企業自身的行為，說明酸菜行業本身並沒有召回產品的想法。

所以，他們究竟在幹什麼呢？

2

這回315曝光的土坑酸菜，位於湖南嶽陽市西部的華容縣，酸菜的主要原材料是芥菜，華容縣則是全國最大的芥菜生產區，年產值超過80億。

由於酸菜製作簡單毛利高，比單賣新鮮芥菜好賺不少，所以華容芥菜產量的絕大一部分，都用來做成酸菜了，還由此誕生了插旗菜業等行業“大佬”。

然而，做酸菜也有一個很大的條件限制，就是

空間

。正常家庭如果要醃酸菜，用的是瓦壇或者塑膠盆，然而如果要大規模生產，這些小容器就顯然不夠看了。

根據2019年岳陽當地的報道，華容縣的芥菜產量已突破120萬噸。而從生產經驗看，每醃製5噸芥菜，需要大約7到8立方米的空間。

以此類推，要把120萬噸芥菜全醃成酸菜，至少需要168萬立方米的空間，相當於

16800個標準醃製池

。而就算是當地龍頭，也就是為康師傅等企業提供酸菜的插旗菜業，擁有多少個醃製池呢？

300個

。

如此懸殊的比例，也就是說從一開始，當地企業就知道以自家的能力，根本不可能

按照標準

製作如此多酸菜——他們也不打算這樣做。

一名從業人員在接受記者採訪時這樣說道：“廠子不可能說自己用的產品全部自己醃製，體量根本達不到的。（自醃佔比）能達到50%都很難，

只能依靠收購農戶的初加工產品

。”

而所謂的“農戶初加工產品”，就是新聞曝光中的土坑酸菜，還有一個耐人尋味的點就是，雖然菜農們口口聲聲說土坑醃菜是“傳統”，但據考證，這

是90年代時一名姓趙的菜農發明出來的方法，根本沒怎麼久遠。

90年代大家都知道，是一個非常有活力，但也頗為粗放的年代，人們對食品安全的在意程度遠比不上今天。

初代的土坑酸菜就是在田裡挖一個土坑，直接把菜放進去加鹽醃製，再埋土發酵，後來才在土坑和蔬菜之間加了層塑膠薄膜，已經算是“改良”版了，自90年代到現在，這種醃菜方式都沒有多大改變。

雖然在被曝光後，很多人試圖給土坑酸菜洗白，說酸菜出來之後會經過多次清洗，但相關負責人早在暗訪時就漏口風了：

“它是肯定洗不乾淨的。”

吃出樹葉、菸灰怎麼辦？投訴了也最多罰一兩千；酸菜裡面有看不出來的細菌、大糞怎麼辦？反正沒人會拿酸菜去化驗，沒有證據，消費者除了自認倒黴還能咋的。

按照企業那個尿性，

既然洗不洗、洗得乾不乾淨，結果都差不多，那你說他們還會認真去洗嗎？

到頭來，一切都是玄學。

所以，這次曝光土坑酸菜的黑幕，影響到的不僅僅是一兩家企業這麼簡單，而是一整個酸菜行業，尤其是那些迷信著所謂的“傳統做法”，無法理解現代消費者需求的普通菜農，光批評他們還不夠，現在他們更需要的，是科普和指導。

3

和外界的義憤填膺不同，在土坑酸菜曝光後，當地菜農最大的感受不是慚愧，而是

委屈

。

一名上了電視的菜農，對於媒體和網友說他“野蠻操作”很不滿，在他眼裡，自己只是“正常做事”，“我不知道除了這個做法，還要怎麼做。”

而且他絕非個例，我看了好幾篇採訪當地菜農的報道，大家普遍的態度都這樣，而且不斷抱怨媒體的曝光，令他們遭受了多大的經濟損失，就算間中有表達反思的，也僅僅停留在口頭，具體如何做，沒有人說得出來。

以至於，現在已經到了芥菜的收穫季節，但很多菜農連菜都懶得收，任由它們爛在地裡。因為他們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做，土坑酸菜沒人要，乾淨的酸菜他們不會弄，又找不到渠道去賣新鮮的芥菜。

收割還得耗費額外的人力和空間，還不如索性停下來，於是魔幻的一幕出現了，向來最重視土地和作物的中國農民，親手放棄了自己一年的勞動成果。

看起來的確是挺心酸的，但是你要問我同情華容菜農們麼？

似乎又說不上，說白了，

他們自己也是黑心酸菜產業的既得利益者。

現在這個結果，與其說是媒體坑了他們，還不如說是30年來不思進取的土方法帶來的反噬。

也許對於曾經的華容菜農來說，賺錢實在太容易了，就地挖坑，隨便腳踩，製成酸菜之後又有大企業立馬收購，雖然還是看天吃飯的辛苦活，但相比其他地區的農民，好賺不要太多。

比如2020年全國三農網站的一篇報道提到，吉林普通稻農種一畝水稻的毛利是400-500元左右，而華容菜農做土坑酸菜，每畝毛利可達2000。

所以，與其現在怨天尤人，還不如好好反思一下未來的出路，退一步說，華容真的沒法做出符合標準的乾淨酸菜嗎？

當然不是，

出口用的酸菜，規矩可多了。

以插旗菜業為例，出口用的酸菜，用的是高階品種“芝麻芥菜”，醃製全程在方條石做成的醃製池進行，沒有任何腳踩環節，製作完成後還經過12道清洗工序，就連當地人，也知道“出口的酸菜比較乾淨”，自家如果要吃酸菜，就想方法買出口的。

所以，事情已經非常明顯了，並不是不能做乾淨的酸菜，而是整個行業多年來來錢太容易，也沒怎麼被整頓過，所以習以為常，不願意進步了。

所以，消費者就算從感情上再同情菜農，

也不能對他們網開一面

，必須督促他們完成行業整改為止。

酸菜畢竟不是啥高階東西，我們也不要求整得有多高大上，但起碼基本的衛生要求能過得去，不能出現諸如土坑這種，看著都令人反胃的元素，標準化流水線、科學檢測等程式都應該是標配。

但願這次曝光對華容菜農來說，是一次自我提升的機會，而不是一蹶不振的開端，有一條道理，其實是亙古不變的：要跟得上時代的步伐，否則就算被拋棄得再慘，都不會收穫任何人的同情。

作者：毒哥&玉成

別怪我毒舌，生活比我的話更刻薄。負能量也是雞湯，只不過它更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