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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烏都得罪過,他們終失祖國

2022-03-27由 看世界WorldView 發表于 歷史

俄烏都得罪過,他們終失祖國

16世紀,克里米亞韃靼人入侵俄羅斯

氈房的夢境,潔白的炊煙,成群的牛羊,不住的奔波,伴隨著黑海的陣陣涼風,這裡迎來了一批新的主人。

那噠噠的馬蹄聲,既來自歸人,也來自過客。

在交通尚且不發達的古代,大草原便是高速公路,戰馬便是豪車。亙古不變的歐亞大草原,目睹著一個個遊牧族群的興衰起落。從遙遠的斯基泰人到不可一世的蒙古人,再到後來的韃靼人,黑海北岸作為歐亞草原的重要一環,既見證了鐵馬金戈的遊牧傳說,也目睹了群星博弈的“春秋戰國”,既品閱過克里米亞的光輝歲月,也送走了居家遠遷的曠世悲歌。

在這些族群中,黑海韃靼人,無疑是其中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俄烏都得罪過,他們終失祖國

草原克里米亞韃靼人

誰才是“韃靼”

“韃靼”一詞在歷史上有諸多的含義。其本來詞義來自古代波斯語,是一個擬聲詞,泛指騎馬而來的遊牧民族。在中國歷史上,也存在著諸多的“韃靼”。

前蒙古帝國時期,草原上生活著“韃靼部”(也叫塔塔爾部)。在明朝,中原將居於漠北的蒙古人分別稱為韃靼和瓦剌。

如今在俄羅斯境內,也有韃靼斯坦共和國,而在中國境內也有塔塔爾族這一少數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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韃靼斯坦共和國首都喀山的農夫宮

簡單來說,廣義上的韃靼泛指居於內亞的草原遊牧民族,因而蒙古人也會被西方稱為韃靼。狹義而言,“韃靼”則是指代某個特定的族群,那就是操著韃靼語、多以伊斯蘭教為信仰的現代民族學意義上的韃靼族。

這其中,又以克里米亞韃靼人(也稱黑海韃靼人)、伏爾加韃靼人、喀山韃靼人和西伯利亞韃靼人最為知名。

從1206年到1337年,蒙古人進行了多次西征。身居中亞的庫曼人和欽察人,成為了較早被蒙古帝國征服的物件。被征服的族群也在隨後跟隨蒙古人一起進行了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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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希戰役,蒙古入侵歐洲期間蒙古帝國與匈牙利王國之間的主要戰役

1243年,成吉思汗長子朮赤的後代拔都,擊潰了基輔羅斯政權,並且獲得了對於克里米亞在內的黑海北岸的統治,建立了囊括今天俄羅斯和烏克蘭部分地區的欽察汗國,也叫金帳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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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都像

作為少數民族統治者的蒙古人、作為其僕從的占人口多數的庫曼人和欽察人,以及克里米亞半島的其他原住民,就此生活在了同一個蒙古帝國的統治下,並且最終在伊斯蘭化的程序中,形成了現代民族學意義上的克里米亞韃靼人。

韃靼人的奴隸產業

拔都汗的兄弟禿花帖木兒是克里米亞地區最早的正式統治者,其後人哈吉·格萊澤建立了克里米亞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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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花帖木兒

一部黑海韃靼人歷史,也是一段東斯拉夫史。

黑海韃靼人的先民們,追隨著祖先摧毀了基輔羅斯的斯拉夫秩序,將斯拉夫人逼入了遙遠的莫斯科。多年以後,黑海韃靼人又聯合莫斯科公國摧毀了自己的宗主國金帳汗國,並且書寫了屬於自己的黃金歲月。

“火焰在河岸邊燃燒,韃靼人在分配他們的俘虜,我們的村子被燒了,所有的財產被洗劫了,老媽媽被殺了,我的心上人被俘虜了。”烏克蘭人這樣訴說著那段慘痛的奴隸貿易史。

而屢屢販賣烏克蘭奴隸的,則是黑海韃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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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米亞汗國的軍隊對東歐國家進行奴隸襲擊

在東方,他們臣服於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成為了伊斯蘭世界“對抗”基督教世界的橋頭堡,並且和東歐諸國上演了一出出合縱連橫的歷史好戲。他們時而與舊時的盟友莫斯科公國為敵,時而又和波蘭—立陶宛王國進行對抗。無論他們的對手是誰,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戰利品,更確切地說:奴隸。

一次次的搶掠,讓克里米亞汗國掙得盆滿缽滿。奴隸貿易既豐盈了汗國內諸多領主的錢包,也維繫了韃靼統治階層安逸的生活。透過收買在波蘭—立陶宛抵抗韃靼人前線的哥薩克武裝,擴大販賣烏克蘭奴隸,成為了克里米亞汗國的支柱產業。

來自草原的印記

對於克里米亞韃靼人來講,其生活方式依然沿襲著草原上的諸多痕跡,如襲用《成吉思汗法典》,武士進行義務性的出征,奴隸是屬於領主的私人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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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傳統服裝的克里米亞韃靼人

這場奴隸貿易的根源,除了對於財富的追逐,更多的還是基於黑海這一“遊牧農耕交錯帶”的文明衝突。

不得不承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草原文明一度不落下風,克里米亞的騎兵在歐洲正如當年的阿提拉和鐵木真那樣,讓歐洲人不寒而慄。

他們的騎兵曾經血洗莫斯科,他們的戰績令其新的宗主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也不得不對其有所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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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1年,克里米亞軍隊摧毀了莫斯科周圍沒有保護的城鎮和村莊,然後放火燒燬了首都郊區

烏克蘭哥薩克領袖赫梅爾尼茨基(Bogdam Khmelnitsky),曾希望聯合黑海韃靼人解放烏克蘭。然而,習慣於縱橫捭闔的韃靼人,擔心哥薩克人做大做強,選擇了加入波蘭—立陶宛的陣營。這也促使哥薩克人最終投向了俄羅斯。

風雲變幻的19–20世紀,見證了世界新格局的形成。作為歷史上最後一個有著蒙古帝國法統的汗國,克里米亞汗國的草原文明走向衰微;作為一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民族,黑海韃靼人開始了流亡的艱辛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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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爾·布圖林接受波格丹·赫梅爾尼茨基宣誓效忠俄羅斯沙皇

韃靼悲歌

黑海韃靼人的克里米亞汗國,扼守著歐亞十字路口,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伴隨著宗主國奧斯曼帝國的衰微、國內的饑荒和霍亂,以及整個世界現代化的潮流,昔日風馳電掣的克里米亞騎兵,日漸在老對手俄國的強大中走向衰落。

1783年汗國覆滅,末代大汗賽音·吉雷(Şahin Giray)在歸附強敵後,依然難逃在愛琴海的小島上被土耳其人斬首的命運。

被迫脫離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保護,黑海韃靼人和俄國簽訂停戰和約,後來又被俄國撕毀和約。

在沙俄帝國女強人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帶領下,昔日金碧輝煌的巴赫奇薩賴汗宮被熊熊烈火吞沒。在“克里米亞不要韃靼人”的口號中,克里米亞成為了俄羅斯帝國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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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卡捷琳娜二世抵達費奧多西亞

即使淪為帝國的子民,韃靼人仍在帝國內部受到強烈的排斥。他們或是在故土飽受歧視與欺壓,或是遷徙到了東側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

1917年,俄羅斯帝國覆滅,黑海韃靼人看到了復國的曙光。他們召開了庫裡臺大會,在成吉思汗的蘇魯錠徽章下,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對文明的渴望、對故土的熱忱,他們成立了克里米亞人民共和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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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俄國革命

然而,新的幻想宛如這一古老民族的落日餘暉。隨著蘇聯軍隊的介入,截至1920年,克里米亞正式被納入蘇聯,成為了所謂的第一個蘇聯加盟共和國。

對於黑海韃靼人來說,他們再次失去了自己的祖國。

哪裡才是祖國?

在失去了自己的祖國之後,黑海韃靼人的災難才剛剛來臨。

烏克蘭大饑荒、二戰時納粹的狂轟濫炸,讓無數克里米亞韃靼人喪失性命,然而更為悲情的還在後面。

1944年5月18日到5月20日,斯大林以“戰爭期間勾結納粹”為由,將幾乎所有的黑海韃靼人推上火車,將他們送到了遙遠的烏茲別克、寒冷的西伯利亞,以及其他遙遠的蘇聯加盟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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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黑海韃靼人被送上用來運送動物的火車,他們中的許多人死於寒冷、飢餓和疾病

諷刺的是,被流放的克里米亞韃靼人中,不乏諸多反法西斯戰爭英雄,比如在西南方面軍表現出色的黑海韃靼人將領賽內比·阿德杜拉馬諾夫(Seitnebi Abduramanov)。

在這場史詩級的民族大遷徙中,數以十萬計的黑海韃靼人死於流放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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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烏斯庫特空蕩蕩的克里米亞韃靼人村莊

由於克里米亞半島的戰略位置,黑海韃靼人直到1990年才被允許返回故土。

2016年斯德哥爾摩舉行歐洲電視網歌唱大賽,烏克蘭歌手Jamala以一曲《1944》奪得冠軍。這首歌曲的歷史背景就是當年的民族大遷徙。冠軍歌手Jamala的父親是黑海韃靼人,母親則是亞美尼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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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歌手Jamala

受到蘇聯民族政策的影響,Jamala出生于吉爾吉斯斯坦的奧什。隨著蘇聯解體,她才得以回到故土克里米亞,最終來到烏克蘭發展自己的演唱事業。

當視角轉向2014年的克里米亞危機之時,除了大國之間的博弈,居於其中的黑海韃靼人理應獲得來自世界的更多關注。

如今,在包括克里米亞在內的烏克蘭全境,共生活著超過7萬名韃靼人。他們以黑海韃靼人為主,在亞速海和黑海之間,在遼闊的草原和金黃色的田野之間,傳唱著愛恨交織的歷史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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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克里米亞半島的韃靼人

他們遠道而來,來自東方;他們定居於此,遊獵四方;他們建國興邦,不可一世;他們國破家亡,流落他鄉。

他們是噠噠的馬蹄,帶來悲傷的故事。

他們是黑海的韃靼,有著愛恨的交織。

作者 | 範一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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