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烈千秋

2012年農曆二月初四，我的舅父——志願軍老兵李新，走完了人生的91年坎坷之路與世離別。送別了舅父，整理舅父遺物及聽旁人的講述舅父叱吒風雲的歲月，結合年幼時聽母親、舅母及二舅本人經常說的點點滴滴。感觸彼多，立即寫下此文。現稍加潤色奉獻給讀者

，籍此文紀念中國人民志願軍入朝參戰七十週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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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吒風雲的志願軍戰士

我的二舅父李新生於民國十年（1921年）九月初三，舅父的大哥——即我大舅父李文池曾做過國民政府的富林堡堡長，解放之初大舅父被選為農會會長。作為農會會長，政治覺悟挺高，1950年美國入侵朝鮮，戰火燒到鴨綠江，大舅父動員已年過三十的弟弟參軍，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舅父聽從大哥的建議，於1951年1月1 日參加志願軍保家衛國。

舅父入伍之初駐廣東惠陽淡水，番號是四十四軍一三零師三八八團三營十二連，懷抱報國之心刻苦訓練，很快從普通士兵成長為上等兵步機搶手，1952年2月2日隨54軍入朝作戰（四十四軍一三零師改隸54軍）。舅父是南方人，對於冰天雪地的朝鮮作戰生活並不習慣，入朝之初，雙腳長滿是凍瘡，又紅又腫且癢。

當年的7月份，是舅父參加入朝的第一次戰鬥，志願軍第54軍130師388團一部在炮火支援下，分三路向南朝鮮軍第11師9團兩個排防守的金城西南424。4高地發起攻擊，舅父的步機槍成功打掉幾個碉堡。本人並不是軍事迷。什麼是步機槍我不懂，我曾問過舅父，舅父沒文化，說不出所以然，只說他的槍專打汽車，坦克，碉堡的。此役舅父立了三等功受嘉獎，連裡要升他為排長，舅父以沒文化拒絕。

此次戰鬥只不過是入朝的小戰役，初試牛刀。最慘烈的莫過於52年，53年之交的的戰鬥，他們連負責打援。戰鬥從早上開始已進入白熱化，南朝鮮軍及聯合國軍幾百人瘋狂地、一波接一波地輪番進攻，陣地前屍野遍地，血雨腥風。志願軍陣地也迅速減員，從連長到士兵一個個倒下去了，舅父也打紅了眼，站起來抱著機槍向敵人狂掃，敵人一個個倒下去……槍管紅了，撒泡尿下去繼續戰鬥。就在彈藥耗盡之際，敵人（舅父語：勾鼻鬼）的輪廓清晰地出現在面前，敵人離自己不足10米了！舅父以為再也不能回到祖國見到妻兒老小了，但命不該絕，機槍在他身後”突突“響起，增援部隊及時趕到，迅速擊潰敵人。若干年後，英雄遲暮！躺在病床的舅父擔心時日不多，鬱鬱寡歡。女婿問道：當年全連死剩你一人都不怕，現在還什麼可怕？舅父笑笑，遂坦然處之。

舅父入朝參加大大小小戰鬥不下十次，從最初的蠻幹發展到後來居然能從槍炮聲中知道子彈的遠近。“嗖嗖”子彈離自己不遠了，而“砰砰”子彈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可以橫衝直撞。舅父雖然參加過十多次戰鬥，但只是在阻擊戰中讓彈片劃傷手背，除這點小傷外，竟然能在歷次戰鬥中全身而退，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這個奇蹟也成了舅父日後兩老口爭拗的資本。

1953年停戰之後，舅父因戰功累累，首長讓他進入營部擔任副職，但沒文化，舅父只願意幹打掃衛生和傳送資料這些輕鬆且不用文化的工作。而遠在祖國家鄉的舅母思夫心切，叫大伯（舅父之兄）一連寫了幾封信給部隊首長。要求讓他復員回地方，從而引出了一出令人哀嘆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悲劇人生。

英雄遲暮

在舅母無數次要求下， 1956年3月，舅父離開朝鮮戰場回國 。離開部隊時首長要求來接收的縣領導，讓舅父復員到地方後，必須妥善安置，一定要加以照顧。但舅母不願意舅父留在縣城工作，不知道政府出於什麼考量，安排舅父在富林圩開間小商鋪。但由於沒文化，加以經營不善，沒多長時間就關門大吉。政府重新安排舅父做排程巡水員，具體工作是什麼工種我至今也沒弄懂。

1958年天災人禍，食不果腹的舅父怎麼也想不通，當年應徵入伍是保家衛國，是為了讓人民過上豐收足食的生活，現在自己竟食不飽穿不暖。於是乎欲將生產隊的谷種佔為幾有，這件事情引起很大的爭議，政府派員上門做工作，令舅父反省，最後糧食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這件事如果舅父加以反省，就不會一錯再錯了，但舅父性格倔強，且驕傲自滿使然。我在朝鮮戰場出生入死，美國鬼也怕我三分，營長與我稱兄道弟，首長要求你們對我加以照顧，但你們這些小官小吏，現在這點小事也敢難為我？越想越氣，索性將生產隊的牛趕到市集去賣掉，這下子政府再也不能包容舅父了，將舅父開除公職，下放到生產隊參加農活。

從此立功無數志願軍老兵，失去了待遇較為優厚的公職，且承受被開除的打擊。舅父自暴自棄，生產隊勞動出工不出力，甚至索性白天在家睡大覺。兒女不斷地增多，自然而然日子更加貧窮，夫妻矛盾更一步激化。舅父責怪舅母當年不該叫他回來，舅母也怪責舅父懶散。這一年，舅父將在朝鮮戰場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軍功勳章賤賣二枚，僅僅換來一袋大米餬口。這位在朝鮮戰場叱吒風雲的英雄竟為五斗米折腰，可憐！可悲！可嘆！現僅剰下和平獎章和參戰紀念章，這也成了日後舅母恥笑舅父的把柄。

改革開放之後，政策的寬鬆和兒女漸漸長大成家，舅父的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到了近十年，國家有扶助老兵的政策，舅父日子過得更加滋潤，後來迷上了麻雀，加與舅母幾十年的爭吵，到了91高齡之時還是思路敏捷，耳聰目明。一次小小的意外跌倒，竟然要了這個朝鮮戰場叱吒風雲的老人的命，在病床拖了幾個月之後與世長辭了。舅父人緣好且是全村最長壽之人，所以全村人自發來送別這個“當差佬”！

一路走好！志願軍老戰士！願您在天國繼續保家衛國！庇佑子孫，庇佑中國人民安居樂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