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丞相

在民間，劉基一直以神機妙算、運籌帷幄著稱，號稱“活神仙”，是朱元璋定鼎中原的重要謀士。

有一次，朱元璋想要責罰丞相李善長，被劉基勸住。朱元璋非常驚訝：“他幾次想要加害於你，你居然還為他著想？我這次就想改任你為丞相。”劉基連忙推辭。後來，李善長被罷相，朱元璋想任命楊憲為丞相，沒想到劉基極力反對：“楊憲沒有做丞相的氣量。”朱元璋又問：“汪廣洋如何？”劉基答道：“氣量比楊憲更加狹小。”朱元璋接著提名胡惟庸，劉基答道：“做丞相就好像駕車，我擔心他會翻車。”

朱元璋面露慍色，忽然說道：“這丞相之位，怕是隻有先生你最合適。”沒想到劉基仍是推辭。劉基把帝國比作大廈，用丞相就得用那些粗壯而又結實的木頭。只是他自己不願意做這樣的木頭，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某種兇險。楊憲、汪廣洋、胡惟庸這幾位，後來都在丞相任上獲罪。

劉基不愧為識時務的俊傑，他一直尋機隱退。但他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不僅得罪了朱元璋，也得罪了淮右集團，更是徹底得罪了胡惟庸，從而為自己曰後的命運埋下了禍根。

再危險的崗位，都會有人去填充，何況是丞相這樣的高位。胡惟庸一直費盡心力往上爬，最終爬到了這個位置。沒想到的是，他不僅把命搭了進去，還做成了末代丞相。

胡惟庸是定遠人，和李善長是同鄉，所以一直受其提攜。洪武六年（1373），他與汪廣洋同任右丞相，但由於汪廣洋被貶廣東，所以胡惟庸可以獨專中書省事務，直至升任左丞相。胡惟庸精明幹練，小心謹慎，善於討皇帝的歡心，由此而獲得寵信。但隨著權力的擴大和地位的提升，他變得驕橫跋扈。內外奏章，他都可以先拿來查閱，凡對自己不利的，便先行扣下。各方趨利之徒競相投奔，賄送財物。

朱元璋對這些情況不可能不瞭解，只是他還在等待，等待收拾胡丞相的最好時機。

對於胡惟庸的不法和妄為，不少人敢怒不敢言。大將軍徐達向朱元璋告發。胡丞相得知後，便設計謀害徐達。

面對險惡的政壇，劉基雖然及時退隱，但他在老家的一舉一動仍會受到各方關注。包括胡惟庸，也包括朱元璋。畢竟他是明朝初年除淮右集團之外最重要的力量。

淮右集團是朱元璋在奪取天下的過程中最為倚重的一支力量。但在坐穩江山之後，朱元璋立即發現這支力量已對自己形成了最大威脅，因為其中聚集著一大批位高權重的功臣。

劉基也是開國功臣，但畢竟是浙江人，和淮右集團非親非故，所以受到胡惟庸等人的時刻提防。朱元璋對劉基，則在提防之外，也進行拉攏。出於提防，劉基在告老還鄉時，朱元璋絲毫不作慰留；為了拉攏，在得知其生病之後，他需要表示一下關心和慰問。不幸的是，這種關心被胡丞相所利用。據說在朱元璋派出醫官探視之後不久，劉基便一命嗚呼。因為他服用的藥物帶毒，醫官是受到胡惟庸的暗中唆使。

呼之欲出的錦衣衛

劉基之死讓朱元璋心生疑慮。朱元璋想把丞相的所有行跡打探清楚，充分掌握其圖謀不軌的證據，一些心腹檢校奉命完成這次偵察任務。

雖然這支隊伍的偵察能力己經非常強大，但用來偵察丞相卻還是顯得捉襟見肘。朱元璋產生了組建專門偵察機構的想法。

拱衛司是吳元年所設。自設立之日起，便一在朱元身邊擔任著護衛、救駕等特殊任務，個個都是忠心不二的死士。朱元璋選中拱衛司中最為精英的主力干將：儀鸞司。儀鸞司囊括了內廷拱衛司的精英，距離皇帝最近，傳情報最為便捷，既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監視任務，也能快速高效地把情報傳遞到朱元璋手中。

洪武十二年（1379），朱元璋以“免徭投”作為優惠條件，從民間招聘一千三百多名良家子弟充實到儀鸞司，主要就是擔任偵察任務。朱元璋把偵察丞相的任務交給毛驤，由他來進行統一指排程。毛驤擅長偵察工作，也善於領兵作戰。

隊伍足具規模，而且堪稱兵強馬壯，牽頭之人也物色完畢，錦衣衛便呼之欲出，至少雛形己經在朱元璋的腦海中形成。

換人不如改制

老謀深算的朱元璋已佈下天羅地網，胡惟庸卻毫無所知。

當時，吉安侯陸仲亨和平涼侯費聚都先後犯事，並受到朱元璋的處罰。兩人都非常害怕胡惟庸，便乘機暗中對他們進行拉攏。威逼利誘很快見到成效，胡惟庸命他們暗中在外招集兵馬。

毛驤為蒐集情報，多方主動接觸丞相，而胡惟庸也深知毛驤的重要性，對其進行拉攏。據說胡惟庸還嘗試暗中遊說李善長，甚至派出明州衛指揮林賢出海招引倭寇，以作為外援，同時還派元舊臣封績致書北元，向元朝君稱臣，請求他們發兵作為外應。他還將許多重要的文書扣壓在丞相府，不願意及時報告皇帝。

有些事還沒發生、有些人還沒來得及聯絡、有些命令還沒有發出，就已經被朱元璋悉數掌握。所有這些，都離不開朱元璋的巧妙佈置，也說明毛驤他們的偵察工作非常高效。

就在胡丞相志得意滿的時候，一次致命的車禍打亂了他的計劃。一天，丞相的兒子在鬧市區兜風，由於車駕得太快翻車了，丞相的兒子墜車而亡。胡惟庸為此心痛不己，立即下令將駕車的車伕殺死。朱元璋得知這一訊息後勃然大怒，命其償命。胡惟庸請求使用金帛補償車伕的家人，遭到朱元璋的嚴詞拒絕。胡惟庸便與御史大夫陳寧、中丞塗節等人密謀起事，同時密告四方，下令那些依從於自己的武臣及精心培植的各方力量提前做好準備。

洪武十二年（1379）九月，占城國前來進貢，朱元璋很晚才得知這訊息。皇帝大怒，下令徹查。胡惟庸和汪廣洋將一切罪責歸於禮部，禮部則推倭於中書省。朱元璋更加憤怒，下令將相關臣僚全部關押並追責。不久之後，汪廣洋被賜死，汪廣洋的小妾陳氏陪死。朱元璋得知陳氏是陳知縣的女兒，大怒道：“被沒入官的婦女，只能給功家。文臣怎麼可以得到？”於是命法司進行調查。調查結果牽連出眾多的違紀官員，對胡惟庸很不利。朱元璋認為，胡惟庸和六部屬官都應當被判罪。

第二年正月，塗節告發丞相謀反之事。被貶為中書省吏的御史中丞商皓，也告發胡惟庸的陰謀。朱元璋下令廷臣追查，迅速以“枉法誣賢”“蠢害政治”等罪名，將胡惟庸處死。廷臣說：“塗節本來也參與陰謀，見事不成才檢舉告發，不可不殺。”於是朱元璋在誅殺胡惟庸的同時，也順便殺了陳寧和塗節。

在處死胡惟庸之後，朱元璋宣佈自此撤銷相位和中書省，而且不允許子孫以任何藉口重設。

朱元璋算是明白過來：換人不如改制。朱元璋撤銷相位，直接解決了明朝初期皇權和相權的衝突問題，使得皇權變得更加穩固，極大地加強了君主專制的中央集權。

錦衣衛從幕後走到臺前

在除掉胡丞相之後，朱元璋還做了一件大事：宣佈成立錦衣衛。因為他看到了這種情報偵察機構對於剷除異己、懲治犯罪的作用。

洪武十五年（1382），朱元璋正式宣佈罷儀鸞司，改置錦衣衛。錦衣衛的官校，除部分世襲之外，一般都從民間精心選拔。入職之後的升遷，除依靠資歷外，更需憑藉能力。

官校入職後，要不斷培植忠誠於皇帝的思想，還要格外強調保密紀律。為了保證偵察行動的機密，錦衣衛的很多人員經常在假裝失蹤之後，潛伏各處，悄悄擔負起各類偵察任務。

除了擁有一些特權之外，錦衣衛還有明顯的標誌性特徵：穿飛魚服，佩繡春刀，腰間懸掛腰牌。在祭祀等重大活動中，只有錦衣衛可以攜帶兵器，身著華衣，護衛左右。因為穿著堤衣，騎著快馬，所以錦衣衛也被稱為“緹騎”。

錦衣衛是一支非常特別的隊伍，《明史》總結其職責是“掌直駕侍衛、巡察緝捕”。保衛皇帝，擔任警戒：竊賊可以抓，貪官可以抓，什麼人都可以抓。此外，它還擁有著特別審判權，有審訊犯人和關押犯人的權力。

在擁有錦衣衛之後，朱元璋對臣民的監控可以變得不再那麼羞澀了，因為一切都己經制度化、組織化、程式化、合法化。朱元璋需要這一批錦衣忠誠的精英衛士來看家護院。可以說，錦衣衛的出現和壯大，既是封建社會發展的歷史產物，也是朱明王朝執意推行集權政治的一種邏輯結果。

（原標題：《錦衣衛一一畸變的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