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清朝末年，總會出現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那就是大清的海關總稅務司，讓英國人赫德獨掌半個世紀之久，從1863年11月，赫德登上海關總稅務司的寶座到1908年離開，他經歷清朝末年所有發生的大事，當他1911年9月20去世的訊息傳到中國時，清朝竟還追封他為“太子太保”，這一個外國人在清朝獲得的哀榮無以復加了。

赫德是誰？

赫德出生在北愛爾蘭一個平民家庭，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1854年這個出身普通的英國小夥子在19歲做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生決擇，也就是前往英國駐華外交機構任職。這是一場冒險的決定，因為從英國到中國是一趟萬里迢迢的行程。赫德乘船從大西洋穿過直布羅陀海峽經地中海到達埃及的亞歷山大港，然後乘坐內海船到達開羅。在這裡換乘18個小時的長途車，再從蘇伊士乘船航行到紅海之上，在加雷搭巨輪到印度孟買，然後橫穿印度洋，穿越馬六甲海峽，進行中國南海，最後於1854年7月抵達香港。可想而知，當年旅程之難，超越我們的想像，現代人有多麼方便的交通，想想真的很幸福。

到了中國後，赫德先在香港擔任英國駐華商務監督署翻譯學員，這段時間比較清閒，赫德將所有精力投入到語言學習，他請了一個漢語老師，每天堅持學習六七個小時的儒家經典《論語》《孟子》《詩經》《易經》等。很快，赫德掌握大清帝國的官話。後來，赫德到寧波出任英國領事館助理翻譯，他到了寧波，學會了寧波土話。赫德中文水平，已經能讀輕鬆閱讀《紅樓夢》，讓人刮目相看。他自己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掌握漢語和中國文學比什麼都困難，但是，我決心成為這方面的專家。在中國，自從我踏入政治生活之後，我的目標總是要做官，只要吸引我，不管是哪一個部門。”

1885年，赫德憑著諳熟漢語這一優勢，前往廣州出任英國領事館翻譯。第二年，赫德抓住幸運女神的衣裙，1859年辭去英國領事館職務，參加中國海關工作，任廣州海關副稅務司，在1863年，年僅29歲的赫德正式登上大清帝國的海關總稅務司的寶座，成為大清朝的正三品大員。

清朝為什麼要讓英國人當海關領導的呢。

海關的前身是“市舶司”，唐朝就存在，歷經宋、元、明、清幾代，是各海港設立的管理海上對外貿易的政府機關。康熙年間，清廷把“市舶司”改為“海關”，職務不變，這一名稱一直沿用到今天。在清朝，海關是政府主要收入來源之一，晚清因為貿易增加，海關收入僅次於地方稅收的政府第二大稅收，佔全國總財政的收入的四分之一。1861年，咸豐批准成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簡稱“總理衙門”。同年，清政府在十三個稅務司基礎上，成立海關總稅務司署，英國人李泰國出任第一任稅務司。為什麼要讓英國人海關頭頭呢，有人說英國使用武力，其實不然。

1853年，清朝的太平天國運動搞得紅紅火火，同時上海爆發了小刀會起義，以響應太平軍。起義軍很快佔領了寶山、南匯、川沙、青浦等縣城，清朝的江海關的官員見勢不妙，逃到租界。江海關停止運轉。

可是，外國商船還在港口等待著呢，英國、法國、美國3國領事商量一下，由3國各派1人，組成稅務司，代替清政府管理江海關，兩年後局勢穩定，江海關的官員們又回來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三國組成的稅務司，一分不少地移交給上海道吳健彰。大清國的總理衙門一想，還不如讓外國人代管中國海關。於是1858年，清朝政府與英國、法國、美國簽訂《通商章程善後條約》中寫明：“

憑總理大臣邀請英人推行幫辦稅務，並嚴查漏稅、判定口界、派人指泊船隻及分設浮椿、號船、塔表、望樓等事。”

說實話鴉片戰爭後，清朝政府已經開始恐英了，盲目相信英國人了。

但這個英國人李泰國對腐敗的清政府沒有信心，因為中國正處於太平天國內戰中，認為清政府可能會失敗，不願意繼續與清政府打交道，等局勢明朗之後再做打算，因此藉口請假回國休養，拒絕北上，臨行前指定赫德代自己向恭親王奕述職。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

赫德等到了自己的機遇，並抓住了這次機會。

赫德認為在中國人面前飛揚跋扈是愚蠢的，他在前往北京的路途中寫這樣的日記：“

我必須時刻牢記，海關是中國衙門，而非外國機關。既然如此，每個工作人員都必須圍繞中國的利益開展工作，避免得罪中國，或引起中國人的反感”。

赫德到達北京後，首先會見總理大臣文祥，相比以前英國人的頤指氣使，赫德謙恭有禮，而且漢語流利，業務熟練這給文祥留下很好的印象。接著他又拜見恭親王奕，讓奕有相見恨晚之感。6月30日，清政府任命赫德為大清海關代理總稅務司，從這一天開始，赫德開始執掌海關，成為大清海關第一人。

赫德的海關改革。

在赫德沒有接手前，大清海關早已經腐朽不堪，貪汙中飽風行，關務混亂，累年虧損。

一，赫德把分割管理變成垂直管理。

在赫德自己起草的《海關衙門章程》已經明文規定：

“各關所有外國人幫辦稅務事宜，均由總稅務司

募請

調派，其薪水如何增減，其調往各口以及應行撤退，均由總稅務司做主”

。說白了，就是把權力控制自己手裡，原來各自為政、隸屬關係混亂的海關全部由總稅務司領導，各級政府不再插手海關事務。海關所有事務、權力、人事任免都由赫德說了算。

二，引進服務理念，簡化海關辦事程式。

原來，大清的海關衙門和各級職位必須由賄買而來。官員位到職後必須猛刮一氣，翻本得利。不僅塞滿自己口袋，還要報效上司。到處吃拿卡要，處處設定海關流程，以增加回扣收入。赫德走馬上任後，將英國近代文官制度與會計制度引入海關，將海關人員劃定明確的級別，定期考核，以決定提升和辭退，要求海關人員必須服從。同時，還引進“服務”和“公僕”理念，要求各口稅務司簡化海關辦事程式，順暢海關和商人的交流。

三，法令嚴明，嚴懲腐敗。

赫德制定的法令非常細，執行的非常嚴格。廣東海關一位外班關員因為私下接受報關人員的一條鮮魚，就被開除永不敘用。在赫德半個世紀的任期內，中國海關因經濟困難而貪汙、濫用公款、收受賄賂行為的案件沒有超過5起，這在晚清統治日趨式微、官場貪汙成風的大背景下，確實是一個奇蹟。

四，增加職員收入，確立年薪制。

赫德在日記中寫道：“

從海關做起，試圖對全體官員發給固定薪俸，從而制止敲詐，保證有一個廉潔的政府”

。原來，清朝制定的海關俸祿實在太低了，上海的江海關最高官員養廉銀只有六百兩，在赫德統治下的海關給了海關職員們穩定之職位與優厚之薪給。他將海關的主要部分為內班、外班和華屬三個部分。其中內班薪俸由900兩到9000兩，外班從600兩到2400兩，華屬從240兩到1500兩，算得上貨真價實的高薪了。當然赫德也沒有虧待自己，他自己的年薪高達8000英鎊，如果換算清朝的銀兩合56000兩銀子。

在赫德的努力下，給清政府帶來了豐厚回報，1861年，大清海關總收入不足500萬兩白銀，在赫德打理下，這一數字不斷上升，到1894年，清廷的關稅歲入竟達2290萬兩白銀，佔清廷總收入的1/4。關稅成了清廷最穩定、最可靠的財源，赫德也成了大清國名副其實的財神爺。

實際上赫德為中國的近代化所做的貢獻不僅僅只有海關稅收，1865年，他撰寫了《局外旁觀論》一文，對清廷的積弱原因做出了深刻的分析，提出效法西方以自強的建議。這篇文章引發了清朝政壇的震動，陳述的要害令各地督撫們面紅耳赤、坐立不安。一部分開明的地方大員如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開始掀起一場“自強、求富”的洋務運動，而他們辦企業、買軍備、購裝置的經費絕大部分來自赫德的海關稅收，所以清朝的洋務運動與赫德與莫大的關係。另外，他還建立了中國的現代郵政系統，資助創辦了中國第一個新式學校—京師同文館，促成了清政府第一個歐洲觀光使團的出訪，推動中國第一次參加世界博覽會。清朝滅亡以後，由他建立起來的海關機構和制度被歷屆民國政府全盤繼承，一直執行到1949年。

對於在中國獲得巨大聲譽的赫德到底對清廷是否忠心耿耿呢。早在1876年9月6日，“洋務派”成員郭嵩燾覲見慈禧太后時有過一段對話。慈禧問：“赫德替中國辦事尚有心腹否？”郭嵩燾回答道：“赫德是極有心計之人，在中國辦事十分出力然卻是英吉利人民，豈能不關顧本國。”

郭嵩燾曾在私下問過赫德：“你到底是幫中國還是英國？”

赫德答：“我誰都不偏袒，就像騎馬一樣，只有坐在中間才能坐得住。”

郭嵩燾不捨，繼續追問：“如果有事不能保持中立呢？”

赫德答：“我畢竟一個英國人。”

參考書目《赫德日記》

王宏斌著《赫德爵士傳》

《國家人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