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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天子愛風流:走向大唐的百年亂世和靡靡之音

2021-12-19由 老彭是個書脊黨 發表于 歷史

如果把搖搖欲墜,一團亂象的西晉政權,按照吳國滅亡和八王之亂的年限來掐頭去尾,不難發現對於當時的中國來說,所謂亂世,竟然可以從董卓入京一直綿延到隋朝晉王楊廣滅陳,足足長達四個世紀。而就在這近四百年時光裡,無論是人口,經濟,社會,文化,國家版圖,甚至是胡漢民族之間的關係,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陳寅恪先生在他的《魏晉南北朝講演錄》中指出,正是這樣一段不可忽略,無比殘酷的歷史,才孕育出了一個包容各種文化、信仰、階級的全新的中華民族。可以這麼說,魏晉南北朝是一段血流成河的戰亂史,也是一段群雄割據、逐鹿中原的分裂史,同時更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民族大融合的歷史。自此之後,中國再沒有如此長時間的分裂和相互攻伐,“統一”成為了每一個朝代政權的集體共識。

本書是臺灣歷史學家葉言都先生關於南北朝中南朝歷史的學術類科普讀物,《中國從此走向大唐:南朝的遺產》,另一冊則是以講述北朝為主的《中國從此走向大唐:北朝的遺產》。透過書名的字首不難看出,如果把後來的盛唐當成一個凌駕於世界之巔的中國官僚體制下的鼎盛王朝,那麼作者想要做的就是,試圖透過對南北兩朝的各自分析來探尋出,浩浩蕩蕩的歷史長河又是如果延續既定軌跡和歷史脈絡最終匯聚成如此汪洋澎湃的大海。

南朝天子愛風流:走向大唐的百年亂世和靡靡之音

南朝軍事:從 “氣吞萬里如虎” 到“金陵王氣黯然收”

宋寧宗開禧元年,六十六歲的辛棄疾被宰相韓侂冑起復,出任鎮江知府,

戍守江防要地京口。就在這一年,他登上了北固山看著波瀾壯闊的長江,心潮澎湃中寫下了一首懷古名詞《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在詞中寫道“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這一句說的正是南朝的第一位皇帝,帝王人頭收割機兼東晉掘墓人,滅三國,誅六帝,劍指北疆,威震天下,曾以一敵千,一生未嘗一敗的宋武帝劉裕,當年他以此處出發先後兩次北伐,橫掃中原無一敵手,義熙十三年更是一舉兵進長安,大有光復兩漢大業的局面,成就諸葛亮未成之功之勢。可惜事與願違,麾下謀士劉穆之的突然離世,讓這樣一番足以名垂青史的軍事行動最後無疾而終,唯恐後院起火的劉裕,留下自己的義子和手下,急匆匆趕回南京,謀朝篡位,建立後來的劉宋王朝。只是,當時的南朝政權如何都不會想到,南北對峙的軍事歷史上,想要獲得後來的勝利竟然如此之艱難。

南朝天子愛風流:走向大唐的百年亂世和靡靡之音

在本書中,作者對南朝宋、齊、梁、陳的大致歷史做了簡要的概述和羅列,其中不難看出自劉裕之後的南朝皇帝幾乎就是一代不如一代。而其中最嚴重的問題是,當時的封建帝王權力交接竟然沒有一個標準安全的機制可以應用,這也導致後一整個南朝的權力傳承都是刀光劍影,腥風血雨。

到了宋文帝劉義隆時期,隨著“元嘉北伐”的草草收場,南方的軍事方針也從主動出擊轉變為了被動防守,他們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在無休止的內訌,奪權,殺戮之上。自此之後,終南朝數代,可以拿得出手的優勝戰績也只有梁武帝時期的鐘離之戰,還有後來陳慶之宛如夢幻的白袍入長安。要知道,當得知鍾離大戰獲得勝利之時,梁武帝所做的評價竟然是:“自宋元嘉初年,南北交戰以來南朝所未有之一大捷。”而這兩個之間的時間差足足長達七十年之久。

南朝天子愛風流:走向大唐的百年亂世和靡靡之音

南人在北伐的軍事行動中處於劣勢,這當然有許多各地兵源自身素質的關係,也有軍事地理上的客觀不利因素。但同樣,和南方政權沉溺於南方秀麗河山,又過度依賴長江天險,不思進取有著莫大的關係。一直到隋朝楊廣企圖南下滅陳時,當時的陳朝皇帝陳叔寶還僅僅將希望寄託在長江天塹的地理優勢之上,其中的愚鈍無知可見一斑。

當然,歷史上也同樣發生過某些偶然事件,讓一個北方的將領帶著幾百士兵踏足南方,而誰都區區的幾百人部隊,竟然可以在南疆土地上攻城拔寨,任其來去,攻破金陵,改朝換代。

侯景之亂:一吊興亡夢寐間

在整個中國的歷史上,再沒有任何一個人、一個事件可以同時將全國的各個勢力統統裹挾捲入其中,最終把天下格局攪得天翻地覆。

侯景,出身北鎮,長不滿七尺,而眉目疏秀,身長腿短,還跛了一足。無論是南朝、北朝,這樣的出身和相貌,都不太可能靠先天優勢獲得高位。於是他選擇了大多數北鎮青年走的人生道路,“從軍”。此後,六鎮起義,投靠爾朱榮,平葛榮起義,拜刺史,歸順高歡,晉吏部尚書。有些人的天才在於做什麼事情都可以整出點名堂,而有些人則需要放對自己的位置,才能體現價值。

南朝天子愛風流:走向大唐的百年亂世和靡靡之音

很顯然,這位天生有反骨的亂世梟雄,既做不了忠臣孝子,更做不了名將良臣,在東魏權臣高歡去世後,立刻選擇了反叛,可惜當時西魏的宇文泰也早已看穿此人身上散發出的危險,用“投靠可以,要便宜沒有”打發搪塞過去。無法在北疆獲得立足之地的侯景把目光投向了長江以南。

當時南朝是梁武帝的天下,早已八十歲的蕭衍此時醉心於弘揚佛法,早已經沒了當年派遣陳慶之策馬入長安的豪情壯志。一覺夢醒,忽然得知東魏名將侯景以及十三州之地願意來投,喜不自勝。只是他不曾想到,眼前一切宛如夢幻泡影,更是斷腸毒藥,自己性命和自己王朝將在這場浩劫中煙消雲散。

南朝天子愛風流:走向大唐的百年亂世和靡靡之音

大將軍,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諸軍事、大行臺,一通各種實付、空頭夾雜的支票封賞下去,隨即派遣北司州刺史羊鴉仁北上接應。再接下來,就是久輸戰陣的南軍,被東魏一頓暴揍,侯景則帶著八百殘兵逃出北地,此刻眾人方才如夢初醒。本以為一網打盡穩賺不賠的梁國,不但落得個人財兩空不說,還得了個燙手的山芋。而遇事不決的梁武帝再次犯下了首鼠兩端的決策錯誤,想要和東魏談判,以蕭淵明交換侯景。遇事不密,失其身,訊息傳出,徹底激怒了盤踞壽陽,擁兵自重,惴惴不安的侯景,於是統兵八千,先發制人,輕騎突進,直撲建康。

極具諷刺意味的是,這位前半生意氣風發,厲馬秣兵,以“武”為諡,後半生篤信佛法,潛心修心的八十歲老皇帝竟然在這次政變中被活活餓死。而南梁也隨著建康城的陷落進入了實質意義上的名存實亡。

這場被後來稱之為“侯景之亂”的歷史事件,徹底打破了原本相互牽制相互依存的南北朝三國關係之間的平衡關係。對於東魏,去掉了一個肘腋之患,高澄遇刺,其弟高洋繼位,時間進入北齊時代。對於西魏來說,本來窮居關中以抗東魏的宇文泰和他的關隴集團終於迎來了重大轉機,趁著侯景在江東橫行無阻時候,乘勢奪取益州,襄樊等地,從此坐擁關中,隴右,巴蜀,效仿秦漢起家之勢,以抗天下。而對於南朝來說,也迎來了最後一個王朝,唯一一個以自己姓為名的陳朝,南北朝唯一一位南人開國皇帝陳霸先登上歷史的舞臺,可惜在他壓下侯景,後梁的相繼反叛後,長江上游和江北諸地被蠶食殆盡,時不我待,先手已失,有心殺敵,無力迴天,天下三分,想要問鼎中原,恐怕前路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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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庭花落:人世幾回傷往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無論是此時的南朝,還是後來的南唐、南宋或者南明,和寒風凜冽的北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趙之地相比,江南多有靡靡之音,也難怪有“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的說法。氣候怡人,風景秀麗,物產豐富,魚米之鄉,一旦到了此地站穩腳跟,綿延幾代也就沒了北伐中原的雄心壯志。在書中,作者大量的引用了唐朝詩人關於南朝的詩句,其中極盡奢華哀婉,“茂苑城如畫,閶門瓦欲流。還依水光殿,更起月華樓”、“

結綺臨春成草莽,繁華都入暮煙中”、“玉樹歌殘王氣終,景陽兵合戍樓空。松楸遠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宮”,同樣正是在這些華美絢爛的詞藻中不難看出南朝最終衰敗的亡國之音,正所謂“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門閥,世族,清談,玄學,繪畫,書法,音樂,詩詞,宗教,這些極具南朝特色的文化和標記讓蘊藏則它終將被毀滅,消解,然後傳承發揚的根本原因。

南朝天子愛風流:走向大唐的百年亂世和靡靡之音

據說南宋時,有人上書給宋高宗建議遷都金陵,宋高宗回覆一句:“修德行而不在擇險要之地”然後安安穩穩地在臨安“臨起安來”。可歷史的諷刺在於,空有六朝古都,龍盤虎踞之稱的金陵王朝竟沒有一個能長得過南宋。

“南朝天子愛風流,盡守江山不到頭。總是戰爭收拾得,卻因歌舞破除休。堯行道德終無敵,秦把金湯可自由。試問繁華何處有,雨苔菸草古城秋。”唐人李山甫的這詩寫得直白,算不得上品,反而合了朱元璋的胃口,於是把它寫在各個后妃居所的屏風上,以便讓自己時時吟誦,時時自省。無奈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幾年後,他的第四個兒子終究還是踏著鐵騎而來,而南北兩京的歷史較量也終見了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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