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與我祖母和父親相關，在2017年的元宵節過後，我獲得了答案。太長不想看，可直接滑到結尾看答案。

本文不是一篇打怪爽文，源自生活的家長裡短，手滑者慎入。

歷史上曾有過答案，《左傳》的《鄭伯克段於鄢》中，兄弟倆鬥得你死我活。鄭莊公出生時難產，被母親嫌惡。母親偏愛其胞弟共叔段。後為爭奪國君權位，鄭莊公設計故意縱容其弟，後討伐；還怨恨母親偏心，憤怒決定，不下黃泉，無相見也。

我家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家庭。祖母在時有偏愛，兄弟表面上還是一團和氣的，但嬸嬸們反目組團較量了好幾輪。

一 喜歡另外三個兒子

祖母有4兒2女，我父親兄弟排行老三，外嫁的2個姑姑，不在排行順序中。祖母喜歡大伯，大伯曾是令人尊敬的小學老師，且會揣摩心意；祖母最喜歡二伯，二伯脾氣好，臉上永遠是一副憨厚的笑容，沒見過他生氣；祖母也喜歡四叔，四叔是小兒子。

大伯從村小學教書，調任去了鎮小學，住在鎮上了。祖母遇到大伯回村裡，欣喜異常，會買上好幾只土雞讓他帶走。

二伯一家在北京做小生意十幾年，過年或長假才回去，祖母會準備好年前的臘魚臘肉，更多的土雞。因為可憐他一家人在外打拼辛苦。堂姐結婚前，祖母種了3年的棉花，打厚被做嫁妝。

四叔曾經追隨二伯去北京，做小生意，在他的小兒子出生不久後。那時，四叔家的3個孩子都年幼，大女兒才小我十幾天，還未上學，祖母同去北京照顧。後來因上小學需要，又由祖母獨自帶回村裡，繼續照顧。我上了初中後，四叔四嬸才回來。

二 脾氣大的老三

父親哪裡都沒有去，他當時有復發的胃病，瘦得像男模，做不得體力活；還做過一陣子村長，有一大圈子的閒事要管。最重要的是，他明確說過不想給別人打工，他要做自己的老闆。於是扶助祖母的重任，自然而然都落在了父親身上。

祖父在我五六歲時因胃癌復發離開，我沒什麼記憶，據說脾氣暴躁，且在家裡獨斷專橫。父親繼承了祖父的幾分脾氣大，雖然秉性耿直，熱心助人，但不會說漂亮話，時常與祖母有爭執。祖母因此非常不喜歡老三，

老三是求助時的萬靈藥，但求助過後最好不要經常見面。

他為祖母辦事總是勤勉，卻屢屢因直言祖母錯處，惹得祖母生氣。

祖母指著父親大聲教訓，母親聽著氣得渾身發抖，卻也無法怎樣出言維護。忤逆長輩在村裡會收穫很久的閒話和批評。

於是每次關起門來，母親教父親怎麼說話，討祖母歡心，可惜父親聽不進去。下一次，他依然爭執，和祖母當面吵起來。又是一陣風波。

三 父母之間的爭執

父親原本想直接去武漢買房，但對哥哥希望落空受阻。在我研一時，父親去縣城買了房，房子在他名下。

四叔買房在1公里外的小區，從我家陽臺上看得到那棟樓。二伯在幾年前搬到縣城，小區在兩三公里外。大伯照顧4個孫輩，依舊住在鎮上；祖母一人住村裡。

從前四家人屋前屋後，現分佈在4個小區。兄弟們平時見面太少，有機會來往，都像客人樣。時間久了，嬸嬸們也沒那麼多計較。祖母依舊給他憐愛的兒子們送東西，母親也不再似從前那般生氣了，因為有了讓她更加惱火的哥哥。

父親還是時常騎著電動車回村裡，祖母依賴他辦事許多年，習慣很多事情需他出面。

母親則不一樣，身為大家庭裡的農村主婦，必定會陷在家長裡短。

她生性要強，脾氣也不好，總是吐槽祖母，祖母也有些怕母親。

比如祖母偷偷向某一房給錢給東西，想瞞過母親；辛辛苦苦幫祖母處理完稻子，一頓飯或者一句好聽的話都沒有；父親出外工地做事，早出晚歸，母親也不在家時，祖母不肯給父親洗衣服；父親悄悄給祖母送錢之類的。

起初母親會責問父親，父親會爭辯幾句；後來確認是祖母不對時，一向嚷嚷的父親默不作聲，靜靜聽著。

父親清楚知道祖母不喜歡他，卻也容不得母親過分說祖母的壞話。

父親還時常教訓我，沒有祖父祖母，就沒有這一大家子人；他們的養育之恩不能忘。

四 年前的看護

在村裡，逢節日或者家裡做了蒸肉（約等於大餐），父親便會讓我們叫祖母一同吃飯。過年的時候，自己親自去請祖母來吃年夜飯。現在兒子們都不在近旁了，那麼過年祖母去誰家？這個問題來了，最終決定按照長幼順序輪流來。

這一年決定好贍養順序，大家都覺得公平了。然而年前，祖母病重了，每日需要醫生上門打針。隱隱的，大家覺得不似往常，可能撐不下去了，但又怕過年期間辦喪事，於是輪流看護。

那是我也回家了，呆在縣城裡的家。母親和父親經常一起回村裡，給祖母餵飯擦洗，同步我祖母的境況。過年前，所有堂兄弟姐妹，和令人嘆息的哥哥，都回家看望了祖母，我沒去。

正月終於來了。祖母雖然虛弱，但是每天還算狀態穩定。二堂哥的婚禮酒席在初六舉行，祖母很想去參加見證下，她很喜歡這個孫兒，和二伯一樣的性格。但是二伯一家擔心人多嘈雜，祖母發生意外，衝了喜氣，未允許她參加。婚宴的三天，很多姑爺姑婆，姨奶奶姨爹都來了，但我讀書求學離家多年，早已認不得了。

五 黃泉也不相見

到了正月上旬末。一日，母親告訴我，祖母今日精神好了許多，親戚們都認為祖母好起來了。我不安地說，恐怕是情況不妙了。

正月十三的凌晨三四點，看護的伯伯們電話告知祖母不行了。父親起床後，一直找不到電動車的鑰匙，找了半個多小時也找不到。這半個小時都夠父親回去一趟了。後來只好搭別人的車。到了祖母床邊時，祖母已經閉上了眼睛。伯伯和叔叔說，祖母走時看到兒子們都在身邊，沒什麼遺憾。

後來母親在床頭櫃的縫隙裡找到了鑰匙，母親對父親解讀為，你對她再好，他也不喜歡你；臨走前還使了手段，三個兒子都見了，唯獨不讓你見最後一面。還在喪期的父親聽了，臉色更加陰鬱，簡直要哭出來了。

事情要辦了，父親全域性做事務統籌，大伯做財務統籌，二伯和四叔協助。八十多高齡離開，是喜事。於是我換了正紅色的棉襖。第一天回去時，同輩的兄弟姐妹穿了紅色，第二天都換成了白色或淺色。我穿了三天的紅棉襖，在一堆白色裡非常顯眼。

四兄弟在祖母留的大方桌子上，清點了祖母的最後財產，當面做了無異議的處理。

和十幾年前祖父去世時的清點結果相比，這次大家心裡都覺得公平了。

六 兄弟復歸一團和氣

各自都又忙去了。大家庭失去了祖母的聯結，關起門來說自己的事。父親總是有種愴然的感覺。互相通訊息少了許多，一見面還是親熱的。今年過年還輪流到各家做客。過去的事情漸漸都不再提。

父親年齡日增，越發重手足之情，過年總喜歡把家裡弄得熱鬧。於是和母親這邊的親戚走得更加熱絡。母親這邊，除了一個舅舅，幾個孃姨相處一直很好。

祖母在記憶中越來越淡漠，不知父親如何懷念，我不曾問過也不想問。但我知道，我以後願意選擇和什麼背景的人相處更久。

兄弟姐妹3個及以上的，直接pass，人多是非多。兄弟2個的pass，父母往往偏愛小兒子，扯不清。姐弟或兄妹的，可以看看再定。最好是獨生子女家庭，這樣就沒有偏心扯皮的事兒。

七 最後

初次讀到《鄭伯克段於鄢》時，心中十分震撼。在鄭伯那裡，怨恨的種子可以潛伏這麼久，爆發出如此威力，以至生死相逼。以前我只知道《觸龍說趙太后》中的“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親子一片祥和場景，父母深謀遠慮，子女調皮但恭和孝敬。

後來想想從祖母，到母親，再到我，無形中被影響了許多。我無法站在父親的角度評價，沒辦法體會他的內心選擇。既然無力改變已經發生的，那麼我可以推進哪些尚未發生的。

偏心的祖母離開了，兒子們復歸一團和氣，妯娌間的鬥爭一下子就消失了，沒有了抱團較量。過去的一切，突然畫上了句號。

大家比往常更加和氣友善真誠，一起開開心心打麻將，幫忙彼此子女的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