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干達是我在非洲工作的第二個國家，當時我在首都邊上的一個高速公路專案上，負責徵地拆遷。當然，徵地拆遷工作主要是由公路局負責，我們作為施工方，主要做一些加快徵遷的速度的工作。

拆遷速度快的路段，如果有個幾百米，我們就會派上施工裝置開始施工，因為要搶工期。第一步，當然就是清表了，英文叫做“site clearance”。 清表的主要工作，就是把該砍的樹給砍掉，埋在土裡的樹根也要刨出來，亂石要移走，花花草草都要剷除，然後就是把那些表土（topsoil）也全部清理掉。

烏干達的首都叫坎帕拉，靠近維多利亞湖，而且到處都是沼澤，氣候溼潤，與大家想象中的非洲乾旱大相徑庭。這裡幾乎是每三個月就雨季和旱季交替，並且旱季的時候並不太乾，偶爾會有小雨，因此早晚的溫差都不大，一般在20度左右，晚上睡覺蓋一床被子就可以了，空調完全用不上。如此好的氣候，使得當地的植被非常茂盛，土壤肥沃，我們工作的地方風景秀麗，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片的綠色， 花朵隨處可見。這片土地美妙的自然風景，多虧了這些肥沃，黑色的土壤。然後，對於修公路的人來說，這些土壤簡直毫無用處，為了趕工期，恨不得早點把他們清除，於是推土機，挖機，自卸車，齊齊上陣，一車車的拉走，倒到棄土場。

topsoil 地表黑土

那我們喜歡什麼土呢？我們最喜歡當地的紅土，因為它是填路基的好材料。很多時候，我們都開著越野車，在施工路段的附近晃悠，到處去尋找紅土，然後和地主商談，恨不得把整個山頭都買下來。有時候，買斷一個山頭的紅土，要花上數十萬美金，由於在烏干達土地是私有制的，上面的資源也就屬於地主，因此一旦有哪一名幸運的農民地裡恰好有上等的紅土，則一下子成為暴發戶，賣紅土的錢，足夠幾代人生活，因為當地人的人均工資只有一兩百美元。

murrum 紅土

有一天，某個大地主找到我們，要我們幫忙把工地上不要的黑土，拉到他的院子裡面。因為因為我們從沼澤邊清理的黑土，非常適合種菜和養花，種出來的菜，多汁又美味，開出來的花，很鮮豔。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在我們眼中一直以來毫無用處的黑土，竟然是種菜人和養花人心中的寶貝！而我們高價買來的紅土，在他們眼裡可能根本是無用之物，說不定他們還抱怨在這些紅土在馬路上飛揚起來影響健康。

黑土，這一輩子，都無法變為紅土；紅土，這一生，也不可能變為黑土。但不論是什麼樣的土，都有它存在的價值，我們每個人，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