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談春運年年有心酸，年年談春運年年有感動，對於一個在一個固定的城市長大、在一個固定的城市讀書、在一個固定的城市工作的人來說，春運很多時候只是感性認識，直到那一年我去漠河旅遊恰巧碰上春運，從此對春運有了特殊的認識，至今難忘。

那是2015年的一次漠河旅遊，那時漠河旅遊比較冷門，去的人很少，原因就是多說冷的離奇，南方人怕北方人不稀罕，導致漠河旅遊業冷淡，我當時想去漠河的理由很簡單，就是想去看雪，看一般人看不到的雪景，作為一個特別愛好旅遊的人來說，我想走遍中國地圖東南西北四個角，就剩下漠河了所以一定要去，想找個伴一起去，找來找去沒人願意，最後，一位毫無旅遊經驗的好閨蜜突然答應了，原因也很簡單，她所有的同事都出去旅遊了，韓國、北海道等……就她還傻傻呆在家，所以酸酸地跟我說“姐姐，我從來沒有走過那麼遠，也沒有任何旅遊經驗，反正就跟著你走就是了……”於是馬上訂機票，第三天就出發了。

因為是寒假而且又臨近過年，所以機票特別貴，火車票也特別緊張，我買了上海飛哈爾濱的機票，在哈爾濱逗留兩天，然後哈爾濱跟漠河之間是一火車一飛機，目的就是為了火車上可以一路領略東北的風光，但是火車票實在緊張，臥票沒了，只好分段買，買哈爾濱到加格達奇是硬座，然後轉臥票，記得很清楚訂票時漠河包車司機提醒過我說“到漠河的火車你一定受不了，不是你們大上海的動車，是那種晃盪晃盪的綠皮火車……”我承認自己是

那種

不作不死的人，鐵了心要做的事情什麼困難都不管，於是就這樣出發了。

晚上的火車票，在哈爾濱的時候，有個小超市的老闆娘提醒我說，漠河吃的東西很少你要多帶些吃的東西去，於是我買了兩個大大的列巴，好多哈爾濱有名的香腸、泡麵水果等等，到了哈爾濱火車站，一眼看到黑壓壓的候車大廳，馬上渾身起雞皮疙瘩，眼睛不敢往別處看，感覺我看到哪兒都有雙異樣的眼睛在盯著我，心想是自己看上去另類還是對方想劫財啊，想找個位置坐根本就沒門，連走道都站滿了人，於是只好提著心眼一步不離自己的行李，躲在一邊等候火車，好不容易等到檢票，一上火車更是讓我目瞪口呆，後來我的閨蜜描述我當時的神態說我臉都脫色，整個人呆了，估計是實在太出乎預料了，其實說句心裡話，在出發前我根本沒有預料，從小在上海長大，記憶裡沒有坐過這麼遠的綠皮火車，也重來沒有趕過春運。

當時車廂裡到處是人和各種包裹，連走道都堵住了，總算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號，行李都是好說歹說才說通了對面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然後放在他的座位下，火車終於啟動了，接下去的五個小時我呆呆地不吃不喝，也不睡覺更不上廁所……

火車上週圍人的情況全看在眼裡，給我放行李的是個大學上，在瀋陽讀書，放假了回家，家在加格達奇，大學生顯然是習慣了這樣的硬座火車，一路上也不怎麼說話帶著耳機看手機，看樣子很自在，學生黨沒錢身體又比較好座硬臥可以理解，而且也不遠。斜對面是個六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路上一直在主動和周邊的人聊天，聊的很自在，天南地北的，看樣子不是壞人，很開朗，邊聊天邊啃瓜子，啃一會兒瓜子開始吃香腸，估計是肚子餓了，整個香腸拿在手機、裡一大口一大口咬下去，那模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大概是看我看我驚奇的原因，就跟我說他早就習慣了，經常這樣，每年春運都這樣，我問他為什麼不早點買臥票，他說不捨得錢啊，一直到我後來換臥票離開都沒見他打瞌睡，始終保持精神飽滿，一點不累的樣子，我慢慢的開始有點佩服有點同情他們。再說說我正對面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一開始獨自一人不出聲翻看手機，後來開始邊看手機邊笑，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越笑越開心，越笑越大聲，笑的毫無掩飾、笑得旁若無人、那種發自內心溢位來的笑，終於讓我從一開始的有點討厭到後來的主動和他說話，原因很簡單，就是我想知道在我認為這麼艱難的環境裡他為什麼還這麼開心？我問他在看什麼？他說沒看什麼就隨便看看，看到好笑的就笑笑，打發點時間，他問我是不是去旅遊的，還說現在去有點晚了，趕上春運，我說我想看霧凇，中國四大奇觀之一，他說霧凇有啥好看，自己多可以做，把我說的雲裡霧裡的，於是他把霧凇的形成生動地舉例說明，說可以在家裡拿一個盆景樹放在屋外，然後用一個大的盆裝滿熱水，把盆景放熱水盆裡，條件是外面的氣溫要足夠低，這樣霧凇就行程了……當我的行程結束後，當我看到真正的霧凇後，當我真正知道霧凇形成的原因後，我每一次給別人分享霧凇的美，我都會用這個事例來說明，每年到了冬天，每一次想起霧凇，都會想起那個跟我說故事的人，以及他沒心沒肺笑的樣子……五個小時以後，我走了，去換臥票了，走的時候有點不捨，因為我知道這樣的機會以後不會有了，這幾個人今生也不會再遇見了，很想跟他們再說一會兒話，或者拍張合照什麼的，最後還是因為困的稀裡糊塗，簡單說了些感謝和再見之類的話就匆匆離開了……

天矇矇亮的時候，透過火車車窗白茫茫一片出現在眼前，那是我今生第一次看見，如此大氣、空曠的雪景，內心開始激動，開始不再埋怨，開始感謝這次行程的匆忙決定，開始靜下心來用心享受這片美景，這樣的心情一直維持到快到塔河的時候，一個睡在我上鋪的男人，一開始在我商鋪不停地打電話，有說不完的話似的，後來下床到走道里繼續聊天，馬拉松式的那種，聊完一段換一個人繼續聊，從內容看是他和對方接下去時間段的各種會面安排（有同學和好朋友），也就是過年的各種見面，被他聊得我無法休息，就拿起相機在走道里往外拍照，他聊啊聊我拍啊拍……“你是來旅遊的吧”他說，我說“是的”他接著說“我就是塔河的，你看前面在冒煙的煙囪就是我家，那個正在冒煙的高高的煙囪就是我家的，並認真地用手指給我看，怕我看不清楚還特地在我視線的方向指過去，那語氣裡帶著自豪，帶著喜悅……我在廣州打工，過年了回家……接著在他下火車之前我們聊了很多，聊了他家裡的情況，聊了他家鄉的衛生保障、聊了孩子的讀書教育等等，他說他家裡人都還在塔河，他老母親也還健在，說家鄉的教育衛生等都還不錯，說他每年過年都回家，說家鄉的年輕人基本都出門在外打工，說每年過年除了見家人一定還要會會家鄉的同學和朋友，說……

家鄉、春運、打工，一個永遠聊不完的話題，將近二十三個小時的火車故事，我的心有幾多楚酸、幾度被溫暖、直至最後柔軟，臨他下火車時，我默默地祝福他和他的家人永遠幸福平安，並用相機認認真真地多拍了幾張照片，對著那個煙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