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簿

文/圖 楊輕抒

有個人說過一句話：任何一張照片，當它有了歷史之後，都會產生價值。當然，這話指的是紀實照片。

這話可能沒問題。自己過去拍的一些掃街照片，當時覺得沒啥意思，再翻的時候，發現有一些還真能打動自己——時間，讓照片上的那些陌生人無意識的一笑一顰，一個動作一個手勢，有了意義。

於是想起曾經很流行，家家幾本的相簿。即便到現在，不少人家裡還能翻出幾冊來——這一代人經歷了膠片時代——這一代人年青的時候中國還沒有普及數碼相機，電腦以及電子相簿，自然無法用網路或者硬碟儲存照片。用膠片相機拍了照片，再衝印出來，五寸或者七寸，夾在相簿裡，有客人來的時候就拿出來給人看，這是最常見的一項娛樂活動，雖然那一本或者幾本相簿已經被人翻了好多回。但大家依然樂此不疲。

對於普通人來說，相館拍照是最常見的，後來相機進入普通家庭，用柯達、樂凱、富士膠捲，一般是感光度兩百的那種。感光度四百的要貴一些。現在對於感光度之類的東西多數人弄得清楚了，但當時能弄懂的人不多，大家的認識，只要相機裡裝上膠捲就可以拍照，所以那些洗出來的照片曝光不足或者曝光過度，或者地平線歪到天上去了，是常有的事。

雖然如此，把照片沖洗出來，小心地夾到相簿裡，仍然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尤其是女生，動不動就翻出來溫習一回，連傻乎乎的男女不辨的週歲照看著都格外有趣。

裝照片的所謂相簿，實際是個大夾子，殼是厚塑膠的，內頁薄，設計有塑膠口袋，大小不一，可以裝下五寸、七寸的照片，也有一兩頁設計了比較大的口袋，裝得下十寸的。一般來說，女生都有自己獨立的相簿，專門裝自己的照片；男生基本上是和父母兄弟爺爺奶奶擠在一起，一副可憐兮兮的樣。

相簿封面印有照片，照片多半是美女，那些美女又以港臺明星居多，畢竟那時候流行的就是港臺明星。後期也有不是明星的，大概是漂在廣州、北京的模特兒。所有的照片人物基本沒有什麼立體感，色彩偏紅黃，即所謂“港風”。美女或站或坐或臥，穿著相對清涼。現在看來，性感說不上，最多有一些小妖嬈，但在當時，在中國男人中山裝第一顆紐扣都不能隨便解的年代，那種誘惑雖不能說在嘴上，但眼睛不亮是不可能的。

也有不多的相簿封面上的照片不是美女，比如是一些風景名勝。但那是少數。

相簿裡的照片，是物質的，本質上不可能永遠都保持原樣，所以隨著時間推移，照片開始模糊，有的照片因為沖印質量原本就不佳，像石頭風化一樣，很快就褪色了，照片上的人物眉毛鬍子開始粘到一起，只能憑身形來辨認。

其實，隨著時間推移，相簿也舊了，甚至開始散架，像一臺書架，開始坍塌，書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雖然如此，相簿裡裝著的依然是一代人的青春記憶。只是這些青春記憶，在久或不久的將來，都將隨著一代人的離去而成為煙塵，消彌於無形。（原載於2020年8月17日《德陽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