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杯老鹽水不？”

夏日來臨，在海南的街頭巷尾，常能聽到這不約而同的邀請。

老鹽檸檬。海南日報記者 封爍 攝

話音一落，就能看到人們大步向前，鑽進街頭一間不起眼的飲品店，接著是老鹽檸檬、老鹽芒果、老鹽黃皮等各類冷飲輪番出現。

若有什麼飲料能為海南人“帶鹽”，老鹽飲當仁不讓。畢竟，老鹽水配水果，這獨特的吃法出了海南便難尋蹤跡。

海南人有多愛老鹽飲，恨不得把所有水果都裝進其中，春日的蓮霧、夏季的黃皮、秋天的火龍果……難怪總有人說，一杯老鹽飲裡，能裝下整個海南。

誇不誇張先不說，至少海南這方水土，和老鹽飲多少有點故事。

風靡街頭的“怪味”飲品

海南人在品嚐生活的甘甜之時，似乎也很善於欣賞苦與鹹。

“想更甜，得加鹽。”這一海南民間俗語中隱藏著樸素的飲食智慧：鹹味能解膩提鮮，提升水果的甜香。當鹹味和甜味結合在一起時，它還能使甜味變得更加靈動，更加通透。

海南古鹽田曬出的老鹽。海南日報記者 宋國強 攝

這一俗語在老鹽飲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在海南的街頭巷尾，隨意走入一間飲品店，老鹽飲都是當家招牌。其中，老鹽黃皮水和老鹽檸檬水最為火爆。黃皮或檸檬搗碎，淋入蜂蜜和糖水，後兌上老鹽水，一杯老鹽飲就這樣做好了。

喝上一口老鹽飲，鹹、甜、酸和微微的苦意，混著冰塊的涼意滑入喉嚨，口齒生津，彷彿一陣涼風颳過唇齒，籠罩全身，悶熱燥氣，一掃而光。

五味雜陳的怪誕，可能會讓很多初嘗老鹽飲的外地人“望而卻步”。但這種帶有水果甘甜，又混著老鹽清鹹的奇特滋味，卻讓本地人慾罷不能。

老鹽飲的流行和起源眾說紛紜。幾乎沒有人能準確說明它的來歷，一時間它如雨後春筍，迅速在街頭巷尾風靡了起來。

海南人為什麼喜愛老鹽飲。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海南高溫潮溼，暑氣燻蒸，在室外行走片刻便會大汗淋漓，為了補充身體流失的鹽分，飲食中多鹽變成了當地人的自然選擇。

所以，街頭、巷尾、餐前、宴後……隨便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海南人都能拿著一杯老鹽飲，彷彿怎麼也喝不夠。

街頭飲品裡的富饒物產

海南人愛喝老鹽飲，這和海南的自然環境和豐厚物產有莫大關係。

在熱帶、亞熱帶季風氣候的影響下，海南成為一片富饒之地。在這裡，終年高溫和充足降水為各種作物生長提供了適宜的條件，瓜果迭出，四時豐收，瓊島物產從來都是富庶優越。

海南一年四季能丟進老鹽水的果子的確多，只要新鮮乾淨，味道就對了，泡什麼都好喝。

海南老鹽飲品系列。海南日報記者 封爍 攝

春天可以來點蓮霧、芒果，夏季可以泡點荔枝、黃皮，秋天有百香果、火龍果；檸檬更是四季不斷供。除了個別軟爛易腐的水果，如香蕉、釋迦，大多數水果都可以泡，入鹽歷練彷彿是海南水果們的必修課。

“水果新鮮，老鹽飲才有靈魂。”在海口新民西路上，經營了近10年的“飲盟”人氣極高，店主鄭成耀透露，好喝的老鹽飲必須使用新鮮水果，當天切配製作，畢竟人們“喝的就是那口清新勁”。

老鹽飲，重點就在“老鹽”。有些人堅持認為，只有海南本地老鹽，做出的飲料才是那個味兒，彷彿海南的老鹽最懂海南的水果，懂它們的脾性，懂它們的機理。

老鹽，似乎成為海南人舌尖上的一方文化烙印。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海南四面環海，海島先民以海水曬鹽，用海水濾出人生至味。《新唐書·地理志》明確記載“乾元元年（758年），瓊山、寧遠、振州等縣有鹽，近海百姓煮海水為鹽，遠近給。”

不同於內陸的煮鹽工藝，海南一些地區的曬鹽工藝主要利用火山岩槽曬鹽，海南島強烈的日曬讓曬鹽槽上的滷水蒸發迅速，留下鹽巴，這樣曬出來的天然海鹽晶瑩剔透，顏色雪白。

一般的普通海鹽曬制時間較短，只需要29天左右，而老鹽則是曬3至6個月形成的，存放的時間越久，鹽就越老。本地人相信老鹽具有涼血潤燥、定痛止癢的功效。也正是因此，消夏清熱的老鹽飲便應運而生了。

察“鹽”觀色品海南，喝上一口老鹽飲，瓜果、海鹽，眾多四時風物水土盡在其中，彷彿這一杯小小的老鹽飲中，泡得下海南的乾坤。

老鹽裝下的瓊味生活

老鹽飲裡還裝著知足常樂、豁達樂天的瓊味生活。

夏天夜裡，晚風吹著，老牌飲品店“德慧軒”在店鋪後的露天廣場支起茶桌，放上塑膠凳，招待乘涼和過往的市民。

“夜晚無事，家人好友相約散步，累了就來坐坐喝杯‘老鹽’。”海口人鄭源是店裡常客，常與家人好友在此，啜著老鹽飲，吃著點心，漫無目的地談天說地，在霓虹閃爍的城市裡偷得片刻清閒，也勾勒出平淡卻綿長的時光。

在“老海口”看來，飲品店簡陋的一方茶桌，不僅提供茶飲與娛樂消遣，更粘連人情，是天然有效的資訊溝通平臺，更是瓊式生活裡不可缺少的場所。

老鹽飲對於海南人而言，還是一種“鄉愁”。幾乎所有出門在外的海南人，無論是差旅、工作或者遊學，回到家鄉，總要喝杯老鹽飲。

一杯老鹽飲下肚，立刻就產生了鹹甜交織的歸屬感。由著老鹽加水果這對默契搭檔，海南人與腳下的土地，深深聯結，密不可分。

對於海南人對老鹽飲的狂熱，曾有外地網友調侃，“當你開始接受並愈發愛上老鹽檸檬水，恭喜你，你離成為一名海南人就不遠了。”

味蕾裡，藏著通往心靈的捷徑。人們吃的東西里，往往沉澱了潛移默化的文化記憶和自我認知。若是舌頭已經完全適應一地口味，此地於你便不再是異鄉。

走，去喝老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