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芳和豔芳媽

做麻食，幾根豆角、一個土豆、幾個香菇、半個西紅柿、幾棵小青菜，各色的菜蔬搭配起來，切了幾碟，倒也算是一場小型的視覺盛宴。提起麻食，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起了豔芳和豔芳媽。

豔芳是我才剛工作時帶的一個二年級的學生。那年我19歲，剛剛師範畢業，被分配到到村辦小學教書。那個叫馬塔的小村子，村風很好。

各家各戶的小院落都乾淨而整潔，尤其是他們都偏愛養花，幾乎每戶人家的院子裡都栽種了品種繁多的花花草草。走進去總有驚喜，不一樣的景緻，相同的賞心悅目。而且村裡那一批年輕的媳婦們，個個都乾淨利落，做得飯也很好吃，尤其是豔芳媽做的麻食，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流口水，真的是太好吃了。

說起豔芳媽，就要先說說豔芳。一聽這名字裡透出來的質樸勁就能想象來這是怎樣憨厚的女孩子，當時她正在上二年級，可是個頭已經很高了，因為上學遲慢了些，她比同年級的學生大好幾歲。微黑的膚色，一大把卷曲的馬尾辮垂在腦後。一雙丹鳳眼，總是怯生生的，碰觸到你的目光，總是很快地逃避開去。這是一個靦腆內向的孩子，很少和老師主動說話。雖然她潛質一般，學習很是費勁，幾乎是每課的生字也很難記住，可是這並不妨礙我喜歡她。一直以來都喜歡這樣身上少有浮華之氣的孩子，本真，淳樸。那時候還是每天輪著去學生家裡吃飯。農村人特別質樸的，輪到給老師管飯的日子，各家各戶都會拿出自己家最拿手的飯菜來招待老師。第一次去豔芳家吃飯，著實給了我不小的驚詫。跟隨著校長，沿著村中間一段長長的土坡往下走，來到了一個潔淨的小院落裡。抬眼一看，矗立在眼前的竟然是兩孔小小的土窯。那時候附近村落的人們大都住上了寬敞明亮的平房或者磚窯，住土窯的少之又少，豔芳家竟然住在這樣有些荒僻的角落裡，實在讓我有些意外。回頭看看，豔芳跟在我們身後，幾乎是以溜牆根的姿態摸著牆一步一步地往下挪移。

進了窯洞，原想著一定是黯淡無光的。可是環顧一圈，才發現這個小小的窯洞竟然被豔芳媽收拾的一塵不染，牆壁上貼著色彩鮮豔的年畫，格外炫目。靠牆放著老式的碗櫃，雖然陳舊了些，但是被擦拭的很乾淨。小小的窗戶下是一鋪土炕，炕上鋪著有些褪色的油布。灶臺前，一個婦人的身影正在忙碌。在陣陣升騰的熱氣中，她的面目看不大清楚，但是直覺和豔芳很像，想著她應該就是豔芳媽吧。聽見我們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那滿臉憨厚的笑映入眼簾，好似瞬間便給這個小小的窯洞加溫了。她不大會說話，只是迭聲說著：“老師來了，快上炕吧！”上炕吃飯是我們陝北農家的傳統，好像只有上炕了。這飯才吃的香甜，有滋味。再看看豔芳家的窯洞，實在太小了。不上炕也實在是沒處可去。

脫鞋上炕，豔芳媽就端上來了個木盤子，裡面放著調飯用的油鹽醬醋等，這倒是極為尋常的。只是熱騰騰的飯碗端上來，一股誘人的香味便再也不可阻擋了。碗裡盛的是香噴噴的麻食，雪白的麻食圓滾滾的，配了土豆塊、紅蘿蔔塊，色彩很是誘人。最新鮮的是那湯，紅紅的，香香濃濃。調好了，端碗喝一口湯，很美味。土豆煮的很爛，幾乎都融化在湯裡了，那紅紅的顏色原來是加了西紅柿醬。在寒冷的冬天，吃這麼一碗香香熱熱的麻食，整個人都熱乎起來了。

吃飯的時候，豔芳從來不上桌，總是躲在灶臺後面，埋頭吃飯，匆匆吃完一碗，悄悄推門出去上學。她不會主動和老師說話，不會極天真無邪地刻意禮貌，討老師歡心，可是這並不阻止我喜歡她。

豔芳媽吃飯時也是從來不上桌的，就端著碗站在地上，隨時候著給我們加飯。我們飯還沒有吃完她就把碗放下了，每次我吃最後幾口飯總是有些匆忙，怕她侯的時間太長，幾筷子扒拉完把碗遞給她，叮囑她少舀點。可是她盛飯卻是舀了再舀，好像唯恐我們吃不飽似的，所以每次去她們家總是吃得肚皮撐。

從那時起，就特別喜歡吃豔芳媽做得麻食，那麼綿的土豆，那麼香濃的湯，每次都是一樣的溫暖。知道我愛吃，豔芳媽每次管老師飯總是會做一頓麻食來犒勞我們。那樣的味道，真是百吃不厭。

後來因為工作調動離開了那個村子，許多年過去了，一直沒有再見過豔芳和豔芳媽。當年帶過的很多孩子都紛紛結婚，有的已經有孩子了。豔芳，那個有著純真笑容的女孩子，也已經嫁作人婦了吧。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像她媽媽一樣，會做好吃的麻食，那樣綿綿的土豆塊，那樣鮮亮誘人的湯。

作者簡介：鄭曉蘭，小學教師，文字愛好者。熱愛生活，熱愛一切美的事物，行走煙火人生，記錄人世清歡，並有作品發表於各類刊物。用我眼中的風景美麗你的眼簾，願與你們分享晴好歲月裡的些許感動。

點亮小黃花，證明你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