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回放

歐洲的“911”

2004年3月11日馬德里當地時間上午7點30分左右，正是上班高峰時刻。一列短途旅客列車駛進馬德里阿託查火車站時突然發出兩聲巨響。滾滾濃煙中，火車車廂被炸得面目全非。幾乎與此同時，在與阿託查火車站相連的鐵路線上，馬德里附近的蒂奧雷蒙多火車站和聖歐亨尼婭火車站也相繼發生爆炸。驚險、慘烈、恐怖的一幕幕悲劇就這樣發生了，令世人觸目驚心！

阿託查火車站：是馬德里地鐵、通勤列車和遠端列車的轉運中心，清晨是每天最繁忙的時候。恐怖分子選擇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下手，顯然進行了精心策劃。隨著幾聲巨響，古色古香的車站就在濃煙中變成了屠場，到處是血，到處是屍體，到處是哭喊聲。當時在月臺等車去上班的公務員、50歲的胡安·費爾南德斯說：“（爆炸後）我看到許多東西在空中飛舞，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太可怕了。人們開始哭喊著四處奔跑，許多人撞在一起。我看到鮮血從那些人身體裡飛濺出來，然後他們就紛紛倒下了。”一名救援人員說：“最慘的是，車廂裡的傷者不斷呼喊求救，而我們卻無能為力。”另一名救援人員奧斯卡·羅梅洛則說：“很多人嚴重受傷，他們的身體被炸開了，腿都不見了。兩節車廂已成碎片，許多屍體被埋在下面。這是我參加救援工作以來所看到的最慘的一幕。”由於擔心可能會發生更大的爆炸，消防人員緊急疏散了阿託查火車站裡所有的員工。

蒂奧雷蒙多火車站：位於阿託查火車站南側不遠處。一位住在蒂奧雷蒙多火車站附近的婦女對西班牙國家電臺說：“那場景就像地獄一般，人們紛紛向阿託查站跑去，但他們過不去。我還看到那些仍然在列車裡的人正在掙扎。”這名婦女還說，她還看到地上躺著一個男孩和一個青年男子，看起來都快不行了。

聖歐亨尼婭火車站：位於阿託查火車站南部大約10公里處。爆炸發生後，救護車司機恩裡克·桑切斯開車前往聖歐亨尼婭火車站接運傷員。桑切斯說：“有一節車廂完全被炸燬了。站臺上到處都是人。我看到許多人斷胳膊斷腿。那一幕太可怕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聞訊趕來的救援人員在三個車站同時展開營救，他們大聲呼喊著，讓人們冷靜，保持秩序。幾分鐘前還十分擁擠的車子此刻變得空空蕩蕩，只有救援人員在忙著搶救傷者，收拾屍體。一些滿臉是血的傷者輪不到上救護車，只得坐在路邊，等著醫護人員來給他們包紮。一些傷者撕下身上的衣服緊急包紮自己的傷口。公共汽車被暫時徵用為救護車。很多幸存者哭泣著給親人打電話，報平安。路過火車站的人被跟前的慘景嚇得目瞪口呆，有人坐在人行道邊，連路都走不動了。數百名傷員被火速送往馬德里各大醫院救治。被炸死的人數開始只有幾個，可是隨後這一數字直線上升，傷者更是一時難以統計。附近的幾個醫院裡已經人滿為患，血庫告急。西班牙政府呼籲市民踴躍獻血，幫助挽救生命。據西班牙警方報告統計，在這次事件中，共有196人死亡，1500多人受傷。這是15年來在歐洲發生的最血腥、最恐怖的爆炸事件。由於“311”事件發生在“911”事件後的第911天，因而被稱為歐洲的“911”。

“襲”影追蹤

尋覓真兇

在“311”爆炸事件發生一年之後，西班牙官方透過媒體正式宣佈，馬德里旅客列車爆炸案已經全部告破。在直接參與爆炸案的16名恐怖分子中，7人已於2004年4月3日在馬德里集體自殺身亡，5人在逃，其餘4人被捕。爆炸案是與“基地”組織有聯絡的恐怖組織“阿布·哈夫斯·馬斯里旅”所為。真相雖然已經大白於天下，兇手也已經被繩之以法，但是在今天看來，西班牙政府排查兇手的過程卻耐人尋味。

爆炸案發生後，西班牙政府迅速將目標鎖定在“埃塔”身上，而且列舉出一系列言之確鑿的“證據”。（“埃塔”是西班牙巴斯克地區的分離組織“巴斯克民族和自由組織”的簡稱，成立於1959年，原為佛朗哥時代西班牙北部巴斯克地區的地下組織，佛朗哥獨裁統治結束以後，逐漸發展成為危害整個西班牙社會、主張暴力的民族分裂主義組織。其政治目標是透過暴力鬥爭把巴斯克地區從西班牙分裂出去，建立一個包括法國南部一部分巴斯克語地區居民在內的獨立國家。目前已被美國和歐盟列為“恐怖組織”。）一是從2002年開始，法國和西班牙加大了對“埃塔”以及境內“基地”嫌疑人的打擊力度，“埃塔”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去年在法國落網，遭受沉重打擊的“埃塔”繼續發動幾場大規模恐怖襲擊以振奮該組織計程車氣。二是西班牙大選在即，如果現任政黨連任，將意味著打擊恐怖主義的政策不變。“埃塔”在大選前72小時發動連環襲擊，說明其目的非常明確——破壞大選，同時顯示自身“實力”，以獲得與政府談判的價碼。三是在這次襲擊事件發生前不到兩週，馬德里警方攔截了一輛滿載500公斤烈性炸藥的卡車，逮捕了兩名“埃塔”成員，粉碎了一場堪稱“馬德里911”的恐怖襲擊陰謀。事後西班牙警方立即進入最高警戒狀態。防止“埃塔”組織在大選前再度發動恐怖襲擊，但仍然未能避免襲擊事件的發生。

令西班牙政府大跌眼鏡的是，就在爆炸案事發當天，西班牙國內輿論開始眾口一詞猛烈譴責“埃塔”的時候，“基地”組織透過一封發給阿拉伯文報紙《阿拉伯耶路撒冷報》的電子郵件聲稱，該組織對當天發生在西班牙馬德里火車站的爆炸事件負責。郵件稱，“基地”組織的“敢死隊”已經滲入到支援美國對伊拉克開戰的西班牙，“這是與西班牙算的一筆老賬，因為西班牙是美國發動戰爭的參與者和盟友。”

一直保持沉默的“埃塔”組織也在爆炸案發生後的第二天開始為自己辯護，透過西班牙北部地區報紙《加拉報》否認馬德里火車站爆炸事件系該組織所為。3月14日，“埃塔”組織又透過一封發給《加拉報》的電子郵件再次重申該組織與馬德里“311”連環爆炸案“沒有任何關係”，說馬德里爆炸事件與“執政的人民黨支援美國武力攻打伊拉克的政策有關”，並指責西班牙政府“故意”將馬德里爆炸事件與該組織聯絡在一起，“以便該黨在大選中獲利”。

“基地”組織先後兩次宣稱自己是真兇，而“埃塔”組織兩次澄清非本組織所為，爆炸案一時間變得迷霧重重。3月14日凌晨，西班牙內政大臣阿賽維斯在緊急召開的記者會上宣佈，西班牙政府獲得的一盤阿拉伯語錄像帶顯示，一名身著阿拉伯服裝的人宣稱，該組織對馬德里爆炸事件負責。此人帶摩洛哥口音，自稱是“基地”組織歐洲分支機構軍事發言人，他表示襲擊是為了報復西班牙與美國合作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犯下的罪行。3月15日，在爆炸案陰影中當選的西班牙新首相薩帕特羅與巴斯克地區領袖進行了電話交談。同一天，西班牙向聯合國致信，表示已經不再堅持認為是巴斯克民族分裂組織“埃塔”發動了馬德里恐怖爆炸事件，他們正在調查可能來自國外的“黑手”，至此，“埃塔”組織發動恐怖襲擊的嫌疑已經基本可以排除。

在其後的一年裡，西班牙警方不懈努力，共逮捕了131名與“基地”組織有聯絡的恐怖分子，其中62人直接或間接參與制造了馬德里爆炸案。爆炸案的主要策劃者、1968年出生的土耳其人薩爾哈內·法克赫特和直接指揮者、1968年出生的摩洛哥人雅馬·阿米達均在2004年4月的集體自殺中死亡，另一名嫌疑主犯魯巴伊·烏薩馬·賽義德·哎哈邁德被從義大利米蘭引渡到西班牙接受調查，被控犯有191項謀殺罪。

深度點選

“炸倒”了一個人民黨，“炸出”了一個新首相

血腥慘烈的馬德里爆炸案使本來不受關注的西班牙大選成為舉世矚目的大事。在人民黨執政的這段時間裡，西班牙經濟連續增長，政治趨向穩定，而且人民黨首相阿斯納爾擬定的繼承人馬里亞諾·拉霍伊在民意調查中也已經領先了7。5個百分點，大選的結局看來不會有多大懸念。然而3月11日發生的爆炸案卻使大選結果發生驚天逆轉，它“炸倒”了一個人民黨，“炸出”了一個新首相。在野的工人社會黨（簡稱“共社黨”）候選人薩帕特羅最終贏得大選，而阿斯納爾領導的執行親美路線的人民黨在國民的一片譴責聲中黯然下臺，成為第一個因為支援伊拉克戰爭而被人民轟下臺的政府。輿論普遍認為，這次西班牙民眾參選率相當高，而且一些原本對政治不感興趣的民眾也投票參選，其決定性的因素是因為選民已經對人民黨政府失去了信心。他們認為人民黨不顧民眾的反對，一味追隨美國，才最終導致了“基地”組織在大選前夕發起恐怖襲擊。他們還認為阿斯納爾當局為了讓自己上臺故意隱瞞事實，指認“埃塔”是幕後真兇，而不顧國民的生命安危。他們用手中的選票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讓反對派上臺。

自2003年美國對伊拉克發動戰爭後，伊拉克不折不扣地成為世界恐怖事件的新淵藪，幾乎所有重大的恐怖襲擊事件都能和伊拉克戰爭扯上關係。國際恐怖主義的政治目的已經變得越來越明確，透過發動大規模恐怖襲擊事件，激發民眾對本國政府出兵伊拉克的強烈不滿，逼迫執政黨下課或從伊拉克撤軍。伊拉克戰爭爆發後，執政的人民黨首相阿斯納爾卻一意孤行走親美路線，奉行追隨美國單邊主義的外交政策，下令西班牙軍隊出兵1300人協助美軍在伊作戰。但是西班牙有民意調查顯示，91%的民眾反對伊拉克戰爭，國內屢次爆發大規模反戰示威遊行。而發生在大選前的這起西班牙有史以來最大的恐怖襲擊事件更使民眾受到強烈的震撼，他們越發感到不能再選擇親美的人民黨，因此轉而支援反對伊拉克戰爭的工社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可逆轉的民意最終使大選翻了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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