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

一名代孕母親在印度首都新德里的一家醫院因多項併發症去世，42歲的她死時懷有17周的雙胞胎。屍檢和病史調查發現，她患有多種疾病，包括肺結核、腦積水和抑鬱症，並且在懷孕前沒有遵循適當的醫療篩查程式。如果遵循醫學指導原則，她本來是沒有資格充當代孕母親的。

如果她能活下來併成功分娩雙胞胎的話，大概能拿到1萬美元的報酬。這可能是她苦幹15年才能賺到的錢。

這位不幸的代孕媽媽，不是第一個犧牲品。在她之前，已有無數的印度婦女死於代孕。30歲的代孕媽媽瓦吉拉（Vaghela）在孕晚期突然抽搐、心跳驟停，診所沒有搶救她，而是做了緊急剖腹產。嬰兒活下來了，她沒有。家屬拿到了100萬盧比，摺合10萬人民幣的賠償。

除了代孕，買賣卵子也是一項利潤豐厚的生意。不少沒生育過的年輕印度女孩，靠這個掙錢幫扶家庭。然而她們不知道的是，

催卵是有風險的。

17歲的潘迪（Pandey）在取卵後死亡，她賣一次卵可以掙448美元。23歲的夏爾巴（Sherpa）同樣死於取卵造成的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

此外，還有許多瀕死案例、造成終身的健康問題或心理問題的案例。

不少朋友以為，2015年印度就已經禁止商業代孕了，就連印度本國人都這麼說。但實際上，這只是一個馬虎眼。該法案因為印度議會的拖沓，第二年就悄無聲息的失效了。直到本影片開頭那位代孕媽媽去世的時候，印度議會還在為禁止商業代孕的事情扯皮，一直扯到去年年底。從2015年到2022年1月，光是印度小鎮阿南德上的一家醫院，就有1660例代孕分娩。

最奇葩的是，很多代孕母親聽到法律即將禁止商業代孕後，出離憤怒，威脅說要去首都示威遊行。

大家好，我是up主墨家君。今天“神奇三哥”的第七集，我們來見識一個更奇葩的印度。老墨以前只知道烏克蘭代孕產業很有名，沒想到印度居然也有代孕，而且還是烏克蘭的老前輩，被“譽為”世界代孕中心，一年可創造23億美元的gdp。但不變的，是一樣的黑心。

所以我們今天就來揭開印度代孕產業的黑幕。各位老鐵泡杯茶點個贊，我們馬上開始。

莫迪老家古吉拉特邦，有個默默無聞的小鎮叫阿南德，居民只有15萬。但是美國著名脫口秀主持人奧普拉，在一期節目中採訪了新澤西州的一對不孕不育夫妻，他們講述瞭如何在印度阿南德的阿肯沙診所，透過代孕媽媽成功孕育了自己的兒子。當然，讓他們欣喜的不僅是終於當上了父母，更是低廉的費用。整個代孕花銷包括機票在內，只要3萬美元，便宜的令人髮指。

這段採訪，讓阿南德這個小鎮聲名鵲起，變成了印度——甚至可能是世界的代孕之都，而阿肯沙不孕不育診所更是變成了歐美不孕中產階級夫妻的救世主。

美國記者斯科特·卡尼采訪了阿肯沙診所。初到貴地，把人給驚呆了。這是一棟紅磚三層建築，外部幾乎沒什麼裝飾，佈滿凹痕，卡尼一度以為自己走錯了路，怎麼都想不到，這裡會是印度最成功的代理生子公司，以每週一個的速度，提供代孕寶寶。

一個代孕媽媽站在阿肯沙醫院外留影

走進診所，內部環境稍微有點醫療機構的感覺了。奧普拉的親筆簽名照就掛在診所的顯眼處，如今他們生意興隆，等候名單上有多達數百人，每週至少會收到十幾位新顧客詢問有關代孕母親的事宜。

診所的創始人帕特爾博士接受了採訪。她自稱是一名女權主義者，她認為建立這麼一家代孕醫院並不是奴役女性，反而是幫助文盲婦女解決就業。用她的話說，是神靈派我來做這件事的。她說代孕者不必自卑，她們都是擁有特殊才能的女性，而自己把她們當成女兒一樣看待，阿肯沙也不僅僅是醫院，而是“代孕者之家”。

且不說帕特爾博士是女權還是“女拳”，這門生意顯然讓她過上了富足的生活。根據卡尼記者的觀察，沉甸甸的鑽石珠寶壓滿了博士的脖子、耳朵和手腕上，她開的是寶馬，住的是豪宅，畫著精緻的妝容，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過了沒幾年，大概是攢夠了錢，帕特爾博士終於蓋起新大樓，十分的富麗堂皇，但她給代孕媽媽提供的宿舍，依然是破磚房。

小鎮上有一間一層高的混凝土平房，被帶刺鐵絲網和鐵門包圍著，警方曾將這棟平房當成倉庫，用來存放緝查到的私酒。

現在，這棟平房是阿肯沙不孕診所的代孕母親宿舍。警察設立的防護措施，被代孕醫院給利用起來了。在這裡，代孕母親雖非囚犯，但也不能自由離開。在整個懷孕期間都要被關在這裡。前三個月強制臥床休息，後六個月也不準出門。一個警衛穿著看似官方的制服，攜帶竹棍，在前門那裡監看每一位婦女的行動。戶外活動是被禁止的，就算只在附近街上走走也不行。想要出門透透氣散散心，她們必須先在診所預約，或經過看守的特殊允許才行。

阿肯沙如此限制代孕母親的人身自由，一來當然是為了保護“商品”的安全，二來據他們說是為了保護孕母，宿舍的環境雖然極其簡陋，總比回家幹不完的農活和家務要好。

卡尼記者憑藉著白人的面孔，讓警衛以為是外國客戶，得以順利潛入這個宿舍。

這是一個大小如教室的房間裡，容納了大概有20多個處於不同的妊娠階段的孕婦。天氣熱的讓人窒息，唯一可供納涼的是一臺慢吞吞的吊扇。唯一的娛樂是一臺破舊的電視機，正放著古吉拉特語肥皂劇。每位代孕母親都只有幾件私人物品。

那麼，這些代孕者是從哪裡知道阿肯沙診所的呢？他們絕大多數來自周邊的鄉下地區，或者是本人，或者是家屬，看了當地報紙的廣告，才知道這家診所會付現金給願意代孕的婦女。裡面唯一一個接受過教育的孕母狄可莎是職業護士，尼泊爾人，在印度打工，老家留下了兩個學齡孩子，來幹這個活，主要是為了給孩子攢教育費。孕婦懷孕住宿舍期間，每個月可收到50美元，每3個月可收到500美元，最後的獎金要等到生產時結算。分娩一個嬰兒，按重量計算，大約可賺5000至6000美元，如果成功生下雙胞胎或三胞胎的話，還能再多一些，最多可達到一萬美元。但若是不幸流產的話，也可保留流產前收到的錢。不過，要是孕母選擇墮胎的話，那麼就必須賠償診所與客戶所有的費用。

來這裡的代孕母親都是自願用自由，來換取這樣一筆他們眼中鉅額的金錢。然而我們看得很明白，如此微薄的報酬，無疑就是剝削。

在印度，代孕媽媽只能拿到總報酬的20—25%。而在美國，代孕媽媽能拿到總報酬的35%。

曾經有個印度代孕媽媽做代孕為家裡蓋房子，客戶在孩子出生後非常感激，得知這次代孕費不夠蓋房子後，想多給代孕媽媽一點錢，卻被診所攔下了。診所告訴客戶，代孕媽媽們都是潛在的敲詐勒索者，多給錢會滋長對方的貪心，把她們“寵壞了”。

實際上，診所就是想讓那個代孕媽媽再多幹幾次，為診所創造更多的利潤。

2002年，印度將商業代孕合法化，很快它就

“戰勝”其他國家，成了全世界最受歡迎的“代孕旅遊目的地”。原因有很多個：第一當然是商業代孕合法，不用提心吊膽搞地下工作；第二是印度的醫生基本都會說英語，溝通無障礙；第三個原因，印度有大量願意從事代孕的婦女；第四個原因特別具有諷刺意味，那就是印度代孕母親比較健康，同樣是貧困婦女，印度女性不會抽菸喝酒，更不可能吸毒，而美國歐洲那些淪落到去做代孕母親的女孩，基本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第五個是成功率高。根據美國生殖醫學會的建議，美國醫生在婦女子宮內植入胚胎時，每次只能植入一個，絕對不能超過2個。這是為了防止造成多胞胎，讓孕婦面臨較高的風險，導致早產以及嚴重的嬰兒健康問題。這麼做當然會導致成功率很低，美國人工受孕的常態成功率大約是31％。但印度就不受這個限制了，印度版的醫學指導方針建議，在代孕母親身上植入的胚胎不得超過3個。實際操作時，經常一次上5個胚胎，所以他們的成功率能達到44％。如果有3個以上的胚胎成功著床，醫生就會選擇性地放棄一些胚胎，讓胚胎總數減少到可控制的程度。阿肯沙診所就經常這麼幹，而且沒有經過客戶與代孕母親的同意。

第六個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費用便宜，比如阿肯沙診所收取大約2。8萬美元的費用，這是包括受精、代孕費、分娩、飛機票和旅館費用在內的總費用，是在英國進行手術的三分之一，美國的五分之一，而且還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嬰到付款。相比之下美國的費用高達10萬美元不等，而且幾乎沒有任何擔保，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經常發生。

所以，印度下場前，即便是西方也只有上層階級負擔得起代孕費用。印度把代孕做成白菜價，質優價廉，童叟無欺，中產階級都能負擔得起了，讓更多西方傳統家庭、男同性戀家庭和單親家庭受益，也難怪西方客戶蜂擁而至。

截至2008年，印度公開的生育診所至少有350家。但是印度政府是不追蹤代孕產業的，也不要求診所登記這項業務，所以很難查出實際上到底有多少家提供代孕服務的機構。一些專家估計最起碼有3000家左右。印度人甚至像開奶茶店一樣開代孕診所。孟買的希拉南達尼（Hiranandani）醫院官網上公開做廣告誠招加盟商：印度各地的生育專家如果想創業，又擔心沒牌子沒客戶的話，可以和本院聯絡，只要支付一點點加盟費，就可以在當地小村子開一家“來自孟買”的網紅代孕診所哦。

就和奶產總店給加盟店提供原料一樣，希拉南達尼醫院也會給加盟店提供受精卵，甚至是孕母。總院特聘幾個所謂的“醫療社工”，負責直接招募貧民窟的婦女當孕母，每招到一個新的代孕母親，就會收到750000盧比，約1750美元的報酬。而孕母們理論上最多隻能幹三次，但實際操作就是另一回事了，根本沒什麼人去查。

老墨在查了一些案例後發 現，前面那位自稱是女權主義者的帕特爾博士，居然能算是最下力氣保護婦女權益，或者說“商品質量”的人了。這是一個比爛的行業。印度政府對於代孕母親的診療條件，沒有制定任何具有法律約束力的標準，所以怎麼對待代孕母親，全看各家診所的良心。大部分機構為了降低成本多賺錢，會最大限度的縮減代孕母親的產前檢查和產後護理。一旦出事，也沒有法規確保他們會負責。

2009年5月，23歲的代孕媽媽伊絲瓦莉（Easwari）在孔巴託市（Coimbatore）的依斯沃亞生育診所（Iswa rya Fertility Clinic）生產後死亡。這個姑娘短暫的一生就是一場悲劇。年紀輕輕嫁給年老的丈夫生孩子，而且還是一夫多妻婚姻裡的第二個妻子。2008年，丈夫木魯剛看到報紙廣告徵求代孕母親，便要求伊絲瓦莉去簽約，好讓家裡有額外的收入。

雖然伊絲瓦莉平安度過懷孕階段，生下一名健康的孩子，但馬上開始大出血。診所毫無準備，無法處理出血狀況，拖了一段時間後，護士居然讓伊絲瓦莉的丈夫自己喊一輛救護車，送到附近的醫院。不幸的是，伊絲瓦莉在送往醫院途中就去世，孩子依照合約送到顧客手上。

這位“悲痛”的丈夫與診所開始打官司討賠償。依斯沃亞生育診所否認有任何不法行為。官方的調查敷衍了事。根據診所某位醫生透露，孩子的頭太大，所以伊絲瓦莉“產生嚴重的血管內瀰漫性凝血不良”，儘管醫療團隊輸了7瓶血，並叫來另外幾位外科醫生，卻還是救不了伊絲瓦莉的性命。

問題是，這明明是產前b超就能發現的，是剖腹產就能解決的問題，卻讓伊絲瓦莉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甚至，診所是否努力搶救過伊絲瓦莉，都是一個疑問。因為根據當時印度的法律，政府機構沒有權力調查這類案件。當代孕發生醫療事故時，患者家屬不得不相信醫院的說法，預設院方是根據最高醫療標準搶救患者的。

而印度立法的爭議，也在管理這一塊上。監管的責任肯定是要落在地方政府頭上的，那麼到底派哪個部門去負責監督生育診所呢？印度為此踢了10年的皮球。一名印度基層官僚接受採訪時說，沒有人有精力去管制代孕合約，保障弱勢的代孕母親並不是他們的工作內容。

目前，世界各國對代孕的法律形式分三種。

第一種是以英國為代表的限制模式，法律禁止商業性代孕，但允許無償的利他性的代孕。

第二種就是我國、法國、希臘和荷蘭這樣，明確禁止任何形式的代孕，嚴重的甚至會追究刑事責任。

第三種是放任模式，代孕事宜主要交給私人處理，有多少本事就賺多少錢，法律對其進行一定的指引，或者完全不管了。這種絕對是少數。目前世界上只有寥寥幾個國家允許有償代孕，例如美國的8個州、比利時、加拿大、以色列、喬治亞等國，而且這些國家大多實施嚴格的規範制度，所以代孕成本很高。直到印度、烏克蘭填補了這個空缺。

但是，禁止商業代孕是國際的主流，原本合法的幾個東南亞國家很早就立法禁止。剩下的，全是國際公認的“失敗國家”，窮到沒辦法才會用這個法子去換錢。這讓自尊心超強的印度情何以堪呢？禁肯定是要禁的，但扯皮也是難免的，印度司法界為了禁止代孕，糾結了整整9年。

曾經的代孕母親Bhanu， 靠著代孕賺的錢蓋起新房，當上村長

2013年，印度禁止外國同性戀夫婦和單親父母代孕。2015年，印度政府以行政命令的形式禁止外國人來印度商業代孕，只允許出於研究目的的胚胎入境，這就等於開了個後門。2016年，印度議會下院人民院提出並通過了一項《代孕（監管）法》法案，然後去上議院走程式，然而由於上議院無限期休會，這項法案被拖得失效了。2019年，人民院重新提出，上議院經過曠日持久的審議和辯論，吵了兩年多才透過，2021年12月底經總理同意後成為法律。所以，最遲今年10月，代孕母親將分娩最後一批合法的商業代孕寶寶。從此，印度只允許結婚至少5年並患有不孕症的印度籍異性戀夫婦，獲得利他或無償代孕。所有商業代孕，無論是外國人還是印度人，都將被完全禁止。

對該法律反應最激烈的，不是那些醫生院長，反而是職業代孕媽媽。一個剛剛入行的孕母卡卓爾·瓦爾薩瓦，去年剛剛賺5500英鎊，靠這筆錢蓋起了全村第一棟兩層混凝土“豪宅”，買得起更多的農藥化肥種子，新生活就在眼前。嚐到甜頭的她剛想賺第二筆，禁令來了。瓦爾薩瓦已經打算去新德里遊行示威，她說，對於像她這樣沒有受過教育的女性來說，除了買彩票之外，根本沒有其他途徑來賺這麼大一筆錢。

開診所的人反倒不怎麼擔心，合不合法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畢竟雙方的需求都還在，不怕沒生意。至於法律禁止，這根本就不成問題。君不見，印度早就禁了人骨交易，反倒催生了一個龐大的地下黑市。靠著代孕發家致富的帕特爾醫生繼續冠冕堂皇的說：“我擔心當代孕供不應求時就會轉入地下市場，屆時代孕媽媽將比以前更容易遭受盤剝。”

20年前印度開啟商業代孕時代，沒人關注貧窮婦女的健康和利益；20年後印度關上商業代孕的大門，同樣，沒人會去關心她們該如何繼續生活。

好啦，今天的影片就到這裡。我大家如果想盡快看到下一期的話，就用點贊、投幣來催更吧。我們下期不見不散，祝各位朋友一切安好如意。

參考資料：

PET： Indian surrogate‘s death raises concern over exploitation

每日電訊：‘If it stops， we will march on Delhi’： India’s surrogacy capital greets potential ban with fury

斯科特·卡尼：人體交易

斯科特·卡尼：印度的代孕產業 ——嬰到付現

布魯諾·贊佐泰拉：出借的印度母親

希拉·沙拉瓦南：一個曾經允許商業代孕的大國，發生過什麼？

BBC紀錄片：代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