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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運氣當上皇帝、談不上文治武功的漢文帝,為啥被視為標準明君?

2021-12-20由 正史漫談 發表于 歷史

我國曆史上共400多位皇帝,只有極少數能廣受肯定,他們要麼是鼎盛王朝的開創者,如劉邦、劉秀;要麼文治武功強盛,如秦皇漢武、唐宗宋祖。

但在歷代眾多大家眼中,西漢的第五位皇帝——漢文帝劉恆才是千古明君的標杆:

他是《史記》中評價最高的皇帝,司馬遷稱讚“霸陵如故,千年頌聲”;錢時、邱濬、謝肇淛、曾國藩等人都認為他是“三代以來最賢君主”;明末思想家王夫之則認為:“漢興,至文帝而天下大定”。

當然,他也是西漢有廟號的四位皇帝之一(其他三位是漢高祖劉邦、漢武帝、漢宣帝)。

漢文帝的明君名聲並不是空穴來風。對於皇帝來說,並不是只有開國、打仗才是歷史功績。漢文帝的過人之處在於:

他在歷史最需要的時候登上了舞臺,其後又用最合適的方式,解決了眾多阻礙西漢王朝發展的矛盾,為強漢的出現開啟了可能

碰運氣當上皇帝、談不上文治武功的漢文帝,為啥被視為標準明君?

孝文帝劉恆幸運登上帝位,是西漢統治階層劇烈矛盾的產物

劉恆可謂是中國歷史上的頭號“撿漏王”,他之所以能幸運登上帝位,“得益於”西漢統治集團矛盾的白熱化。

當初劉邦死後,西漢朝廷的大權歸於“與高祖共定天下”的呂后之手。為了鞏固權力,她一手扶植、培育呂氏外戚的勢力,一手打壓、削弱劉氏宗室。高壓的環境下,除了慘遭不幸的戚夫人、劉如意母子外,其他藩王也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而時任代王的劉恆和母親薄姬,則因卑微的出身、低調的為人,得以安然無恙地待在遠離權力漩渦中心的代地。

呂后在世期間,雖然有違背白馬之盟、分封諸呂為王的過界行為,但一來她的威望、手段、身份不可撼動,二來她保證了以周勃、陳平為首的功臣集團的利益,因此雙方相安無事。但呂后並不明白“高位不可以久竊,大權不可以久居”的道理,在她死後,仍霸佔西漢權力中樞的呂家“官二代”們已經成了功臣、宗室嚴重的威脅。於是,在公元前180年,呂氏全族“被叛亂”,遭到了周勃、陳平以及齊王劉襄、朱虛侯劉章等人的聯合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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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呂后臨終前指出的那樣:“今呂氏王,大臣弗平”,這一事件其實是功臣、外戚兩大集團間矛盾的總爆發,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陳平、周勃以及宗室主動發起的宮廷政變,但由於他們掌握了““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的道德優勢,才顯得合情合法、理直氣壯。

在這之後,圍繞著“擁立誰為皇帝”的收尾工作,掌握了大權的功臣們很費了些腦筋。當時的四大人選如下:少帝劉弘、齊王劉襄、代王劉恆、淮南王劉長。但少帝是呂后所立,長大後定會對功臣大加報復,首先排除;淮南王年紀太小、舅舅家太兇悍,排除;而在誅呂中立下功勞的齊王理論上最適合,但一來他性格強勢,二來舅氏名聲不佳、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呂氏,隨之也被淘汰。

經過詳盡的分析斟酌後,原本最沒有存在感的代王劉恆成為了首選,他為人低調、“仁孝寬厚”,而且母親一族風評“謹良”,於是幸運地被周勃等人迎立為新一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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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矛盾而幸運撿漏,但這些矛盾也註定了劉恆的皇帝寶座並不好坐。

功臣們斟酌再三、殫精竭慮挑選皇帝,核心述求就是為了有效保證自身的利益,因此他們才傾向於挑選一個成年且口碑較佳的宗室子弟;

但這件天上掉餡餅般的好事,卻讓劉恆心生狐疑。在接到來自長安的邀請後,劉恆召集部屬開會,不少人對周勃等人的小算盤極為懷疑:“皆故高帝時將,習兵事,多謀詐,其屬意非止此也”,即這些功臣老將精通軍事、 深諳權謀,出於地位、利益的需要才邀請劉恆為帝,野心勃勃、不好對付。

其後經過親信宋昌的分析、找人占卜、派自己的舅舅去京城踩點後,劉恆才終於下定決心動身進京;而隨後在長安附近的渭橋上,周勃與宋昌的第一次正面交鋒,雙方經過一系列的較量、試探後,劉恆才安然登上了帝位。

這就意味著,接下來漢文帝的為政既不能毫無作為,否則即有可能淪為傀儡;又不能過於剛猛直接,要不然後世海昏侯被廢的尷尬一幕極有可能提前上演。如何處理皇權與功臣集團之間的關係、維持雙方的權利平衡、維持統治的穩定與發展,對漢文帝的政治智慧提出了極高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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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文帝這樣處理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以軟化硬、無為而有為

之前遠在代地的漢文帝,其實是法家理論的擁護者,史記·儒林列傳》記載:“……孝文時頗徵用,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法家的刑名之言,向來以剛猛、直接、不講情面而聞名,秦朝的滅亡正是與此相關。

但漢文帝的強大之處在於,面對統治階層內部的重重矛盾,他能夠控制自己原本的理論傾向,改為運用謀略、智慧加以應對,巧妙地軟硬結合、胡蘿蔔加大棒。

進宮後,他一方面讓親信宋昌、張武統領禁軍、安撫皇宮,另一方面對誅呂事件定性:“諸呂用事擅權,謀為大逆,欲以危劉氏宗廟”,順勢對功臣、宗室大加褒獎。

正式即位後,陳平、周勃、灌嬰等元老仍舊被委以要職,同時還與宗室諸王一同被重重賞賜,比如周勃被加封食邑一萬戶、黃金五千斤;陳平、灌嬰每人加封三千戶、黃金二千斤;其他參與誅呂的人員也雨露均霑、皆大歡喜。

但在局面穩定後,漢文帝就透過迂迴、柔和的方式勸退功臣集團的骨幹人員、收回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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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對於元老派的實際首領周勃,漢文帝起先讓人對其進行暗示、遊說,以“矜其功,受上賞,處尊位,禍且及身”的措辭,提醒長期處於權力核心的周勃應當急流勇退,以避免功高震主。

周勃自願下野後的第二年,因為陳平去世,漢文帝又把周勃召回了相位,以此造成“相位仍在功臣集團內部交替”的印象,對元老們無疑是一種極大的安撫、迷惑。

但到了下一年,由於多次發生日食,漢文帝利用古人的迷信心理、對古制的信奉,迫使周勃回到封地,實際上就是再次下野,丞相職位轉移到了威望、能力更加遜色的灌嬰手中,由此一步步淡化功臣集團的影響力。

對於反對者,漢文帝則採取攻心為上的策略。公元前177年,濟北王劉興居趁著匈奴入侵的機會起兵,漢文帝下詔只追究元兇,許諾對順從朝廷的濟北官吏、百姓甚至叛亂者都予以赦免,迅速瓦解了對方的鬥志。

而對於自己的嫡系,漢文帝同樣採用藝術、柔和的處理方式。當初在代地的親信張武受賄,他沒有簡單的付諸司法部門,而是當眾對其大加賞賜,等於告訴對方:你要是缺錢,可以找我要,幹嘛幹出受賄這種有辱斯文的事?張武無比羞愧,其他大臣也深有觸動,擔心背上道德包袱而自我約束。

公元前170年,自己的舅舅薄昭殺害朝廷使者,漢文帝於是命令一些大臣陪其喝酒、為其哭喪,迫使薄昭無奈自殺

透過以上這類柔和、攻心而非流血的方式,漢文帝穩步收回了皇權、緩和了漢初統治階層的激烈矛盾,使西漢王朝步上穩定、健康發展的軌道上,為文景之治的創造提供了政治和組織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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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國家治理層面的矛盾,漢文帝開創了仁德模式

承接秦末及楚漢相爭長久戰亂造成的人口銳減、經濟凋敝局面,漢初劉邦、呂后在位時致力於發展生產、恢復秩序,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由於缺乏系統性、穩定性,到了漢文帝即位時,外有匈奴無窮盡的索取,內有日益嚴重的剝削、奢靡之風,導致朝廷國家財力不足、人民生活困頓。

同時,漢隨秦制,秦朝時期的嚴刑峻法治理模式引發朝廷與百姓對立;西漢初年,出身秦朝官吏系統的蕭何編訂了《九章律》,雖然本著“約法省禁、蠲削煩苛”的原則,對一些定罪、刑罰有所減緩,還刪除了一些不合時宜條款;但總體而言仍與秦律類似,法律原則、指導思想、定刑標準幾乎一模一樣。

因此,在治國層面,漢文帝即位時面對著兩大矛盾:老百姓對於更好生活條件的渴求,對長期以來殘酷刑法的排斥。

對於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文帝的思路是“毋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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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政策的核心宗旨是致力於提高漢王朝百姓的生存環境、生活水平,注重社會滿意度,從而實現社會穩定、統治有序。

在經濟方面,採用天才政論家賈誼“牧民之道,務在安之”的主張,以減田稅、輕徭役等降低負擔的辦法,刺激農民從事生產的積極性。比如在公元前178和168年,他兩次下令把土地稅由1/15減到1/30,自此之後,這一稅率就成了漢代定製。在公元前167年,鑑於國庫豐盈,他甚至還下令免去當年全部田稅。

此外,漢文帝還“偃武興文”,把成年男子服役期由一年一次降為三年一次,極大緩解勞動力壓力;開放原本歸屬國家的山川魚澤、准許私人採礦,甚至允許民間鑄幣。

與此同時,為了減輕民間負擔、避免滋生盤剝的土壤,漢文帝在位23年,從頭至尾厲行節儉、生活標準從未提升,“宮室苑囿狗馬服御無所增益”;發現任何對百姓的不便之處,一律立即糾正;賞賜功臣毫不吝嗇,但自己修建露臺,聽說需要花費百金就立即停止;雖然身為皇帝,但除了重大場合,他隨時穿著粗絲衣服,後宮寵妃也不準身穿長衣;他為自己修建霸陵,內部全部使用瓦器,而非歷代慣用的金、銀、銅、錫等。所以朱熹稱讚:“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

在漢文帝的一系列鼓勵措施及統治階層的以身作則下,西漢王朝的經濟實現了極大恢復與發展:“富商大賈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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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讓百姓受困已久的刑法領域,漢文帝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即位當年,他就力排眾議,廢除了“收孥連坐法”,即廢除以往一人犯罪、全家受牽連的制度,這是法制文明一大跨時代的進步,具有超前的法治精神。到了公元前169年,他又廢除了肉刑,即對於犯人不再動輒砍手、跺腳,而是改為鞭、杖責打。這些舉措,極大扭轉了長期以來緊張的階級矛盾。

漢文帝在位期間,多次下令對民間的孤獨老人、貧苦百姓進行賑濟,80歲以上的老人、9歲以下的孤兒經常獲得朝廷配給的布、帛、米、肉等生活物資。每當發生災害,他就降低朝廷生活標準、減少官員數額,同時開啟糧倉、賑濟災民;此外還聽取晁錯的建議,採取“入粟拜爵制”,允許民間買賣爵位,改善農民處境、提高國庫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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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把中國大一統王朝推向第一個頂峰的漢宣帝曾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所謂的“霸道”,自然是因為漢隨秦制;而“王道”,其實就是先秦思想家所主張的仁德治國,漢文帝正是這一模式的開創者。

秦朝憑藉嚴刑峻法結束了數百年的混戰,但也正由於過於信奉這一法寶而二世而亡。漢初的黃老之術、無為而治,本質上是一種短期的無奈之舉,無法形成一種有效凝聚大一統王朝的治理體系。

而“本好刑名之言”的漢文帝,結合對秦朝、漢初統治經驗教訓的總結,開創性地將仁德與法治結合起來。自春秋戰國混戰以來,雖然無數思想家呼號奔走,但直到這一時期,仁德的治國理念才得到首次嘗試與踐行,這是對商鞅變法以來法家治國理念一次有效矯正,也是大一統治國模式的一次全新探索和開創。它給封建王朝的中央皇權披上了一層溫和的面紗,極大加強了新秩序的穩定性,可謂是一偉大創舉與改革。

綜上咱們有這樣一個感覺,

漢文帝彷彿就是為了解決矛盾而出現的

,雖然沒有秦皇漢武那樣的縱橫捭闔、文治武功,但就治國成就而言,他無疑是我國封建時代最為成功的帝王之一。他開創的“文景之治”,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封建盛世;漢武帝劉徹之所以能成為一代雄主,如果沒有爺爺漢文帝提供製度、思想、經濟等方方面面的基礎,壓根就無從談起。

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漢文帝,就沒有漢武帝的文治武功,也不會產生“強漢”這一偉大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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