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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2021-10-21由 閒餘道古今 發表于 歷史

夏意闌珊,金風忽起,南方的秋天在中秋國慶的尾聲中如約而至。

金秋的到來昭示著作物豐收,不過豐收的可不只是大地的作物,還有水裡的生鮮,各位此時肯定想到了黃滿膏肥螃蟹,大快朵頤的食客也是秋天的一道風景呢。

不過今天,我們的主角並非“蟹將軍”,而是這玩意。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如螃蟹一般,生蠔在中國也有著悠久的食用歷史,鹹魚君這就為大家細細道來生蠔的“前世”。

古代食蠔史

生蠔也叫牡蠣、海蠣子。據說,在漢朝便有養蠔食蠔的記載,只不過這玩意是個純正的海貨,因此沒有普及開來。

經過查閱資料,發現有關蠔的記載在宋朝以前甚少,而宋明清三個朝代則開始有大量關於蠔的詩詞文獻,餘以為,

養蠔食蠔的習慣是從宋朝開始普及的。

為啥是宋朝呢?這就與北宋的“開海”政策有關了。宋朝作為最富裕的朝代之一,經濟方面自然有其獨到之處,“開海”的措舉便是北宋富強的開始。

北宋草創時,方平定天下,可謂是窮的叮噹響。此時宋太宗不像後世乾隆一樣,有著

“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原不籍外夷貨物,以通有無”

的迂腐思想。

他做出了一個在當時看來十分大膽的舉動——

派手下去“海淘”,花費大量金銀搞回來了一堆香料特產。——

這些稀奇玩意自然在國內大受歡迎。

而神州沃土,廣袤無邊,各種奇珍異寶那是數不勝數。於是,宋朝憑藉海上貿易支撐起王朝的半壁江山,還大大拓寬了“海上絲綢之路”。加上出色的造船、航海技術,宋代的商船隊成為了當時汪洋上最大的一股勢力!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言歸正傳,

得益於“開海” ,宋朝時期,中國東南沿海的城市成為了貨物流通的中心,經濟飛速增長,同時還帶動了“海耕”的發展。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海耕”便是將海洋變為牧場。不過

那會可沒那麼高技術去圍大網養魚當“海王”,所以當時海民們飼養的主要是貝類

——畢竟這玩意不咋會動,也好採集。

古代所養殖的貝類在如今仍然是主流的食用貝,譬如蛤類、蚶類、青口、蟶子、還有我們的主角,生蠔。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明朝有本叫的書,裡面便有關於養蠔的記載:

《蠣蜅考》節選:

福寧沿海之氓,國少海多,往往籍海為活……肇自先民,取深水牡蠣之殼,布之沙泥,天時和暖,水花孕結,而蠣生殼中;次年,取所生殘殼而布之,稈稍蕃。然蠣產多鮮。巨魚逐漸,饞食元厭,眾心胥戚,取石塊團圍,稍無害。但石塊不過三五,波浪風傾,害復如前。乃家議扈以竹枝,水中搖放,魚驚不入,哀我人斯,百計經營,天幸不愛道,地不愛寶,竹枝生蠣。鄉人鄭姓者,隨砍竹三尺許,植之泥中,其年叢生蠣,比前更蕃,因名日竺,以竹三尺故名也。鄉人轉杈慕效,竺蠣逐傳,沙蛤亦然。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這一段講述了海民養殖生蠔的原因還有方法,內容大概就是:

福寧縣這邊土地少海多,所以人民只能靠海過活,養蠔人用蠔殼加泥沙“打窩”,然後第二年便會 繁殖出許多蠔。然而蠔引來貪吃的魚,所以又用石頭圍護住,但是隨著海浪拍打,石頭也不起作用了。最終大家商議用竹杆來保護蠔田,卻意外發現竹竿上也能養蠔,從此這種方法便被仿效流傳。

其實要我說,這種飼養法更類似於

“請君入甕”

——生蠔在水中產卵完成受精後,會主動依附到附近的岩石上,海民們只要主動給蠔崽子們提供一個居住環境,它們就會自己附上來,一般這個依附環境都是竹竿或者石塊。

總結:正是乘著宋朝“開海”政策這股“東風”,以繁榮的沿海經濟為基礎,加上發達的水路物流作為支撐, 這才拉開了食用生蠔的“序幕”。

文人與蠔

自古以來,都有著“美人美食皆不可辜負”的說法,因此,方才加入“豪華套餐”的生蠔也有幸在一些詩人文豪的作品中“露露臉”。

一。無蠔不歡蘇東坡

身為“宋朝第一吃貨”,一路被貶一路吃的蘇某人自然對生蠔甚是推崇。這貨第三次被貶的地方就是惠州,

彼時,嶺南(也就是廣東地區)還是著名的“流放指定用地”

,這裡山高水遠,溼熱瘴癘,很多被流放的人往往還沒到目的地就在半路歇菜了。

蘇東坡倒是沒有染上這裡溼毒,卻中了生蠔的“饞毒”,“毒發”時還寫了篇吃蠔感想。

《食蠔》

己卯冬至前二日,海蠻獻蠔。剖之,得數升。肉與漿入與酒並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

又取其大者,炙熟。每戒過子慎勿說,恐北方君子聞之,爭欲為東坡所為,求謫海南,分我此美也。

雖然生蠔煮酒這吃法我不敢苟同,不過也看出東坡居士對這玩意已經入魔了,被貶一趟還能吃到如此美味,怕不是心裡美滋滋。

不過,美食對於這位來說,大概也是被貶落魄之時的一種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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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沉迷生蠔梅堯臣

除了蘇東坡,當時還有一位老哥也是沉迷生蠔不可自拔,此君便是梅堯臣。他年輕那會在遊歷嶺南時被人宴請大餐,品嚐了當地出名的歸靖蠔——歸靖也就是如今的深圳寶安區這邊,雖然如今海早已被填了。

從此,生蠔那直擊心靈,吞噬味蕾的美味深深紮根在他的心裡,腦補了下《中華小當家》裡的場景,大概就是這樣了。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於是梅堯臣大筆一揮,便有了下面這首詩:

《食蠔》

薄宦遊海鄉,雅聞靜康蠔。

宿昔思一飽,鑽灼苦未高。

傳聞巨浪中,碨礧如六鰲。

亦復有細民,並海施竹牢。

採掇種其間,衝激恣風濤。

鹹鹵與日滋,蕃息依江皋。

中廚烈焰炭,燎以菜與蒿。

委質已就烹,鍵閉猶遁逃。

稍稍窺其戶,青襴流玉膏。

人言啖小魚,所得不償勞。

況此鐵石頑,解剝煩錐刀。

戮力效一割,功烈才牛毛。

若論攻取難,飽食未為饕。

這首詩講述的便是養蠔人的辛勤以及蠔的美味,這都把肥美的生蠔比喻成“流玉膏”了。

而且內容很符合其一貫風格——梅堯臣的詩取材廣泛,多源於現實、語言樸素,富有寓意,據說後來還被記載進了新安的縣誌裡。

話說,如果不是梅堯臣工作穩定,一路高升,基本在京城窩著,不像蘇某人常年處於“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路上”,以他們相差三十五歲的年齡,完全可以結為“忘年交”,探討下食蠔經驗了。

為蠔所困韓退之

生蠔固然美味,但也不是人人都喜歡,有些人就接受不能,比如這一位。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韓愈,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列“韓柳”,不管是文壇還是官場都是“兩開花”的大佬,居然被一堆海鮮嚇到了。

那會韓愈因為反對“迎佛骨”,把皇帝唐憲宗得罪狠了,要不是有人勸諫,差點被摘了腦袋,最後折中被貶去了潮州玩泥巴。

然後,韓愈迎來了自己的“生平大敵”——潮州海味。

這些在如今看來無疑是頂級美味的東西卻讓當時的韓愈犯了難,具體有多難?我們來看這首詩:

《初南食貽元十八協律》

鱟實如惠文,骨眼相負行。

蠔相黏為山,百十各自生。

蒲魚尾如蛇,口眼不相營。

蛤即是蝦蟆,同實浪異名。

章舉馬甲柱,鬥以怪自呈。

其餘數十種,莫不可嘆驚。

我來禦魑魅,自宜味南烹。

調以鹹與酸,芼以椒與橙。

腥臊始發越,咀吞面汗騂。

惟蛇舊所識,實憚口眼獰。

開籠聽其去,鬱屈尚不平。

賣爾非我罪,不屠豈非情。

不祈靈珠報,幸無嫌怨並。

聊歌以記之,又以告同行。

韓愈這首詩裡由上至下所描述的海鮮分別是:

鱟、蠔、鰩魚(浦魚)、蛙、章魚(章舉)、帶子(馬甲柱)、

韓愈將這些海鮮形容為“魑魅魍魎”,吃起來就像是要“做過一場”。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對此我只想說,放開那些“妖魔鬼怪”讓我來!

不過有一說一,生蠔密密麻麻堆砌成的蠔山的情景確實會讓“密恐”患者頭皮發麻,

而且生蠔的“尊容”也嚴重拉低了貝類的平均顏值。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後來,韓愈寫了封《潮州刺史謝表》——也就是檢討書,向皇帝認慫。因為韓愈還是富有才學的,憲宗有了臺階下後,把韓愈調離了潮州,讓他去袁州繼續當刺史去了。

但是想到韓愈是唐人,不如宋人一般對生蠔這玩意耳熟能詳,此番舉動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這也佐證了養蠔食蠔的習慣確實是到了宋代才開始流行起來。

話說,也不知道韓愈事後有沒有“真香”呢?

古法食蠔

作為上佳美味,生蠔在古代就已經被開發出各種各樣的食用方法。除了上文中

蘇東坡食蠔中煮酒的吃法,以及韓愈水煮蘸辣醬和橙醬的吃法外(那會沒有辣椒,用的應該是姜蒜或者茱萸乾果,橙醬個人猜測是類似現在生魚片滴檸檬汁),

在記敘了嶺南風物的《南越筆記》裡,也有著關於生蠔的食用方法的描述。

《南越筆記·卷十一·蠔》

蠔,鹹水所結,其生附石,磈礧相連如房,故一名蠣房。房房相生,蔓延至數十百丈。潮長則房開,消則房闔。開所以取食,闔所以自固也。鑿之,一房一肉。肉之大小,隨其房。色白而含綠粉。生食曰蠔白,醃之曰蠣黃。味皆美。

由此可以看出,

那會廣東這邊主流吃法是生吃和製成醬料,

某種意義上,這種蠣黃醬可以說是蠔油的“老前輩”了。至於蠔油這種二次加工產品。是到了清朝那會才被髮明出來的。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生蠔的深加工產品除了蠔醬、蠔油外,還有一種介於兩者之間的製法,在廣東地區尤為流行,其名為

蠔豉(豉普通話音同“尺”,蠔豉在粵語中音同“吼喜”)

,其實這東西就是

生蠔煮熟後曬制的乾貨

蠔豉比起鮮蠔更容易儲存,是送禮的佳品。晚清就有一位叫楊玉銜的學者,寫了一首答謝詞給一位廣東才女教授,詞名就叫

《月下笛·冼玉清教授以蠔豉酥皮豆蓉餅杏仁餅

雞旦糕

雜裝一盒見貽 譜此代謝柬》

,這堪比輕小說標題長度的詞名可以說是非常直接了當了。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蠔豉

額外一提,雖然我們一直把蠔稱作生蠔,然而在

古代是沒有生蠔這種叫法的

。生蠔是後來

香港人為了區分蠔豉和鮮蠔,把新鮮的蠔稱為生蠔。

至於如今膾炙人口的蒜蓉生蠔,則是近代才開始流行的,不過烤生蠔這種做法很久遠之前就已經出現了

——北魏的《齊民要術》中便有各種食物的炙烤方法,其中就有生蠔。

炙蚶:鐵上炙之。汁出,去半殼,以小銅柈奠之。大,奠六;小,奠八。仰奠。別奠酢隨之。

炙蠣(生蠔):似炙蚶。汁出,去半殼,三肉共奠。如蚶,別奠酢隨之。

這段話的意思是,烤蠔就和烤蚶子 差不多,步驟如下:

(整隻蠔)放鐵板上炙烤,出汁以後去掉一半的殼(並非直接開殼烤)。

一個炙烤用的器皿內放三隻蠔(大

的話是六隻,小蚶則是八隻), 蠔肉朝上。

然後加醋,沒錯,就是加醋(就是文中的“酢”)!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總結下來,古代的做法就是

醋烤生蠔

,如果用更有“逼格”一點的說法就是

“中式古法鐵板炙半殼牡蠣佐大豆酢”。

不過我相信,現在大部分人不會喜歡這種奇葩做法的!

哈,這醜兮兮的東西居然是古代老饕的桌上客?

結語

對於古人而言,他們想吃到一個牡蠣非常不易。從養殖、採收、再從沿海沿著水路運到內陸,經過這一系列步驟,再吃到嘴裡時已經很難保證原汁原味了。

在物流發達的今天,我們吃到的三文魚刺身可能是昨天挪威空運的,吃到的鮮活大閘蟹可能是冷鏈運輸來的——

世界更大了,卻又更小了,只是大抵再難有那種因為食之不易而帶來的驚豔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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