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女人 > 正文

在香水面前,我們都是渣男

2022-02-09由 物質生活參考 發表于 女人

在香水面前,我們都是渣男

作者:王路來源:物質生活參考(ID:wzshck)

01。

暴露年齡地說,我的香水啟蒙,來自妮可·基德曼的香奈兒5號廣告。

在那之前,對香水也有一些認知,但內心毫無波瀾,從沒有對那些花花綠綠又昂貴的小瓶子產生過任何渴望,直到這則廣告。

那時年幼無知,不知道電視廣告可以拍成2分鐘這麼長,彷彿在看一場微縮電影;畫面可以如此極致華美,把一個改編版《紅磨坊》愛情故事拍得如此纏綿悱惻。

在香水面前,我們都是渣男

當然,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香奈兒花了1200萬美元請妮可·基德曼代言,又花了3000萬美元拍廣告。每一幀的美輪美奐精緻絕倫,都是真金白銀燒出來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女神。10年後的2014年,迪奧為了紀念“真我”香水十週年,請來查理茲·塞隆,以凡爾賽宮鏡廳為背景,拍出了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紙醉金迷。

塞隆穿著金色長裙,美豔不可方物,沿著一條從天而降的金色絲綢攀爬至穹頂。那一幕,就像多年前妮可·基德曼雪白裸背上搖曳生姿的銀色NO 5項墜一樣,都擔得上“傾國傾城”這四個字。

在香水面前,我們都是渣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香水和作為造夢者的電影多少有些類似之處。正如愛馬仕前御用調香師讓-克勞德·埃勒納所說,香水可以創造幻境,而幻境比現實美好[1]。這或許也是頂級香水廣告需要頂級女演員的原因:只有她們最適合製造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白日夢。

而談及對香水最令人驚心動魄的描繪,則不得不說聚斯金德那本危險而迷人的《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18世紀的法國。制香者格雷諾耶有著超高的調香天賦,無比迷戀少女體香,為製作出最無與倫比的香水而成為連環殺人犯。當他即將被處決時,只因使用了這份美妙絕倫的香水,全城人立刻沉醉於其魔力之下。

故事結局時分,格雷諾耶發現人生再無目標,遊蕩到巴黎只求一死。他毫不吝惜地將香水全部噴灑在自己身上,人們聞香蜂擁而來,最終將他分食殆盡,“一根頭髮也沒留下”[2]。

《香水》也曾改編為電影。與商業廣告奢華浪漫的美夢相比,這部電影無疑是一個陰暗詭譎、卻也有著致命吸引力的迷亂之夢。夢境看似兩極,但卻共享著同一個核心:在我們的想象中,香水總有一種超現實的魔力,可以如天堂般夢幻,也可以蠱惑人心,令人瘋狂。

或許,嗅覺這種感官,向來就連通著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和想象。

02。

香水與性,乃是關於香水最經久不衰的話題之一。

不管是遮遮掩掩還是直截了當,每個人其實都想知道,所謂香水的性吸引力,到底是商家的忽悠,還是真實存在?

嬌蘭第四代掌門人讓-保羅·嬌蘭曾經如此描繪香水的魅力:夜晚時分,衣服會脫掉,妝會卸去,而始終縈繞的是聲音和香氣。有的女性也許在白天並不美,但到了夜晚,她會變成風情無限的美人[3]。

聯想到那些流傳至今的古代香豔故事,諸如埃及豔后用美色和香水引誘羅馬執政官尤里烏斯·凱撒,以及多年前的洗腦神曲《香水有毒》裡那句“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這大概是一種人類的集體認知:香味是一種引誘,一種可感知的性吸引力。或許還意味著某種禁忌、衝突和背德。

香水的發展歷史,與性觀念發展的歷史頗多暗合。遙想1925年,嬌蘭推出經典的東方香調“一千零一夜”香水時,因為其香味如此性感撩人,以致當時依然相對刻板的上流社會出現了不成文的“淑女三不原則”:不吸菸、不跳探戈、不用“一千零一夜”。

與“一千零一夜”同在上世紀20年代問世的香奈兒5號,則有可可·香奈兒“女人可以把它抹在希望被親吻的任何地方”的大膽評論。當然,關於香奈兒5號更著名的言論,來自30年後的瑪麗蓮·夢露。這位史上最美豔的女明星,以一句“(入睡時)我只穿香奈兒5號”讓這款香水名垂青史。夢露的這句名言,毫無疑問也是迄今為止最引人遐想的關於香水性暗示的宣言。

自性解放時代到來後,販售性感和誘惑,就成了香水營銷的經典套路。特別是那些從名字上就令人浮想聯翩的香水,更是有明顯的性隱喻或暗示(有時候乾脆是明示)。比如古馳著名的“罪愛”系列廣告,司空見慣活色生香大尺度;Tom Ford又把這項祖傳絕技帶到了自家品牌,每次都能把廣告拍成裸體派對現場——此處應有配圖但沒有,因為我們要珍惜這個號。

只有香水評論家盧卡·圖靈直言不諱地打破了大眾關於香水與性的曖昧聯想。與一般專欄作者和時尚博主不同,此君是實打實的倫敦大學學院生物學博士,專精嗅覺研究,也十分了解香水工業,還娶了個同樣熱愛香水的太太。他的香評理論紮實角度犀利,吐槽穩準狠,即便主觀色彩濃厚,依然廣受追捧。

對於香水與性的關係,圖靈在《香水的秘密》裡專門拿出一章篇幅討論,並以工科直男的冷酷無情給出了標準答案:嗅覺系統是聞不到所謂“荷爾蒙的味道”的;嗅覺對性慾的影響非常小,試想一個人鼻子不通氣,那基本不會影響上床,相比之下,倒是嚴重影響吃飯香不香[4]。

美國人阿蘭·赫希關於氣味與人體生理反應相關性的研究,或許也可以作為旁證。在赫希的實驗中,讓男性某方面反應最大的,居然是薰衣草+南瓜餅,而女性是一種甘草糖。無論男女,香水在榜單中都根本排不上號。

這個結論,大概是“飽暖思那啥”最有理有據的證明。

03。

當然,即便盧卡·圖靈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們,鼻子裡聞到的其實都是分子,但就連他自己也畢竟沒法用化學分子結構圖來向普通人安利香水。主流的香水評論,依舊要借用隱喻、類比這樣的文學修辭。

圖靈本人的香水點評以毒舌著稱,嘲諷過無數大牌。範思哲“紳情”,被他揶揄成“藍色的燈光,但燈給關上了”。但在說起自己心愛的香水時,他也是彩虹屁滔滔不絕,比如他一見鍾情的資生堂“黑色數字”:

一款香水,就像人說話時的音質,能夠在言語本身之外傳達出某種特有的東西。……“黑色數字”的聲音,就像來自一個心理年齡比實際年齡大的孩子,既新鮮,又粗糲;既剋制,又有一點任性……它讓我聯想到用來寫情書的紫色墨水,以及一個絕妙的法語單詞farouche,它既有羞澀的意思,也有野性的意思,或者兩者兼具。

圖靈對這款香是真愛,第一次見就當場買下。後來香水被前女友帶走,他又不惜拿出自己珍藏的1917年科蒂“西普”香水,換得了一瓶。能讓圖靈如此折服的香水,來歷自然也非同一般。“黑色數字”的調香師之一讓-伊夫·勒魯瓦已經去世,而另一位,就是後來在沙龍香界大名鼎鼎的塞爾日·蘆丹氏。

小眾向的沙龍香、新晉潮牌、劍走偏鋒的獨立品牌,乃至商業品牌的先鋒產品線,都是香水界最具藝術氣質的開拓者。正是它們的存在,讓香水的疆域突破了奢華、性感、清新、浪漫這些傳統標籤和嗅覺舒適區。

從蒂埃裡·穆勒1992年首創美食調香水之後,焦糖香草巧克力棉花糖味入香都早已不再稀奇。到今天,香水裡已經被塞進各種天馬行空的味道,膠水味、油墨味、輪胎味、汽油味、火藥味……你可以披掛任何能想到的重口味出門。

事實上,在香水的歷史中,許多流傳至今的經典名作,在問世時也都曾驚世駭俗,突破過某種傳統和社會禁忌。

曾經,社會對女性之美的定義只有淑女式的端莊優雅,而嬌蘭一千零一夜、香奈兒5號挑戰了這樣的禁忌。之後,女性之美被定義為性感嫵媚,而中性香水的崛起,再次突破了性別刻板印象的界限。

到了今天,傳統意義上的“悅人”與“悅己”,都不再足以概括香水的功用。不必管香水評論家和時尚博主們如何說,香水是放肆,不需要剋制。在香氣撲鼻的盛宴面前,我們儘可以像個渣男般萬花叢中過。

而重要的是,在這個尋找心愛氣味的過程中,或許也是在重新發現一個未知的自我。

參考資料:

[1] BBC:《香水》紀錄片第二集《回憶裡的香氣》,香水時代字幕組譯。

[2] 帕特里克·聚斯金德:《香水》。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年6月,李清華譯

[3] BBC:《香水》紀錄片第一集《古典與新潮》,香水時代字幕組譯。

[4] Luca Turin, The Scent of Smell - Adventures in perfume and the science of smell, HarpersCollins, 2006。

頭圖購自視覺中國,其他為影片截圖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