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消失的精神座標

對墨西哥域的印象，一定要從消失的阿茲特克文明說起。

墨西哥是美洲文明的發源地之一，美洲三大文明之一的阿茲特克文明就誕生於墨西哥的首都墨西哥城。令人遺憾的是，美洲三大文明都已湮滅於浩瀚的歷史洪流中，只留下沒入地下的古都城堡或殘存地上的神秘金字塔群。

傳說阿茲特克人是受到太陽神的指示而來到墨西哥中南部高原的山谷中，他們看見一隻叼著蛇的老鷹停歇在湖中島上的仙人掌上，認為這裡就是太陽神指定的地方，於是開始在島上填土造地，建造阿茲特克帝國的都城。

如今，墨西哥城老城中心的憲法廣場原址即為阿茲特克帝國都城的主廣場，阿茲特克人曾在此交易各種日用品，也進行奴隸和戰俘買賣。民族獨立後的墨西哥人計劃建造象徵國家獨立的憲法廣場和向阿茲特克帝國致敬的金字塔，動工時才發現原來帝國遺址就在地底下，不得不停工。1978年，政府推倒阿茲特克大神廟遺址上的附屬建築，挖掘出大神廟遺址，並在旁邊建造了阿茲特克文化博物館，向世界展示這座古老城市的融合與包容。

憲法廣場是世界第三大城市廣場，在廣場中心高聳的旗杆上懸掛著墨西哥國旗，每天早晚8點，這裡會舉行隆重的升降旗儀式。廣場的東、南、西三面均為國家政府機關，如總統辦公的國家宮、聯邦區大樓和國家典當行等，混雜了新古典主義和濃厚的美洲風格；北面是拉丁美洲最大和最古老的教堂一一墨西哥城主教座堂，散發著文藝復興和巴洛克的氣息。既有墨西哥城主教座堂，又有阿茲特克大神廟遺址，憲法廣場將歷史恰到好處地融合起來。

也許如今已信仰天主教的墨西哥人將墨西哥城主教座堂視作城市座標，但大神廟遺址更像是一座精神座標，那些清晰可見的斷壁殘垣和建築佈局都顯示這裡曾是阿茲特克文化認可的世界中心，是供奉不可追溯傳說中的諸神的地方，是阿茲特克人的信仰和文化所在。

古城小食味

墨西哥城老城區主要集中在憲法廣場周邊，從廣場出發，無論去哪個方向，步行都是感受老城的最佳方式，看似破敗的街道仍保留著豐富的西班牙建築元素。而國家宮裡免費開放的壁畫大師迭戈·里維拉的畫作則涵蓋了墨西哥的國家歷史以及墨西哥城的舊時光，令人驚歎的壁畫以最簡潔的藝術手法呈現在巨大的牆面上，讓人們對這個國家的經歷一目瞭然。

走出國家宮的偏街，一排坐在路邊打扮得像吉普賽人模樣的小攤販在招徠生意，偏街的另一排則被巫醫所佔據，據說阿茲特克的巫醫能醫治各種疑難雜症，當地人似乎也頗為信任巫醫醫術，用一些咒語加一些草藥便能藥到病除旁觀的我目瞪口呆，也想嘗一嘗巫醫手中神奇的草藥水，可惜因語言溝通不暢被數次拒絕。

相比之下，墨西哥城的美食更容易讓人親近。悠久古樸的城市和街道弄巷裡有很多小餐館，飄出墨西哥小辣椒的香味，讓人產生停下來品嚐美食的念頭。墨西哥菜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辣！一萬種菜三萬種辣。作為辣椒的發源地，上百種可以入菜的小辣椒註定了墨西哥菜中層次豐富的迷人辣香。調皮懂行的吃客會讓廚房端上幾顆阿波辣椒過過嘴癮，看似青嫩不起眼的阿波辣椒，入口後辣勁直衝大腦，令人渾身一震、頓感眩暈。品嚐各種小辣椒如同勇敢者的遊戲，可以為整桌餐食助興。

墨西哥捲餅和玉米是墨西哥人的主食，捲餅搭配雞肉、牛肉或者蔬菜，再配上層次不同的小辣椒，淋上醬汁，擠點檸檬汁就是一道鮮美香脆的捲餅。老城中心的平民餐廳託農餐廳（La casa de Tono），招牌是玉米濃湯（Pozole）、豬肉玉米餅和炸豬皮配鱷梨醬，入口的一瞬，腦海中是所有能想到的墨西哥香料的味道完美融合在一起的感受，再配上摩德拉啤酒，用“超讚”“棒極了”之類的讚美一點也不顯俗氣。

墨西哥城的小食味大多有著悠久的歷史。阿茲特克人發明了巧克力，並從墨西哥盛產的仙人掌中提煉醬料，逐步發展成擁有900多種美味的墨西哥菜餚體系。沒有人不會愛上墨西哥菜，也沒有人不會在深夜飢餓時瘋狂地想念那塊小小的捲餅和那顆不起眼的辣椒。

濃烈的生命力

墨西哥城是拉丁美洲最大的城市，也是一座不斷下陷的城市，也許是最終會消失的一座首都。

墨西哥城是在小島上填湖造地而建成的，當其發展成容納2000萬人口的現代大城市時，也蘊藏了巨大的隱患。這裡在過去的100年發生了40多場7級以上的地震和4次8級以上的地震，頻繁發生的高級別地震給城市帶來了巨大災難。而現在，越來越多更具抗震性和空間設計理念的當代建築出現在墨西哥城，為這裡注入了鮮活的生命力，比如充滿浪漫狂想的索馬亞美術館。而作為全球最美圖書館之的巴斯孔塞洛斯圖書館構建的閱讀未來世界的印象，讓藝術家或批評家也無法完全描述出那種震撼之美。

關於墨西哥城的絢爛活力和藝術激情，還可以去郊外的弗裡達故居尋覓。弗裡達是著名的超現實主義畫家，擅長使用明亮色彩，用寫實主義和象徵主義風格表現作品。弗裡達也是壁畫大師迭戈·里維拉的妻子，弗裡達的支離破碎的藝術風格都在其自畫像中得以充分體現。弗裡達的故居是一棟明藍色的建築，豔麗濃烈的色彩彷彿弗裡達激盪縱情又充滿爭議的一生。有人將弗裡達看作墨西哥城的象徵，縱情擁抱深紅、褐綠、淡紫、天藍、粉紅的旺盛生命力，長出佈滿尖刺又肥碩飽滿的仙人掌，結出更燦爛絢麗的果實，這就是不可思議的墨西哥城。

憲法廣場上有很多街頭藝人，他們或傳統或現代的表演都傳遞出一種特別的文藝情懷。想要感受更多墨西哥城的文藝情懷和濃烈的生命力，一定不要錯過10月底的亡靈節和12月12日的瓜達盧佩聖母節。亡靈節是阿茲特克文化遺留下來的節日，人們在節日期間載歌載舞，如同一場盛大的藝術表演。他們認為要讓亡靈高高興興地回家過個節，來年人們才會得到保佑，獲得健康與豐收。瓜達盧佩聖母是天主教中“聖母瑪利亞”的稱號，被認為是墨西哥的庇護神，西班牙人殖民墨西哥後，近九成墨西哥人信仰天主教，瓜達盧佩聖母節是天主教在拉丁美洲與當地文化結合後的節日，隆重熱烈而又不失華美。

自墨西哥獨立以來，許多知識分子開始尋求自身與歷史、與世界的聯絡，拉美文化在繽紛多彩的文化中大放異彩，藝術人士一邊尋找失落的文明，一邊思考殖民文化帶來的影響，在融合雜糅的同時也有開放獨創，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

加西亞·馬爾克斯一生中的大部分時光都在墨西哥城的郊外度過，他了解墨西哥城的每一個角落，用魔幻現實主義手法創作了大量作品，並且影響了王小波、莫言、餘華等一批中國作家。在他的文學世界裡，墨西哥人對失落的文明也許迷茫遺憾，卻並未對粗暴的殖民文化抱以仇恨，他們以開放心態對待和每一種文明的相遇，也從容地帶著過去的痕跡迎接陌生的文明，融合創造出新的屬於自己的文化這就是鮮明歡樂、熱情狂放的拉丁美洲文化——歐洲基督教文化、美洲印第安土著文化和非洲黑人文化等多種不同來源的文化的融合。

沒有哪一個墨西哥人不是飽含深情地愛著自己的城市，無論歷史洪流去往哪個方向，人們仍然喝龍舌蘭酒，吃各種辣級的墨西哥小辣椒，熱烈著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