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北京陝西巷雲吉班的一名青樓女子，自小身世飄零，淪落風塵；他是心懷天下的有志之士，手握重兵。如果沒有遇見他，她最好的歸宿或許就是從良嫁人，覓得一個終身依靠。然而在亂世之中，機緣天註定，他們相遇了，並演繹了一段感人的故事。

然而有人站出來說，這一切的浪漫感人都只是表面現象，都是後人杜撰出來的，他們二人之間的故事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美好。他們，就是蔡鍔和小鳳仙。

清白之身入風塵

小鳳仙，這

位

被後人津津樂道的傳奇名妓，現代電影、電視、文學作品中的主角，正史中卻並沒有關於她的記載，甚至連她的生卒日期都沒能說清楚，更別提她的出身了。有人說她是富商之女，但因被人算計而家破人亡，最終被賣，淪落風塵；有人說她出生於官宦人家，父親是清末的武官，落職後生活潦倒不堪，便將女兒賣給青樓。對此，眾說紛紜，後來隨著慢慢深入的研究，她的身世之謎也逐步被揭開。

小鳳仙原籍浙江錢塘，姓朱，滿族後裔，父親是沒落的八旗武官。原本家境還不錯，但在清王朝苟延殘喘的那個年代，父親那個八旗武官突然被解職了，家庭境況一落千丈。又由於小鳳仙的母親是小，常常受正房的氣，她就帶著小鳳仙離開了朱家單過。沒過多久，小鳳仙的母親去世了，一位好心的張姓奶媽收留了小鳳仙，她便跟著改姓張，後來奶媽帶著她到了浙江巡撫家裡做傭人。1911年11月，杭州的革命黨人為了響應武昌起義，在杭州發動起義，炮轟巡撫衙門，這時奶媽帶著她從杭州逃往上海。

到了上海，為了維持生計，奶媽將小鳳仙送到一位胡姓藝人那裡學戲，胡師傅給她取藝名為“小鳳仙”。好久不長，沒過多久這位奶媽也離世了，至此，小鳳仙再沒了親人，只好跟著胡師傅過日子。後來，不知胡師傅從哪裡聽到說小鳳仙命硬的謠言，便不想再帶著她了。看著她清麗脫俗的臉蛋，很有幾分姿色，就把她賣到了北京陝西巷雲吉班。從此，小鳳仙淪落風塵。

在雲吉班，蔡鍔和她上演了一段被後人廣為傳頌的傳奇愛情佳話。這段佳話讓很多人唏噓感動，也讓很多人心存疑惑。

俠義助英雄

民國初年，袁世凱想復辟稱帝，這就必須要除掉對自己威脅最大的一個人——蔡鍔。蔡鍔是滇軍首領，共和名將，他不僅手握重兵、割據一方，還有很廣的人脈關係及號召力，更重要的是，他贊同孫中山的共和，反對袁世凱的稱帝計劃。為了能儘早如願，1931年，袁世凱把蔡鍔調到北京，名義上給他以高位，實際上並無任何實權，並把他監控起來。對於這種情況，蔡鍔雖有心反抗，但由於力量單薄，問計於老師梁啟超後，決定暫時韜光養晦。為了讓袁世凱放鬆對自己的警惕，蔡鍔經常到風月場所閒逛，他和她因此相遇了。

兩人一見傾心，那時的蔡鍔不問政事，流連風月，為小鳳仙建屋造房並說要娶她過門，以至於人們都感慨，到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就連蔡鍔的原配妻子也不解原本雄心壯志的丈夫為何變成了如此模樣。當他流連於小鳳仙的溫柔鄉時，妻子早已在家裡鬧得雞犬不寧了，多次勸誡丈夫無果後，最終一氣之下回了湖南老家。在這件事上，蔡鍔的母親看到兒子變得這麼不爭氣，也是站在了兒媳這邊，跟著一起回去了。

這一系列的荒唐事自然也沒有逃過袁世凱的耳目，他覺得原來蔡鍔也不過就是個胸無大志、貪戀女色之徒，故而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對他的警惕心。但小鳳仙卻能感覺得到，他看似歡娛，實則是有心事的。不久，蔡鍔就將自己的處境告訴了小鳳仙，希望小鳳仙可以幫助他。雖然是個淪落風塵的弱女子，但小鳳仙也是個講義氣的，她當即表示願意幫助蔡鍔達成所願。

1915年12月1日，就在距離袁世凱登臨帝位還有十天時，蔡鍔神秘消失了。原來，蔡鍔與小鳳仙商定，借掌班過生日那天人多雜亂的機會，幫助蔡鍔逃離北京。所以在12月1日那天，小鳳仙先是有意將窗簾挑起，讓外面的人可以看到屋裡的情況。然後蔡鍔假裝去廁所，衣服、懷錶等物品均未拿，這樣令監視的人以為他不會走遠。之後，小鳳仙又悄悄把窗簾放下，外面的人無法判斷屋裡的情況，蔡鍔趁機從後門離開。等袁世凱的手下反應過來時，蔡鍔早已坐上了駛向天津的列車。

蔡鍔離開後，小鳳仙日夜憂思，一心盼著蔡鍔凱旋，兌現接走自己的諾言。然而，天妒英才，由於連日征戰勞累過度，再加上舊疾發作，蔡鍔於1916年11月8日不幸離世。

“俠妓”殉情之說

小鳳仙得知蔡鍔去世的噩耗後，悲痛欲絕。當北京政府在中山公園為蔡鍔舉行追掉會時，她一身白衣悄然而至，送來兩幅輓聯：“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九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那堪憂患餘生，萍水姻緣成一夢；十八載北地胭脂，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是春秋。”這兩聯工整貼切，情深意切，悲痛而內斂，一時在京城廣為流傳。

小鳳仙參加追掉會中途，被昔日好友蘇芸發現，兩人相約第二天在雲吉班敘舊。可是第二天當蘇芸到雲吉班時，已是人去樓空，留下的只有小鳳仙的一封絕命書。書中道：“妾與蔡君，生不相聚，死或可依。或者精魂猶毅，飛越重洋，追隨蔡君，依依地下，長作流寓伴侶。”以至當時的報紙上盛傳小鳳仙自殺，以身殉情。

1916年11月30日《長沙日報》有一篇《警署傳詢小鳳仙》的報道，說警察後來為此特別傳訊了小鳳仙，她聽到蔡郎的死訊，痛不欲生，你們是無法想象的。警察讓她珍重生命，她則回答說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別人不用管。從此，她便人家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年，她17歲，正值青春年少的她，真的追隨她的蔡郎而去了嗎？對她是生是死的種種猜測也因此流傳不斷。

傳聞真相

有傳言說小鳳仙並沒有殉情，而是隱姓埋名了。小鳳仙重回雲吉班，先是遭到了逮捕，後來袁世凱看她那裡並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資訊，就把她放了。根據考證，小鳳仙確有其人，當時年紀十七八歲，但不是“名妓”，也不是“俠妓”，甚至不是傳聞中很漂亮的女子。

著名的蔡鍔研究專家曾業英曾經形容，小鳳仙只是個小妓女，並沒有什麼名氣，小鳳仙和蔡鍔交往只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生活，提升自己的名氣，對政治民主共和並沒有認知。因而她與蔡鍔的感情純屬後人的演繹，她對蔡鍔逃走起到了一定的掩護作用，但從整個事件的精心策劃及周密安排來看，背後應該有更重要的人物在暗地裡幫忙，而不可能是後人演繹的那樣，全部功勞都歸於小鳳仙。對於她和蔡鍔之間的感情一事，從袁世凱對她的逮捕可想而知，如果小鳳仙真的與蔡鍔感情十分親密，那麼對蔡鍔恨之入骨的袁世凱又怎能輕易放過她。

綜合以上，小鳳仙與蔡鍔的感情並非傳說中的那樣深沉真摯，小鳳仙也不至於因此為蔡鍔殉情。

關於隱姓埋名這一點倒是很有可能的。小鳳仙被袁世凱放出來之後，她和蔡鍔的風流韻事，不論真假，都讓她和雲吉班名聲大噪，很多人都好奇小鳳仙是怎樣一個女子，爭相要分享蔡鍔將軍的“同靴之樂”。這種敗壞蔡鍔清名的事情，蔡鍔的部下勢必不可能容忍，必然會給小鳳仙和雲吉班一定的壓力。不久，小鳳仙聲稱為維護蔡鍔將軍的名聲，表示自己將對蔡將軍從一而終，自此閉門謝客，此後便離開了，不知所蹤。

還有一種說法是，小鳳仙在蔡鍔死後，被蔡鍔的母親接到家中生活。因為蔡鍔的母親後來知道了小鳳仙和蔡鍔在一起是為了掩護蔡鍔出京，有意配合演了這麼一出“苦肉計”，製造家庭不和的輿論，以麻痺袁世凱，蔡母深受感動，因此派人將小鳳仙接到家裡來住，但小鳳仙並沒有同意。她覺得自己“地位低微，文化粗淺”，配不上蔡將軍，怕呆在蔡家有辱蔡家門楣，便婉言拒絕了蔡母。對於這一說法，現在並無史實可供考證。

也有說法是，小鳳仙活到了1954年亦或是1976年，並在此期間先是嫁給了奉系的一個師長，這位師長死後，她又嫁了一位大她五歲的李姓鍋爐工，也有說是嫁給陳姓的一個廚子。她活到新中國成立後的這一說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

其中，最有力的證據莫過於京劇大師梅蘭芳的描述了。1951年，梅蘭芳到瀋陽演出，傳達室收到一封信，開啟後發現是年過半百的小鳳仙寫來要求見面的，因兩人在民國初年有過一面之緣。見面之後，梅蘭芳認出的確是小鳳仙本人，小鳳仙向他講述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生活境遇，現在過得十分清苦，希望梅先生能夠幫助介紹一份工作。只是在談到蔡鍔時，她聲音異常，有些哽咽。

晚年時，她最寶貝的就是一些老照片，其中一張是一位英武儒雅的將軍，每當晚輩問起照片中是何人時，她總是淺淺一笑，淡然回答說是一位老朋友。歲月無情，光陰流逝，一代名妓小鳳仙的生命走到了終點。但這個終點是哪一年現在還存在一定的爭議，是1954年還是1976年？可惜她已隨風散去，也許只有歷史當事人最為清楚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斯人雖已逝，可發生在她身上的傳奇故事並沒有終結，一代又一代人對這段悽美愛情故事的演繹依然在繼續，籠罩在她身上的那層層迷霧亦在迴旋。歷史的真相不一定非要事事都明瞭，讓那一段美好的記憶長存人們心中，或許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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