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3月，5只猴子和50只鸚鵡從尼加拉瓜直航7周後抵達舊金山。這些動物被關在碼頭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很可能吸引了一群人。也許有些旁觀者聚集在一起欣賞鸚鵡的羽毛，它們為這個春日增添了鮮紅和青檸的閃光。其他人可能認為猴子會表演，就像他們從童年馬戲團和故事中認識的靈長類動物一樣。

這些被圈養的動物被當作寵物和街頭景點，用來招待舊金山湧入的新移民，他們希望從淘金熱中獲利。一些猴子穿著運動衣，扭動著手部器官——正如一份19世紀的報紙所言——做著“猴子通常做的所有滑稽動作”。鸚鵡主要被用作寵物，它們非常珍貴，以至於走失的鸚鵡會出現在分類廣告中——比如一位羅斯太太懸賞50美元（約合今天的1900美元）尋找她丟失的鸚鵡——漂亮的喬伊·羅斯。

新的研究發現了這些動物的證據，這些動物是在19世紀50年代從它們的野生棲息地被偷走並拖到舊金山的。關於這些進口商的細節很少，但有些人可能是在他們的船隻載著美國東海岸的人繞過南部大陸前往舊金山途中抓住了這種生物。還有一些有魄力的商人專門從中美洲和南美洲去尋找有市場價值的商品，包括活的動物。為了闡明動物貿易，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和新墨西哥大學的考古學家賽勒·康拉德挖掘了歷史檔案和考古發現的檔案。他的研究結果發表在3月份的《民族生物學快報》上，詳細描述了城市居民如何利用進口的猴子和鸚鵡來娛樂。

這些不知情的寵物現在加入了受淘金熱影響的動物的行列。其中包括圖勒麋鹿，這是一種只在加利福尼亞發現的物種，礦工們從大量獵殺到幾近滅絕。1895年，麋鹿只剩下不到30只，多虧了後來的法律，麋鹿的數量已經回升到今天的5700只左右。在動物傷亡事件中，還有在加拉帕戈斯群島捕獲的巨型陸龜被運到舊金山，做成牛排、燉菜和餡餅。當時，由於20世紀初捕鯨者的胃口，烏龜的數量已經低到危險的程度。淘金熱對龜肉的需求將這種生物推向了滅絕的邊緣；今天，它們仍然在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的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上。透過將這些動物新增到淘金熱的歷史中，康拉德和其他人描繪出了一幅關於這一時期的精神風貌和生態損失的更全面、更嚴峻的畫面。

淘金熱始於1848年，當時一位木匠在舊金山以東約130英里的一條河裡發現了金片。巧合的是，這一發現發生在美墨戰爭結束之際，幾天後，墨西哥將包括加利福尼亞在內的領土割讓給了美國。

有關加州黃金的傳聞迅速傳播開來。由於東海岸的美國人對這些說法表示懷疑，詹姆斯·k·波爾克總統派了一名官員前去調查。年底，波爾克收到了官員的報告，並在國會演講中宣佈，“關於那片土地上黃金儲量豐富的說法是如此驚人，如果沒有得到證實，幾乎不會讓人相信。”

從1849年開始，成千上萬的潛在礦工——被稱為“49人”或“阿爾戈人”——湧向加州北部。雖然這些移民大多來自美國東部，但也有一些來自更遙遠的地方，包括中國、南美、澳大利亞和歐洲。沒有參與這項研究的舊金山灣區考古學家艾倫·帕斯特隆說，他們乘坐“海嘯般的船隻”抵達舊金山港口。

新一波的美國移民使加州的土著居民感到恐懼，他們已經在西班牙帝國主義的統治下遭受了暴力、謀殺、疾病和遷移。1850年，加州的第一個州立法機構和州長通過了“保護印第安人法案”。該法律賦予白人官員徵用印第安人土地和兒童的權利。它還指出，土著人的證詞不能被用來給白人定罪——這實際上是允許白人49人強姦、謀殺和盜竊加利福尼亞的印第安人。49人隊犯下的不公正和暴行現在被學者和政治家稱為種族滅絕。

康拉德說：“對土著人進行了大規模屠殺和謀殺。”“這是一個悲慘的記錄。”到1880年，人口普查顯示，加州有16277名印第安人，而在美國接管加州時，那裡只有15萬人左右。

雖然49歲的人來這裡是想在金礦碰碰運氣，但很多人卻在舊金山成為了商人或專業人士。在一年之內，舊金山從一個只有800人的小村莊迅速發展成為一個擁有2萬多居民的城市。人口增長的速度超過了建築、碼頭和基礎設施的建設。新來的人住在沿山坡搭起的帳篷裡。老鼠橫行，大火經常肆虐。這座城市缺少人行道，所以街道上到處都是泥巴、垃圾和腐爛的動物屍體。

據當時的記載，行人有時會陷進齊胸深的淤泥中，就像1852年《加州日報》的一篇新聞報道中提到的一位女士：“這位女士的身體被埋在泥裡，但由於一些紳士的好心，她被撈了出來。”……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大洞，大得足以吞下一小小隊人。”

“那是一個狂野、動盪的地方，”康拉德說。“這將是一部非常精彩的hbo式劇集。”

作為一名研究動物遺骸的考古學家，康拉德想知道19世紀50年代人類的湧入是如何影響北加州的野生動物的。大約十年前，他開始在帕斯特隆挖掘的淘金熱時代遺址工作。康拉德和帕斯特龍分析了骨頭、貝殼和其他動物殘骸，在2015年發表在《國際歷史考古學雜誌》上的一項研究中繪製了城市居民在這一時期的飲食。

這些考古證據與19世紀的歷史記錄一致：在19世紀40年代，牛肉是該地區歐洲後裔的主要蛋白質來源。但牛的存量不足以養活淘金熱的定居者，他們也轉向了野生魚類和野味。舊金山的市場上充斥著“整車整車的鵝、鴨子、鵪鶉和其他野禽，數不清的熊、麋鹿、羚羊、鹿和其他小型動物”，一位記者當時寫道。在1849年到1851年之間，野生動物成為人們的主食，然後成為稀有的奢侈食物——這就是阿爾戈號發現和消耗本地物種的速度。

“這太剝削人了。他們進來了。他們佔領了那些土地。然後他們開始在這些土地上採礦，同時基本上消滅了他們可以消費的任何東西，”康拉德說。對於當地的野生動物來說，“似乎沒有一種動物……不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受到北美西部人類轉變的影響。”

生態環境的影響超出了加州。在2015年至2020年發表的一系列論文中，康拉德和同事們確定了進口食品，包括火雞、東海岸牡蠣和大西洋鱈魚——後者是透過DNA分析獲得的。為了在運輸中存活下來，這些海鮮可能是乾的、鹽醃的或罐裝的。研究人員還發現了海龜和加拉帕戈斯巨龜的遺骸，它們被帶到了3300英里外，用來餵養飢餓的阿爾戈英雄。

除了研究動物遺骸，康拉德還搜尋了19世紀的文獻，以更好地瞭解動物貿易。隨著他對檔案的深入研究，他發現一些外來動物的到來並非出於食物的原因。家貓是從墨西哥引進的，用來對付城裡的老鼠。來自澳大利亞的船隻帶來了被認為是奢侈紡織品的袋鼠皮，偶爾還有活袋鼠。據當時的報紙報道，一個袋鼠主人向顧客收取“每看一眼一點”的費用，一個酒館老闆用“一隻真正的活袋鼠”取悅客人。

在他的新論文中，康拉德報告說，猴子和鸚鵡被捕獲的方式和袋鼠很像。他發現的航運記錄證實，該物種是從中南美洲的船隻抵達加州的。從描述和影象來看，這些靈長類動物一定是捲尾猴、嚎叫猴或蜘蛛猴。這些鸚鵡可能屬於來自美洲的幾個物種，包括猩紅金剛鸚鵡，以及可能來自澳大利亞的一些鳥類，如澳大利亞王鸚鵡。

帕斯頓說：“在一個大多數人以前從未見過（它們）任何東西的地方，你能看到這些外來動物，在很多情況下甚至從未聽說過它們，這只是那個時代舊金山不尋常和獨特活力的一個小方面。”

康拉德發現了一幅19世紀的漫畫，畫中路人被屋頂上的猴子逗得又生氣又好笑。另一張照片顯示，這些靈長類動物在一家商店外徘徊，旁邊是關在籠子裡的鳥。舊金山淘金熱時期的遊客和居民在書信、新聞故事和其他作品中都提到了鸚鵡和猴子。

一位旅行者被“早已被遺忘但卻深受喜愛的……悅耳的音調”從一家酒吧引到街上，他驚訝地發現一隻猴子在彈奏手風琴：“從柱子爬到柱子，對著他收到的無數水果或餅乾咧嘴而笑，”他在1850年寫道。觀察者也注意到了猴子的吸引力，補充道：“他的樂器悠揚的曲調總是能喚起思鄉人的熱情，而猴子的把戲則是用來娛樂那些粗野的礦工們的閒暇。”

康拉德在為早期研究而進行的詳盡檢查中，並沒有發現鸚鵡或猴子的骨骼。但其他考古學家已經在舊金山的一些遺址中發現了鸚鵡的骨頭，這些鸚鵡很可能是19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的寵物，也就是淘金熱之後的幾十年。美國唯一一個可能是寵物鸚鵡的骨頭更古老的例子來自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的一個19世紀早期的公寓。

比較東海岸和西海岸的鸚鵡，“我當然認為這是相同的行為（飼養寵物），”研究查爾斯頓骨架的考古學家瑪莎·齊爾登說。像舊金山這樣的港口城市，查爾斯頓融入了全球貿易，在那裡，飼養外來動物可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徵。查爾斯頓博物館的歷史考古學館長齊爾登還發現了一幅1789年的肖像，這加強了她的觀點。這幅畫懸掛在另一個港口城市馬里蘭州安納波利斯的一座歷史悠久的房子裡，描繪的是一個年輕女孩“一隻俏皮的小鸚鵡站在她的椅背上”。

沒有參與康拉德研究的環境歷史學家丹尼爾·劉易斯認為，猴子和鸚鵡被帶到19世紀的舊金山主要是為了娛樂和陪伴，這一點令人信服。但他表示，新發現提出了更多關於城市居民社會生活和需求的問題。“在淘金熱的加州，他們缺少娛樂嗎？”身為亨廷頓圖書館館長的劉易斯問道。亨廷頓圖書館是加州的一家圖書館、藝術博物館和植物園。“他們為什麼要做出這個特別的決定，把這些生物帶進來？”

康拉德認為，這些動物是49歲的人的情感消遣，他們在一個充滿奇怪的風景、氣味和經歷的新地方定居下來。“他們在加州北部進入的那種環境、淘金熱和純粹的混亂……這些動物會適應這種環境，因為它們太新了，太有異國情調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