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烏軍的哈爾科夫“大反攻”連戰告捷，現在澤連斯基都已經到伊久姆去打卡了。如果記得不錯的話，從紅利曼到伊久姆正是幾個月前俄軍烏東進攻的起點。

不管是澤連斯基打腫臉充胖子也好，俄羅斯大意失荊州也罷。不可否認的是，到這會兒烏軍還能組織起此等攻勢，本身就是俄軍的一個敗筆。

百年回望，歷史總是重複相似的劇本。曾記得1940年信心滿滿的義大利，本意選擇小國希臘立威，卻被打到寸步難行，以至於在二戰中率先潰敗。

我們的問題是，普京會否在烏克蘭遭遇墨索里尼式的滑鐵盧呢？

一 “臨危受命”

1915年，一戰才進入第二個年頭。作為德、奧、意同盟的一員，義大利當政的自由主義政權想來想去覺得

還是看不上腐朽的帝制德奧，於是毅然追隨民主英法而去。

當然，給他們追尋“自由”的勇氣的，還是英法給予的大量承諾，比如以後將哪裡哪裡劃給義大利等等。

儘快義大利已經超常發揮，儘管義大利軍人殞命60萬，儘管義大利經濟已經要打崩了，但

戰後自由陣營還是“卸磨殺驢”了。

英法美“三巨頭”都不怎麼看得上幹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的義大利，

認為義大利實在太拉跨，根本不配進入自由陣營的大國俱樂部。

義大利人民憤怒了，或為尊嚴，或為生計。總之，自由主義政權很快垮臺了。

1991年，當俄羅斯自斷手足，毅然追隨自由美國而去時，可能不曾想過等待他們的是同樣的命運。儘管從葉利欽到普京，堅定地進行了政治自由化、經濟私有化改革，儘管俄羅斯人民忍受了惡性通脹、恐怖主義等諸多痛苦，但蘇聯解體後歐美還是食言了。

造化弄人，美歐不待見義大利，是因為他太拉胯；不相信俄羅斯，卻是因為他太兇悍。

為了照顧東歐一眾談俄色變的小國，燈塔堅決不允許新生的俄羅斯加入歐盟和北約大家庭。原本指望成為新燈塔的葉利欽徹底絕望，普京成為了新世紀的掌舵者。

二 誰來祭旗

1922年擔任首相的墨索里尼，顯然不能只靠秀肌肉和報紙上自吹自擂來捏和這個一盤散沙的國家。

1925年10月，墨氏宣稱“國家之外再無他物，敵對勢力片甲不留”——打擊有組織犯罪因而順理成章。畢竟，

黑手黨的長期存在正顯示出自由主義國家的無能。

警方於1926—1927年在西西里島西部和中部農村共逮捕了幾十名所謂“犯罪團伙”成員，超過1。1萬名男性（也有不少女性）被拘留。同時，在西西里數以千計的前黑衫軍成員（包括幾名議員）被清除出黨，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受社會尊重的中上層階級人士。

被普京拿來祭旗的，是比黑手黨更強悍的車臣武裝力量。他說：“我們將全力追擊恐怖分子，在機場抓住就在機場擊斃；在廁所抓住就淹死在馬桶裡。”

顯然，普京和他的俄羅斯即便在最虛弱的時候也比拉胯的義大利強悍得多，車臣恐怖分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新領導小卡對普大帝更是佩服地五體投地。

三 帝國道路

掌握如此強大的國家機器，顯然不能只對付幾個恐怖分子。

比如搞經濟，這事兒怎麼都不能落下。

但墨氏不懂經濟，義大利渙散的經濟體系看起來十年半年內也不可能超英趕美了。普京或許懂經濟，但被霍霍了整整十年的俄羅斯經濟基礎更是一言難盡。

經濟上沒有好招的墨氏，將注意力轉向了外部。墨氏的三把火燒得是相當“成功”。

1923年，墨索里尼首先借故對與希臘爭議的科孚島動手

，

並導致16名難民死亡。雖然引發全世界的譴責，且在國際聯盟協調下最終撤出該島，但義大利還是得到了希臘政府5000萬里拉的賠償。

1926年，墨索里尼開始對利比亞動手。

在1930年完成對西部的征服，1931年9月抓獲73歲的穆卡塔爾後，基本完成了對利比亞的軍事控制。

1936年，墨索里尼還干預了西班牙內戰。

義大利不僅派兵參戰，還向西班牙輸送了大量飛機、大炮、機槍與裝甲車。

經過一系列操作，到了1930年代初墨氏在義大利的統治已經“固若金湯”。

還記得2008年的喬治亞、2014年的克里米亞和2015年的敘利亞戰爭麼？

從小試牛刀一週打服喬治亞，到雷霆出擊半年吞併克里米亞，再到縱橫捭闔獨立支撐阿薩德政府，俄羅斯的力量顯然更強，也為普京贏得了國內日益高漲的聲譽。

四 骨頭崩到牙

1935年10月，義大利正式入侵衣索比亞。墨索里尼推測，英法將被德國的崛起轉移注意力，

只要攻勢足夠迅速，義大利就不會遭到國際社會的反對。

然而，埃塞雖然落後，在非洲也算是一個大國了。墨索里尼動員了65人的龐大軍隊，使用了包括毒氣在內的各種手段，花了大半年時間才打進埃塞首都。儘管墨索里尼宣城戰爭已經勝利，但事實上直到二戰爆發，衣索比亞仍未被完全征服。

攻佔埃塞對義大利來說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價值，但它引發的後果卻不能不加以重視：

其一就是經濟的嚴重退化。

參戰意軍耗費的資金可能遠高於400億里拉，幾近於一年的國民收入。國聯在義大利入侵後的制裁，令義大利的經濟資源進一步枯竭。1936年10月，義大利被迫放棄金本位制，里拉貶值41%。到

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經濟崩潰已近在眼前。

於是，當其他國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大規模整軍時，義大利的軍事力量無論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都沒有發展的餘地。

其二就是墨索里尼的極度膨脹。

征服埃塞後墨氏在國內近乎封神，這使他更篤信自己是絕對正確的，對理性探討越發無動於衷。他對形勢的判斷開始扭曲，誤以為“以英法為代表的西方民主國家將因低迷的出生率、物質主義、衰弱的統治階級和反戰情緒而被義大利與德國這樣陽剛雄健的民族取代”。

誰若膽敢提出義大利財政已耗竭，無力承擔更多戰爭，只會得到他粗暴的駁斥：經濟問題從來不曾阻止“歷史的前進”。

其三就是政治上被逼入死角。

義大利公然違抗國聯攻打埃塞，在被制裁的同時也被英法疏遠，使其不可避免地進入納粹德國陣營。

被動地被綁上希特勒的戰車，放棄選擇的主動權，是這場戰爭最大和當時最不明顯的影響。

俄羅斯在今年2月開展“特別軍事行動”時，或許也有同樣的評估——那就是

閃電戰拿下烏克蘭，國際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動作。

現在大半年過去了，仗還不知何時是個頭，制裁卻是實實在在的落地了。長期消耗戰拼的已經不是飛機大炮，而是資源和意志力。

或許俄羅斯的經濟在資源和糧食的支撐下並不會崩潰，可以期待歐洲人先撐不住。

但即使普京最終能啃下這塊骨頭，面臨

被逼入死角的國際環境和國民經濟，如果普京的治理有什麼閃失，其危險恐不亞於1940年前後的義大利。

五 歷史鏡鑑

墨氏之義大利一心恢復羅馬帝國的榮光，經歷十幾載苦心經營和一系列看似炫目的勝利。可1940年墨索里尼信心滿滿去打希臘，號稱歐洲五強的義大利，在小小希臘面前寸步難行，讓國際社會徹底看清了他的實力，義大利的局面更是從此一蹶不振。

原因何在呢？

從根本上說，義大利早已不是從前之羅馬

，它在近1500年的分裂過程中，為歐陸各勢力所反覆爭奪、摧殘。雖然也曾有威尼斯、熱那亞等城邦顯赫一時，但以民族而論，如果說“脊樑骨”被打斷了，也不能算特別過分。其經濟實力、政府組織、民眾精神，與同期的德意志根本是難望其項背。

裱糊的實力再打強心劑，只會促使其更快滅亡。

普京之俄羅斯，也早不是沙俄時代。

當代戰爭，早已是科技和經濟實力的硬比拼。然而，俄羅斯尚未治癒前蘇聯僵化體制的創傷，又添休克療法帶來的混亂、衰退和寡頭化問題，經濟不振、科技更難更新，僅靠30年前遺留的一點軍工技術和武器裝點一下門面。

比起經濟來說，人心是更大的問題。

現在俄羅斯的人心，完全是靠普京過去二十年的勝利凝聚起來的。他們既沒有蘇聯早期的信仰，也沒有西方無論是否虛偽的“共同價值觀”，打仗的勇氣甚至不如車臣的小卡。現在的俄羅斯，還能找回戰鬥民族的感覺嗎？

六 前路何如

相較義大利來說，俄羅斯有更加廣袤的國土、更強大的武力和更加豐富的資源，他們當然有更多的回寰空間。

同時，普京畢竟是按照正常程式基於國家憲政框架執政的大國領袖，其格局和決策導向也絕不是靠著黑衫軍這種非常規手段起家的法西斯頭子墨索里尼可以相比的。

最幸運的是，俄羅斯更早的找到了烏克蘭這塊兒試金石。

如果義大利在1935年的埃塞就如此碰壁，那就不至於在捲入希特勒的戰車後才發現連二流的希臘都打不下來，以至於步步墜入深淵。

歷史不能重複，俄烏戰爭讓全世界都看清俄羅斯底細的同時，應該也能讓俄羅斯重新審視他們的政策，好好夯實一下國內的基礎，而不會栽義大利那樣的跟頭。

當然，也不能排除俄羅斯孤注一擲，一定要將烏克蘭變成下一個埃塞而非希臘。假如真是那樣，未來的俄羅斯會否能準備更強大的力量，與可能的更強大的對手一戰呢？

如果說塵封的歷史對我們有什麼啟發的話，那應該是要感謝共和國的締造者和建設者們。如果沒有今天全球最完整的工業體系，沒有幾十年積累下來的教育、科技、經濟、文化綜合實力和民族凝聚力，我們又何以能從容面對百年之大變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