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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外交官逃不開的命運——駐外!但我竟然被外派到了巴勒斯坦

2022-03-28由 迦南西岸 發表于 歷史

開篇的話:前外交官約旦河西岸駐外回憶錄

是時候應該,也終於可以

暢快地寫一寫當年在約旦河西岸常駐的生活了。

當外交官逃不開的命運——駐外!但我竟然被外派到了巴勒斯坦

這一系列文章在常駐結束後就寫完了,可是當時我仍在外交部工作,文章準備公開發表,為了避免麻煩,隱去了幾乎所有的與工作相關的資訊。

這對於熟悉的讀者還好,但陌生人讀起來難免會感到一頭霧水。

當初寫作過程很是難產,但為了完成一個最初定下的心願與目標,還是硬著頭皮,按一本書的內容辛苦完成了寫作。

如今再看,我很欣慰當初寫下著這些文字,記錄下一段青春記憶,不至於因匆匆歲月而被淡忘,而當初的辛苦,必然沒有白費,鍛鍊了我寫作和思考的能力。

時至如今,已從外交部離職,是時候應該,也終於可以補充完整《迦南西岸》,釋放曾經壓於心底的往事,彌補一下當初語焉不詳、言有不盡的遺憾

當外交官逃不開的命運——駐外!但我竟然被外派到了巴勒斯坦

一、進外交部工作逃不開的命運——駐外!艱苦戰亂地區的外交官不好當。

7月15日,也許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日子。(時間證明,如果不是因為當年寫作記錄,我今天已記不起這個日子了)

7月正值北京夏季,我25歲的生日正好剛過一個月。

記得那天是個霧霾天,天空灰白,天氣悶熱。

那一天,我終還是去中國駐巴勒斯坦辦事處(後文簡稱“巴辦”)常駐了。

那天晚上,我乘坐以色列航空的飛機離開生活近六年的北京,前往巴勒斯坦的約旦河西岸,並在那裡生活了一整年。

命運就像是開閘後的洪水,無法掌控,攔也攔不住,由不得我如何掙扎,生活就從一個熟悉的角落被衝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彼岸。

畢業後,考上國家公務員,如願進入外交部,但常駐就如同達摩克里斯之劍懸於頭頂,令我不安。我大學學的專業是阿拉伯語,畢業後出國工作似乎已成定數,但阿拉伯國家大多條件艱苦,動盪,落後,對此我一直心有惴惴,後悔當初年少無知的選擇。

此外,新人進入外交部,基本上很快都被安排出國常駐了,但何時常駐,去哪兒常駐,背後的操作規則卻猶如藏於暗箱,不可告人,對此,同一年入部工作的人之間都有不少猜測與傳言。

常駐外派的地方當然有好有壞,差異巨大,我期盼著自己不被髮配到太艱苦的地方。可是,阿拉伯世界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好的地方。

另一方面,男生常駐期限一般是四年,我也希望早去早回,在29歲前結束常駐任期回國。

2009年底,我積極地、傻乎乎地報名常駐了,選的國家是感覺上還不錯的阿曼。

但我幼稚地沒想到,報名只是個形式,人事部門才不會考慮我的意願,這就似乎像是遞交了一份棄權書,表示願意放棄自身主張,仍由安排,隨時被髮配到需要補空的地方。

結果,沒過多久,我就聽我當時的處長那兒聽說,人事部門要把我派往駐巴勒斯坦辦事處常駐,而且,會很快,可能過年前後。

嘩啦啦,猶如一道晴天霹靂。

工作幾年後,我才知道,外派常駐這事吧,需要和國內的工作部門以及準備去的駐外使領館都打好招呼,做好溝通,才有把握,而這其中不僅要考慮國家,還要考慮駐外後領導是否好相處,是否有合適的位置。

而我當年應該先與處領導做好溝通,問問他的意見,嘗試請他稍加運作,否則身在級別劃分顯著的機關,作為一名沒有背景的新人,在工作安排上基本沒有主動權。

想來,那位溫文爾雅的處領導其實對我不錯,而我卻那般幼稚與任性。

記得,我問他能不能不去巴勒斯坦的時候,他寬慰我說:去巴勒斯坦常駐不錯,那裡氣候好舒服,而且有戰亂補貼,收入高。

當外交官逃不開的命運——駐外!但我竟然被外派到了巴勒斯坦

二、駐外前無比複雜的心情

25歲那年,對於即將到來的遠行,我當時的心情特別複雜,複雜到超越了我有限人生中所經歷過的一切情緒波動。

一是感到惶恐不安。提起巴勒斯坦,人們會聯想到巴以衝突,繼而想到動亂、戰爭、貧窮、落後。我其實也對那邊的安全狀況和生活條件心裡沒底兒,總不免會隱隱地擔憂。

再是心懷幾分嚮往。作為一個求知慾和好奇心旺盛的青年,我一直對巴以地區感興趣,期待能去那裡實地考察,一探歷史與現實的真相,透過自己的觀察與思考,搞明白人類近代史上持續時間最長的地區衝突為何至今還未結束。

再者,巴以地區是猶太教、基督教發源地,是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三大宗教的聖地,歷史文化積澱深厚,蒙著一層古老而神秘的面紗,想到就要能親手揭開那層傳說中面紗,我的興奮點再次被戳中。

其實,我對以色列最感興趣,老早就聽說過滴灌技術、基布茲、摩薩德什麼的,當然還有被部分別有用心的中國人神化的“特別聰明、特別會賺錢的”猶太人,一直都很想去那個科技發達、軍事強大、富足而傳奇的小國走一走,看一看。

三就是揮之不去的感傷。好吧,說起來,我都不好意思。當時,我正在戀愛,愛得掏心掏肺、不摻水分,正處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階段。

突然得知要被派到巴勒斯坦,兩個人就要分開了,對此,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非常傷心難過。可問題就在於兩個人對此感受並不一致,我還在唸念不舍,痴痴地守候這份感情,對方已準備順其自然,靜靜地轉身離開。為此,我更加感到心如刀絞。

結果,我便在心痛中,等待著常駐,如同犯人等待著刑期。

本以為那年一季度就得出國赴任,結果仍晃悠到了7月份才走,又讓我在以萬分複雜的心態談了半年戀愛,斷斷續續的約會。

如果對方說:“不要走,請留下”,那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留下不走。

可是那份不捨卻給對方留下了“不以事業大局為重,不成熟”的印象。

想來當初還真是不夠成熟,豈止不夠成熟,在感情的遊戲裡,簡直是幼稚。

深陷愛情的幻覺中不能自拔,不懂得放下執念,往往只是在自討無趣,自找痛苦,自我折磨。

這樣的傻事,人一輩子只會做一次吧。

現在看來,這何嘗不是一種領悟,教我把愛看清楚。只是,當初一切結束得太快,而我無法理解,無法釋懷。

最後,所有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竟變成了無所謂和麻木。無所謂約旦河西岸的生活會是怎樣,無所謂未來將要面對什麼,無所謂惶恐不安,無所謂痛苦感傷。

麻木的閉上眼,麻木的縱身一跳,麻木的掉入命運的洪水,就這麼隨波逐流。

當外交官逃不開的命運——駐外!但我竟然被外派到了巴勒斯坦

三、初次抵達巴勒斯坦,我成為了約旦河西岸的異鄉人

7月15日,飛機晚上10點鐘起飛,直飛以色列特拉維夫。

為防止劫機和恐怖襲擊,以色列航空的安檢非常嚴格、繁瑣,對此已有耳聞。

我本應提前3、4個小時到機場,可我抵達時已經晚上8點多了,心裡有些慌張,卻對誤機這事不以為然,潛意識裡終究還是不捨離開,大不了晚幾天再走,心裡還存有恣意的妄想。

出國的那天晚上,對方送我到機場,例行公事一般,沒有動情的話,更沒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我們道別,我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那我走了”,便轉身離開,推著行李車快步衝入機場,沒有落淚,也沒有回頭,然而,心卻不爭氣地碎成玻璃渣,落了滿地,卻了無聲息。

如同所有沒有結局的戀愛。該斷的感情還是會斷,該離開的人還是會離開。就算曾經難以忘懷、無法割捨,時間也會讓一切褪色,兩人遲早一天將形同陌路,相忘於人海。

我步履麻木地推著行李車去辦理值機,剛到以航的櫃檯,便被攔住,一系列的查問噼裡啪啦地迎頭而來:你是從哪裡出發的?行李是不是自己打包的?中途有沒有離開過你?有沒有人託你帶了東西?你要去以色列做什麼?

這是以色列航空公司特色和例行的安檢程式。據說為了揪出可疑人員,所有以航國際航班的乘客在登機前都要接受類似的單獨盤問。還沒踏上以色列的土地,便感受到這個國家與眾不同的警備級別。

根據我之前就到巴辦工作的師弟傳授的經驗,我回答說“行李是我打包的,沒有離開過我,也沒有給人帶東西(其實巴辦的領導同事託我帶了好多盒電熱液體滅蚊器),我去以色列。。。工作。”

接著安保員拉家常似地問我哪所大學畢業,又問我是不是學過希伯來語。此時我放鬆了警惕,缺心眼地說沒學過希伯來語,但學過些阿拉伯語,接著安保員像發現潛藏炸彈似地對我發起了新一輪攻勢,“那你有沒有什麼阿拉伯的朋友?認不認識什麼巴勒斯坦人?有沒有巴勒斯坦人託你帶東西?。。。”我嚥了一口吐沫,統統如實地以“沒有”作答。

問答完畢,看我平靜得木然,安保員終於放我去托執行李、列印登機牌。

雖說是以外交官的身份出國常駐,但因為巴以不公平的地位,我卻不得不像是一個需要隱藏真實身份的地下工作者,為了免去麻煩,都不敢大方地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地是約旦河西岸,十分窘迫。而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也時常面臨如此的窘迫。

終於上了飛機,戴上眼罩就想睡去。

以航的空乘有些傲氣,對微笑吝嗇。機上的餐食挺豐盛,我卻沒有胃口品嚐。

睡著了就不會心疼,可醒來了還要再次面對現實。似醒似睡之際,意識混沌不清,一個非常自私、邪惡的念頭從我的頭腦冒了出來:就算這趟飛機上被恐怖份子安了炸彈也無所謂,轟的一聲,一切就結束,就煙消雲散了,不用面對對於未知生活的焦慮,不用面對分離後失戀的心痛。

逃避自我,逃避自由,都不用自己做什麼,還有一群無辜的人作陪。由此推知,我相信,在2012年底時,肯定有一群失敗、絕望、自私、懦弱的人真心地期待世界末日的到來。

經過9個小時的飛行,在似醒似睡之際,飛機已平穩地降落在以色列的本·古裡安機場。

當地時間凌晨3點。我迷迷糊糊走下飛機,好像做夢一樣,生活突然已切換到了另一個未知的新世界。

——-未完待續——-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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