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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普信男,真下頭

2022-03-18由 花爺兒 發表于 歷史

駙馬帶著身懷六甲的皇妹上門,讓我同意他納妾,我直接賜死了這對狗男女!

聽說,駙馬死的時候可痛苦了,嘴裡一直唸叨著我的名字。

我:「呸。普信男,真下頭。」

1

駙馬帶著個身懷六甲的女人這一訊息剛傳入府中,我的貼身婢女掬月就已磨刀霍霍躍躍欲試:「公主殿下,我們現在去收拾那對狗男女!」

我說:「不急。」

掬月笑容凝固了一下,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

我打了個哈欠:「困了,扶本宮去睡覺,讓駙馬跟那女的來正堂跪著,若敢不從,就讓公主府裡的護衛出手,別客氣。」

陳女官遲疑道:「可駙馬畢竟是世家子……傳出去,是否對公主殿下名聲有損?」

我似笑非笑:「在這公主府裡,本宮才最大的主子。」

陳女官會心一笑,志得意滿地退下了。

掬月對著那邊啐了一口,扶著我進屋。

我的房間,陳設具是樣樣精美奢華,充斥著金錢的美妙。故而沈懷銘每次進我的房間,就沒掩飾過臉上嫌棄的神色。

我忍了又忍,一想到等下就能擺脫這個沒有品位沒有審美的男人,快樂!

一想到等下就能順便把趙靜兒也處理了,雙倍快樂!

我帶著這雙份的快樂躺回鋪了三層蠶絲被褥故而軟得出奇的床榻裡,埋進軟乎乎的枕頭舒坦的睡了過去。

2

我是大雍開國之君的嫡長女。

我老爹、啊,現在是父皇,曾經只是個夠得上溫飽的泥腿子,偏偏學了幾句文,就覺得自己肩負著拯救世間的大任,眼看民不聊生,餓殍遍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時怒從心頭起,揭竿起兵,用了五年光景推翻了那個腐朽不堪的皇室,被眾人擁立成了新皇帝,改國號為雍。

父皇落魄時娶妻馬氏女,生了一兒一女龍鳳胎,兒子取名趙元新,在他剛一即位就立為太子,女兒也就是我,封號嘉陽,食邑三千,尊榮至極。

據父皇舊部說,母后巾幗不讓鬚眉,更曾與父皇同徵沙場,也因此落下病根,父皇即位不足一年就去了。

父皇傷心欲絕,摟著我跟小弟哭得不成樣子,更哭著對宰輔大人直言:「若非兒女幼弱,朕真要同她去也!」

母后下葬時父皇差點哭暈過去,還是宰輔操持的葬儀。

而自母后去後至今二十年,宮裡只有兩個孩子誕生,都是女兒,大的那個只比我小兩歲,她生母眼見元后已薨,自以為有機會,用了些不大上得了檯面的手段,父皇得知她有孕後勃然大怒,孩子剛出生就丟去公主所,把她打入冷宮,聽說沒多久就瘋了。

這個小倒黴蛋雖然繼承了一點老趙家的長相,但還是惹得父皇厭棄,連名字都沒取,一直被人二公主二公主的叫著,等她四歲時父皇有了良妃(長得跟我母后有六七分相似),又有了三公主歆瑤(長得跟我小時候如出一轍),才想起來被孤零零丟在公主所的二公主,不鹹不淡地賜了個名字叫靜兒。

「多謝你這些年靜悄悄的沒有來給我添堵」的靜。

至於我的駙馬沈懷銘,他出身沈家,是沈家下一代的家長。

沈家是真正的千年大家,歷經幾朝而不倒,父皇畢竟是開國之君,拉攏一下世家鞏固地位還是必要的。

父皇一開始老不樂意,覺得沈懷銘這個叉燒鼻孔朝天。

但我覺得吧,為了老爹,義不容辭!何況這個叉燒還是我自己看上的。

那年我十二歲,春日遊狩。

當時趙靜兒已經十歲,因為乖,沒整出什麼么蛾子,她那個瘋子娘又死得早,父皇再不待見她,畢竟也是自己的閨女,但父皇同樣認為,庶公主就是沒有嫡公主尊貴,所以把她丟來給我做「玩伴。」

「玩伴」很有能認清自己的地位,懂得端茶遞水伺候人,剛過去不久,掖庭那邊就有了些流言,說是大公主跋扈,欺負二公主沒有生母依仗,把堂堂公主驅使得像僕婢一般。

我心中冷笑,當即召了趙靜兒過來問話。

她小臉慘白,以額貼地,顫顫道:「回大皇姐,我能隨侍大皇姐左右,是我的福氣,哪敢……」

我笑道:「皇妹真是這樣想的?那看來是這個丫頭誣陷,有意攀扯,要挑撥你我之間的姐妹情分了。」

提上來那個丫頭被打成了個奄奄一息的血葫蘆,趙靜兒哆嗦得更厲害,我看在眼裡,輕蔑一笑。小小年紀就懂得玩這些手段,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走下去,到她跟前,笑眯眯地問:「皇妹呀,難道是我故意逼你伺候人?既然一開始覺得該伺候我,就少拿這些做派!記住了?」

趙靜兒哭著點頭:「回大皇姐,記住了……」

她一哭我就煩,所以一等遊狩開始,我就策馬衝進了林子,這種時候才覺得趙靜兒不會騎馬真是件好事,雖然來的路上淨聽她嚶嚶,好歹現在有些清淨了。

遊狩選的地方地廣林密,我本來也不是打獵的,躲清靜而已,射了兩箭沒射中一隻兔子便覺得無聊,勒馬慢慢走著。誰知越走越深,一時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我倒是不慌,但凡我消失半個時辰以上,父皇肯定會派人來找,不過似乎有人慌得厲害,正大聲呼救。

既然是大雍子民,我救他義不容辭,當即拴了馬衝去現場。原來此地有從前的獵戶留下的陷阱,看樣子是抓虎熊之類的大獸,是個兩人高的圓坑。有個少年單手扒著坑邊,眼看就要掉下去。

我連忙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教他蹬著坑邊往上爬,也不知這小子是精疲力盡還是單純缺心眼,竟然把我也拉了下去!好在底下已經落了厚厚一層樹葉,我只摔了個頭昏腦漲,他卻磕了石頭,連連呼痛。

我被他拉下水,沒什麼好氣:「差不多得了,你腿又沒折,鬼哭狼嚎什麼!」說著,捲起他的褲腿看了看,只是片淤青而已,忍不住想笑話他矯情,但看他生的美貌,勉強忍住了。

我看天色已晚,昏暗幾乎不能視物,便招呼他:「你過來點,我冷。」

他扭扭捏捏地湊上近前,我又問:「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家裡人不要你了?」

他忙道:「沒有,在下沈懷銘,只是偶然走丟……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本想告訴他真名,但轉念一想,父皇曾提起過我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若是說了,將來又要生事端,索性使壞道:「靜兒,我叫靜兒。」

他呆呆地點點頭,又問:「靜兒姑娘,你不害怕嗎?」

我心下好笑,想我有什麼好怕的,那些暗衛是白飯的嗎?便道:「最晚到明天早上,我家裡人肯定能找到我,你就別操心了。」

這地方在密林深處,陷阱又做得隱蔽,故而父皇的暗衛快到天亮才找到我。我是跟著父皇學過武的,那個男孩沒有,現在凍得臉色發青,腿上的淤青也大了一圈,連路都走不了了。我一陣無語,只好先讓人把他救起來,還大方地讓給他一匹馬。

父皇見了我先把我前後左右細細打量了一遍,然後揍了我兩下,力氣差不多夠打死一隻蚊子,還揚言以後再也不讓我出門,在我的瞪視下悻悻作罷。

回程路上我才發現我從小帶到大的玉佩丟了,想來是掉下去的時候摔沒了,那塊玉佩也不算名貴,只是戴得時間長了,多少有點惋惜,不過為了它再回去找倒也划不來。

我想:算了,一枚玉佩而已。

3

要說我那未婚夫,他爹在世時原本還是個發憤圖強的好兒郎,可他爹一死,沒人管教,成天花天酒地,年紀輕輕身體已虛空,一臉腎衰樣。父皇知道後立刻死了心,說什麼也不想讓我嫁了。

但我若是不嫁,只怕顯得天家涼薄,說話出爾反爾。好在當年只說了結親,倒沒說嫁哪個女兒,於是我爹便把主意打到趙靜兒身上,慶幸當年留了她一條命。反正再不受寵,也是公主,挑不出什麼過錯來。

我的婚事吹了,年紀卻不等人啊!

我爹只好讓我重新選駙馬,我當時一眼看見沈懷銘,便覺得他跟當年陷阱裡遇到的那個少年頗為相似,只覺得緣分妙不可言,不顧父皇反對,一意孤行,走上這破日子的不歸路。

我出嫁那天父皇哭成了個淚人,全靠小弟撐著才能站在城牆上看我漸行漸遠,我在花轎裡本來想翻個白眼,結果白眼沒翻好,掉下來一滴淚。

父皇從自己的私庫裡搬嫁妝,搬出來一抬又一抬,公主府也是修葺了十來遍他才滿意,又給了我食邑千戶,良田百畝,加上暗衛十人,由秦翀統領,再三確定我在沈家有經濟自由權才勉強放心。

我笑他多事,說是我出嫁,其實也是沈家尚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沈家誰敢給我臉色看?不想活了?想全家被流放三千里?

父皇被我逗樂了,又小小聲提建議:「有了錢就別去賺啦,大公主與民爭利,說出去多不好聽。」

我勃然大怒,我就這一個賺錢的愛好,你也想剝奪?!你還是不是我老爹?!

父皇嚇得面如土色,連哄了我三個時辰,外加兩處繁華地段的鋪子才算完。

我們的理想很是美好,只是沒想到沈家還真敢給我甩臉色!拜了天地以後沈夫人連個鐲子都不捨得給我。

但當年我沉浸在跟喜歡的少年成親的喜悅之中不能自拔,竟然完全沒感覺出來。

當晚洞房花燭之夜,所謂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風味,我看著沈懷銘看得發痴,忽然想起那樁舊事,問他:「駙馬,你十三四歲的時候,有沒有不小心掉進什麼陷阱裡,還被困了一整夜?」

沈懷銘看了我一眼,冷笑道:「有,當時是一個小姑娘救了我。」

我大喜過望,原來還真是當年一起掉坑的小夥伴,差點就要拍著他的背說:「就是我啊你這死鬼!」

但我忍住了,我道:「哎呀,真巧,當日果然是你……你還記得?」

沈懷銘神色頓了頓,有些不冷不熱的:「記得,當日承蒙靜兒姑娘出手相助,我感念至今。」

我想起當時我故意說錯名字,解釋道:「不是靜兒,是宣琬。當日我未能透露真名是有隱情,不過現在你知道是我就好了。你當日還說,日後有緣一定報答,可還作數?」

沈懷銘唇角微微一勾,頗有些冷笑的意味:「公主坐擁榮華富貴,還有什麼事是我幫得上忙的?」

我又拿出這輩子所有的嬌羞,低下頭:「自然是與駙馬白頭偕老。」

他聽罷,似乎又在冷笑了,可笑當時我卻什麼都沒看出來,滿心以為接下來要跟我心愛的少年郎洞房花燭,進行一些成年人才能言說的夜間活動,不想他卻躬身一禮,客氣道:「公主殿下,我舊疾復發,現在還沒好全,恐無力做圓房之事,還是推遲些時日吧。」

我看他不像說謊,便信以為真,還好聲囑咐他多多休息。

幾日後我見沈懷銘面色紅潤,又一次試圖提出成年人遊戲的老話題,他卻依舊冷淡,我又提了幾次,他仍然推脫。

我動了真氣,哪有夫妻不圓房的?把他叫來質問:「駙馬這是什麼意思,是看不上本宮,覺著本宮不配跟你行周公之禮,還是駙馬你不舉?」

沈懷銘愣了一下,旋即跪下,面色青白交加,露出一種彷彿受了奇恥大辱的表情。

我心裡也後悔,自知失言,還想說點什麼打圓場。

沈懷銘咬著牙說:「臣為了儘快痊癒,用了些虎狼之藥,恐……恐怕傷到命根,故以大夫交代,不得行房事。」

我大吃一驚:不是吧,真的不行了?!

我好想抓來那大夫問問他是什麼意思,駙馬是以後都不行了,還是不行一陣?但我怕駙馬面子上不好看,也沒問他是哪個大夫,更遑論把他抓來了。

而後這兩年,我一直顧及駙馬男性尊嚴的問題,跟他相處時貼心地避開了一切跟圓房有關的話題,我還安慰自己,罷了,就當買了個漂亮花瓶,能看不能用。之後他對我越發疏遠,這件事更是不了了之。

所以其實剛知道他們的破事時,我對趙靜兒跟他苟合完全不能理解,你也圖他是個花瓶?

後來我才懂,冤種竟是我自己,可悲可嘆,可悲可嘆。

4

我從夢裡醒過來,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不少,掬月很識趣地端來一杯溫熱的雪梨茶,我問:「什麼時辰了?」

掬月頗有些幸災樂禍:「已經申時三刻了,那兩個賤……」見我瞪她,她只好乖乖改口:「駙馬與靜公主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陳女官在盯著呢。」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示意她扶我起來,精心挑了一套漂亮衣服,又畫了個美美的妝,戴上我最愛的五鳳朝陽釵子,想了想,又套了對金燦燦的蝦鬚鐲,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

掬月衷心地誇我:「公主殿下還是這樣打扮得好看。」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之前沈懷銘與我不親近,我還滿心以為他是書香門第的世家子,看不上金銀珠寶的做派,曾還為了迎合他的審美,穿的素淨的活像是家裡死了人,現在想起當年父皇召我入宮時驚訝不已又心疼的眼神,真是不孝!

我梳妝時掬月又神神秘秘道:「公主殿下,方才沈夫人來了呢。」

沈夫人?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原來是沈懷銘的娘,我那便宜婆母,成婚這麼久,除了拜高堂和新婦拜見時敬了她兩杯茶之外,我基本沒怎麼跟她見過面。

其實我之前也是懷揣著婆媳和樂一家親的美好夢想來的。

但這中年女人可能就是比較擅長悶聲作大死,要求我上交嫁妝,給她的小兒子買一座三進門的大宅子以作婚用。還說因為我的公主身份,她那好大兒的仕途泡了湯,小兒子將來的仕途要我全權負責……

不待我發怒,陳女官先上前給了她五個嘴巴子清醒,讓她見識了一下老趙家的德容婦功,然後我讓她跪到正堂來,由陳女官怒罵、啊不,是教了她一個時辰的規矩和體統。

沈懷銘看到這一幕臉黑的像鍋底,當即跟我大吵一架,覺得我不尊重她的母親,不恭不敬不賢不淑毫無女子風範,之後便搬去書房睡,甚少踏足我的院子,對我的態度也冷淡到了極點。

除了入宮面聖要裝裝樣子之外,基本與我無甚交流,不管我如何殷勤體貼,他都視若無睹。

我甚至還為此愧疚了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想想,他當時該不會樂壞了吧,駙馬不能入仕,但有俸祿拿,就算沒有俸祿,公主府也得養著他,別的駙馬閨房之中還得取悅一下公主,他可是直接免除了這項義務,這種不用幹活就有錢拿的好日子,不比升官發財死老婆還早登極樂?這還不滿足?

本來想著自己挑的叉燒,捏著鼻子忍忍就完了,可一年後我就不這麼想了。

原因很簡單,掬月出門採買,偶然撞見駙馬的貼身小廝鬼鬼祟祟前往二公主府。

掬月覺得不對,就在二公主府前蹲守了一陣,不多時,沈懷銘跟那小廝又鬼鬼祟祟從巷子裡的偏門出現了。

掬月回來報給我以後,我就暗中要秦翀和陳女官去盯著沈懷銘,細細地查,果然被我抓到把柄。

看著秦翀蒐集來的證據,我一開始還憤怒過幾天,現在越發心如止水,真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住著正妻的嫁妝,居然還養著老婆的庶妹做外室坐享齊人之福。

陳女官怕我氣壞了,一天照八十遍念「別人生氣我不氣」。

我在屋裡轉了兩圈,開始詳細梳理起線索。

聽聞趙靜兒嫁給二駙馬後,那風流駙馬還算老實,兩人琴瑟和鳴好過一陣。只可惜狗改不了吃屎,婚後不到一年,二駙馬故態重萌,流連青樓楚館,趙靜兒的嫁妝也被他揮霍一光,兩人好幾次在公主府動起手來。

我秉持著敵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的原則,熱衷於二公主府的八卦,發現自從那次趙靜兒入宮告狀無果之後二駙馬變本加厲,甚至辱罵她是「皇室厭棄的爛貨」。

陳女官問:「你高興了?」

我搖頭晃腦:「哎呀,聽君一席話,神清氣爽,多活十年吶。」

不過好景不長,二駙馬沒幾天就馬上風死在了怡紅院頭牌的肚皮上。

趙靜兒做了寡婦,還被扣上了剋夫的罵名,被婆家指指點點,就算公主可以改嫁也沒人敢要她了。

沒想到,她居然打了旁的心思,跟我的駙馬勾搭上了……

沈懷銘還不知道我早對他死了心,可笑他還次次在我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安插在他身邊的耳目也多次記著他暗中對父皇心存不滿,自以為世家被農戶出身的父皇支使是奇恥大辱。

對皇女不敬,光著一條說出去就夠他死上十幾次,加上私下辱罵聖上,誅九族一百次也夠了。全靠父皇寬容,也是我次次擋在前面周旋才讓他跟趙靜兒有恃無恐。

現在好了。我這樣想著,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捧殺到頭,可算是到我收債的時候了!

我問:「對了,沈夫人現在在哪?」

掬月抿唇一笑,道:「沈夫人一見她那寶貝兒子形容悽慘,在公主府哭鬧不休,被陳女官打了十個嘴巴子,現在陪他們跪著呢。」

我忍不住抽出帕子揩了揩眼角,生怕被人看到我笑得這麼開心!

5

我還沒進正堂,就聽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略帶哭腔:「懷銘哥哥……靜兒、靜兒好痛……」

掬月毫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

陳女官嚴肅冷厲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二公主千金貴體,下官還特地給公主殿下鋪了層軟蒲團才讓你跪,能痛到哪裡去?再則,公主府裡,最大的主子還是嘉陽公主,與其花心思對駙馬撒嬌賣痴,不如等嘉陽公主駕到好好認錯,嘉陽公主最是寬容大氣,說不定一高興,就真讓你起來了。」

我暗暗為她喝彩:陳女官,不愧為宮中嘴毒第一人!

堂中又響起了一陣細小的啜泣,我幾乎能想到趙靜兒那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是一頓暗爽。

還沒欣賞完他們的慘狀,只聽陳女官高聲道:「參見公主殿下!」

我知道她想讓我速戰速決別拖的過火,只好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施施然走進去,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起面前這三人。

沈夫人被打破了相,那張風韻猶存的老臉上兩邊各有深紅的竹板印,髮髻和衣衫也凌亂不堪,看到我來,激動地彷彿殺豬鋪上吆喝賣肉的,恨不得跳起來罵我兩句,卻被兩邊的嬤嬤壓得死死,而且也說不出話了;

沈懷銘滿臉怨憤,大腿發抖,大概是因為一開始不肯跪,被府兵踹了兩腳,那身白衣上還印著兩個黑乎乎的腳印;

趙靜兒神色怯懦,眼裡卻閃著一絲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怨毒,此時額前香汗微微,把嘴唇咬得快要出血,臉色慘白,神情隱忍又痛苦,似乎馬上就要嚥氣。

我掃了一眼她的肚子,此時穿著寬鬆的衣裙也遮掩不住微微隆起的地方,笑道:「皇妹是有身子的人,怎麼好這樣跪著?萬一妹夫心疼……哦,我忘記了,皇妹的駙馬一年前已經去了,皇妹呀,難道這就是人鬼情未了,還讓皇妹你腹懷鬼胎?」

趙靜兒說不出話來,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沈懷銘。

沈懷銘此時自知理虧,咬著牙也連個屁都不敢放。

我心中輕蔑,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問:「二皇妹的身子幾個月了?」

陳女官上前道:「公主容秉,方才二公主叫痛的時候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了,說是二公主懷胎五月,胎像極穩,定是時時滋補,仔細照料的,跪上一時半會也不礙事。」

我說:「哦,本還想讓二皇妹起身呢,既然如此,那算了。」

沈懷銘額前青筋暴起,怒道:「趙宣琬!你怎能如此蛇蠍心腸!」

我淡淡道:「駙馬敢直呼公主大名,這算什麼?」

陳女官與我一唱一和,立刻道:「駙馬大不敬,去,賞駙馬掌嘴十下。」

沈懷銘似乎還不相信我真的會打他,還真的傲骨錚錚,揚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看著我,當竹板揮得虎虎生風落到他臉上時,這種不可一世就變成了不可置信,一雙桃花眼死死地盯著我。

我的心中毫無波瀾反而還有些想笑,又低下頭喝了兩口雨前龍井,聽著噼裡啪啦響了一陣又停下,這才抬眼去看他。

昔日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沈公子被打的髮絲凌亂,雙頰腫得像豬頭,早沒了能在我這裡用美人計的資本,還在憤怒地盯著我看。

我換了個姿勢,更舒服地倚在秋香色的引枕上,等趙靜兒嚶了八聲,陳女官給我遞眼色五次,我終於輕咳一聲,說:「駙馬新喪一年,二妹你卻懷胎五月,倒是挺忙啊?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給你夫家留的種?不如說出來,我好請父皇給這個好心人一個名分,省得人家白乾活。」

沈懷銘跟趙靜兒都聽出我的弦外之音,一時具是面色慘白,沈懷銘倒是有骨氣,梗著脖子含糊道:「靜兒的孩子是我的!嘉陽,等你出了氣,就讓靜兒向你敬茶,讓她入沈家做妾,靜兒身份高貴,屈身沈家,又是你的胞妹,無論如何也要是貴妾。嘉陽……」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似是服軟,眼裡的輕視和譴責卻讓我看得一清二楚:「嘉陽,你已經搶了靜兒那麼多東西,身為長姐,難道不能讓她一次?你難道要逼死靜兒不可?你若是還想做我的妻子,就要接受靜兒!」

陳女官對沈懷銘冷笑道:「駙馬看著是腦子不清醒,難道還要賞幾個嘴巴才會說人話?」

我也笑道:「駙馬,你確定孩子是你的?你不是不舉嗎?可別被人戴了綠帽子,還爭著當王八爹。」

這下沈懷銘還沒說話,沈夫人已經尖聲怒罵起來:「刁婦、刁婦!」

她剛剛看著自己的寶貝疙瘩捱打,嗓子都哭啞了,現在叫起來活像只被掐了脖子的老母雞:「你、你這刁婦,竟敢、竟敢辱罵丈夫!銘兒,銘兒!休了她、休了她!她多年無所出,又不孝不悌,漫天之下沒有這樣的媳婦!」

我笑眯眯地看著她:「沈夫人,是你兒子自己跟我說,他是個不能生崽的,所以無所出的罪名本宮可擔不起,要休也是我休他。還有誒,本宮是不是說過,再敢找上門來,就讓人把你腿打斷丟回沈府去?」

沈夫人雙目圓瞪,齜牙欲罵。

陳女官見了,連忙上前來撫著我的背為我順氣,厲聲道:「還不堵了那老婦的嘴!扔回沈府去,休讓她在此胡說,惹得公主殿下心煩!」

解決了沈夫人,我這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沈懷銘。

他現在的模樣狼狽得很,再也沒有貴公子的風範,看我的眼神也多有躲閃。我一時竟納悶為何一意孤行要嫁給他。

美貌?現在看也不是太美貌了,案牘勞形了兩年,脊樑也有點彎了,可能之前跟趙靜兒縱慾過度,嘴唇也發白,眼圈青灰……

我想,果然還是當年我腦子有問題。

我撥弄著茶水裡的浮沫,懶懶道:「駙馬方才說了些要叫本宮接受二皇妹的瘋話,駙馬呀,你可知你若不想繼續做我的駙馬,要承受什麼?」

我又問趙靜兒:「你姐夫剛才說,本宮搶了你不少東西……他是外人,不知內情,你莫非也是這樣想?那不如說說看,本宮都做了什麼,搶了你什麼東西?」

趙靜兒眼見能為她撐腰的兩個人都自身難保,哪還說得上話?

沈懷銘心疼壞了,挪了挪擋在她面前,反問:「莫非公主沒有冒名頂替,想代替靜兒得到我的愛情?又故意害靜兒嫁給不愛的人,如今守寡被人非議,還只能與我做妾?嘉陽,你敢說你對靜兒就問心無愧嗎?」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我想得到你的愛情?你的愛情值多少錢?」

他傻子一樣看著我。忽然怒罵起來,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沈懷銘現在說話都有點尖聲尖氣:「公主殿下,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惡毒,不怕日後遭天譴嗎?!」

他倒是會倒打一耙,直接給我氣樂了,「我惡毒?」

沈懷銘似乎已經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你在宮中處處欺辱靜兒,設計先雲妃娘娘,將她打入冷宮折辱致死,還把自己不要的那個浪蕩子塞給靜兒,把靜兒推進火坑,讓她吃盡了苦頭,更是在洞房花燭夜欺瞞於我!」

趙靜兒哭得滿臉是淚:「懷銘哥哥……不、不,姐夫,你別說了……」

沈懷銘安撫她道:「靜兒,你莫怕。」又憤慨道:「若非當年靜兒告訴過我她的名字,我真要被她矇騙過去!大公主這樣的毒婦死不足惜,還有臉苟活在這世上?!」

我不以為然道:「沈懷銘,你也不動動腦子想想,她娘被打入冷宮時我才兩歲,我有什麼能耐?再則,」我好整以暇地說,「你還不知道她娘是為什麼被打入冷宮的吧?」

趙靜兒無助地搖著頭,哭得眼眶通紅。

我全然不顧,冷笑道:「她娘趁母后新薨,對我父皇用了下流的手段謀得一夜臨幸,父皇知道她有孕後震怒,當時牽扯宮人數十眾,父皇留她趙靜兒一條命已經是恩賜了,你還有臉在我面前哭!」

沈懷銘不敢置信,過了許久才輕聲道:「可、可她是無辜的……」

我冷冷地看著他:「她無辜?這話留著給她娘說去吧!要換成你,你娘屍骨未寒,你爹被別的女的勾引上了床生了個孩子,你能對著你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說他無辜?沈懷銘,你還真是擅長慨人之慷以己度人,被噁心的是父皇,被中傷的是我,趙靜兒只要站在那裡嚶嚶嚶你就能原諒她的一切?你可真行!」

「而且本宮自認也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得知內務府剋扣她的份例,我親自去訓斥掌事宮人;她因為儀態被人輕視,我為她出氣,給她尋教養嬤嬤;父皇將她指給二駙馬,我自知她替我頂了婚事,派人好心敲打過那紈絝,她管不住男人,難道也要算到我頭上?這一樁樁一件件,本宮對得起她,本宮從頭到尾都對得起她!趙靜兒,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呀?跟你姐夫無媒媾和,一年前你們就攪合上了吧?」

沈懷銘雙唇開合,面色灰敗。

我輕輕地笑著,忽然說:「說起來,一年前東城走水,燒了許多人的府邸,駙馬你一不是大理寺中人,二又非禁軍,為什麼整夜都沒見人呢?」

沈懷銘已說不出話來。

我說:「那本宮幫你想想吧,你當時在二公主府,摟著你的靜兒卿卿我我,還說了一些『倘若嘉陽公主死在這場大火裡該多好』的話,對不對?」

沈懷銘大驚失色:「嘉陽,你監視我!」

我吹了吹指甲,說:「你不要多想,並非本宮監視你,而是秦翀不巧發現了這個事兒,告訴了我,我一來氣,去找父皇談了談心。父皇教育了我一頓,罵我眼神差得緊,然後把牽機營的人撥給我五個。所以大概從一年前開始,你的一言一行,包括你私下咒罵我,說父皇不堪大位的話,每天都會出現在御書房。」

牽機營是父皇手裡的一支情報營,乾的就是這種事,當時我倆的樂趣就是從他們手裡拿到「初九 駙馬於午膳前後辱罵嘉陽公主及陛下曰:『農戶之人,竟登大位,支使我清貴之家,天理不容耶!』」之類的東西。

父皇開始看得臉紅脖子粗,恨不得舉刀殺人,後來看開了,我們還在一起查沈懷銘罵人重不重詞。

不過說起那場大火,確實很是蹊蹺,火是從清水巷燒起來的,離公主府有半條街遠,偏偏公主府被燒得最嚴重,害我還入宮去住了整整半年。

當然,這件事我也讓牽機營查了,你說人還真有意思,新買的那批粗使丫頭裡混了幾個趙靜兒的人,當晚就是她們趁著我睡著,在寢房後面倒了桐油縱火。

不過牽機營的人沒查出來這跟駙馬有關係,看來他們這一對之所以走到一起也確實有些心有靈犀在身上,男的嘴上想要我死,女的負責實操要我死。

看見沒,什麼叫專業!這才是真正默契的夫妻檔。

沈懷銘眸光沉痛,緩了好久才喘出一口氣,忽而低低道:「嘉陽,你只指責我與她,莫非你就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難道你和秦翀就沒有半分私情?」

我定定地看著他,心裡卻沒有一絲波動。

6

秦翀是我的暗衛。

補充:暗衛頭子。

暗衛這種人一般有悲慘的出身和敢拼命的膽色以及出色的武藝,秦翀也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被父皇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所以對父皇很是忠心,現在對我也很是忠心。

而且他武功高強,最擅長神不知鬼不覺地聽八卦,我聽到那些八卦基本上都是他傳來的。

當日跑來公主府救火的是秦翀帶的禁軍,不愧是暗衛出身,動作就是麻利,聽說我臥房中有我喜歡的首飾,還奮不顧身衝進去把那一盒子給搶救了出來。

我當晚沒被嚇哭,沒被氣哭,愣被這個黑臉傻大個給感動哭了。

我這麼一尋摸,忽然覺得駙馬提了個好建議,秦翀確實適合被培養成我第二春的下家。

我神遊天外,漫不經心地說:「那又怎樣,本宮可是公主耶,三夫四侍八九個面首不是很正常嗎?」

沈懷銘的臉色轉為醬紫。

我靜靜看著他們,趙靜兒臉上已經落下冷汗。

沈懷銘焦急道:「嘉陽,你還是先讓靜兒起來吧,她動了胎氣,再這樣下去……」

我打斷他:「跟本宮沒關係,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本宮的。」

沈懷銘道:「待她入了沈府,她的孩子自然要尊你為嫡母……」

我大笑出聲,旋即冷下臉色,狠狠拍了軟枕:「沈懷銘,幾朝幾代從未有尚主的家裡納妾,你們沈家是格外尊貴不成?!還敢讓公主做妾,藐視天威,好大的膽子!」

我懶得跟他們磨嘰,多看一眼也嫌煩,乾脆起身問陳女官:「那人到了嗎?」

陳女官點點頭,說:「刀子匠已恭候多時了。」

我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然後一揮手:「帶走吧。」

說罷兩個侍衛將沈懷銘架了起來,沈懷銘面色一慌:「嘉陽,你要我去哪!」

我說:「駙馬先前不是與本宮說傷了根基所以才不能圓房嗎?可又口口聲聲說趙靜兒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欺君之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左右我們夫妻一場,本宮當然要替駙馬補救一下。」

眼看他還不懂,陳女官又開始做惡,看著沈懷銘問我:「殿下,我聽聞公豬養大之前都是要騸的。」

我笑道:「對,這樣更香。」

沈懷銘這才聽出言外之意,嚇癱在地,直接被人拖了下去。

趙靜兒大哭出聲:「懷銘哥哥!什麼意思呀,你要去哪呀?大皇姐,你誤會懷銘哥哥了,他最愛的人是你,求求大皇姐放懷銘哥哥一條生路……」

我好笑地看著趙靜兒:「你放心,沈懷銘他暫時死不了,本宮只是讓人帶他去長長見識。」

順便體會一下,什麼叫做騸豬。

我心情大好,看著淚流滿面的趙靜兒,說:「妹妹別心急,現在到你了!」

內侍端上來一個盤子,上面一條白綾,一碗墮胎藥,一把匕首,標準的送終三件套。

趙靜兒退縮道:「大皇姐這是何意!你不能這樣,我再怎麼說,也是父皇的女兒,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點點頭:「所以這也是父皇的意思。我這還有聖旨,你要看嗎?不過你放心,這三樣東西只有墮胎藥和白綾是你的,匕首是我留給駙馬的。」

7

數日前,我曾進宮見過父皇。

他聽說我來找他,開心的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我們高興地吃了會點心,又喝了點茶,聊了會兒天,天色已經更暗了,眼看就要關宮門了,父皇才揮退宮人,問:「你既然已經知道駙馬的腌臢事,怎麼還不動手?」

我極盡敷衍之能:「快了快了,人家不找上門我怎麼關門打狗?」

父皇搓搓手,說:「也有理,咱們打上門顯得太囂張跋扈。」

我覺得他搓手激動的樣子太不像個一國之君,啪啪打了兩下他的手。

父皇委屈的像個二百斤的孩子,讓人把那一大籮筐「沈懷銘及趙靜兒罪狀」搬了出來,一邊翻著證據一邊寫聖旨,嘴裡嘖嘖稱奇:「琬琬呀,你說世上怎麼有這種人?」

我說:「活膩了想死唄。」

父皇說:「怎麼就愛挑這麼不體面的死法?」

我說:「嗨,人生過得平平無奇,不許人家臨死找刺激?」

父皇說:「也對,過來幫我翻翻,我要寫聖旨了。」

我啪地把那本子按住:「別浪費時間了!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父皇委屈的邊寫邊說:「其實早半年就該給他賜死了,天天罵我。」

我騰出空問:「你那些土木呀水利呀文書什麼都整頓好了?」

父皇邀功一樣哼哼兩聲:「早就整頓好了,有琬琬相助,簡直如虎添翼助紂為虐,那幾個世家,還比較乖,一早覺察了風聲,早就夾起尾巴做人了,只有這個沈家死到臨頭還不清醒,千年世家,就這就這?」

我說:「你快閉嘴,不會用成語別瞎用,搞得我們好像反派。」

父皇寫好了聖旨和休書,說:「我賜死女兒,你騸了駙馬,我們拿的本來就是反派劇本啊。」

我恍然大悟:「是哦!」

父皇真乃大智慧之人!

8

等趙靜兒抗議無效被強行灌了藥,沈懷銘也滿頭虛汗面色清白的被人抬了進來。

兩人身上血腥味重,陳女官恰到適宜地遞了方帕子給我擋鼻。

剛一進門,沈懷銘就對我破口大罵:「賤人,賤人,你這樣對我,我們整個沈家都不會放過你!」

陳女官嘴毒道:「看來這刀子匠手藝非凡,駙馬丟了命根子還能這樣生龍活虎!」

我忍不住嗤笑:「那是自然,我讓秦翀找的可是經驗豐富的老師傅!」

沈懷銘不理我倆的嘲諷,看到趙靜兒臉色蒼白,他心疼得不行,「靜兒,你怎麼樣靜兒?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趙靜兒氣若游絲,滿臉淚痕:「懷銘哥哥……孩子,孩子沒有了……」

「找宣琬你這個毒婦!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你你你……」沈懷銘氣得吐出血來。

陳女官笑道:「駙馬真是愚不可及,到現在還是維護二公主。不過也多虧駙馬瞎了眼,連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認不出,這才讓二公主撿了垃圾,省的禍害大公主。」

之後又冷冷道:「駙馬,你淪落到這個地步可怨不得旁人,怪只怪你是個沒腦子的蠢彘!」

看來陳女官實在是忍耐已久,怨氣沖天!

沈懷銘懵了:「什麼意思?」

我冷笑道:「本宮幫駙馬盤一盤,駙馬之所以認定當初救你的人是趙靜兒,一是因為本宮那日自稱叫靜兒,二是因為丟了一枚玉佩剛好被你撿到,但後來你找趙靜兒完璧歸趙時,她並沒有否認對吧?」

沈懷銘下意識地看了眼趙靜兒,但趙靜兒避開了他的目光。

我笑:「駙馬可知,那塊玉佩是伍匠師的手筆,他這個人的怪癖是會把自己的名字刻進玉的裡面,只有透光才能看見,也是一種風尚,可惜別的匠人都沒他做得好。」

我決心讓沈懷銘當個明白鬼,拍了拍手,秦翀立刻捧著那塊玉佩上前。

早在他們罰跪的時候,我就讓秦翀去了趟二公主府,取了這枚玉佩過來。

沈懷銘指尖微微發顫地拿起來。

我又支使秦翀:「把燈給他拿去。」

沈懷銘將玉佩湊在燈前,我好整以暇地問:「看見什麼了?念出來。」

沈懷銘聲音顫抖,一字一頓道:「寅申年、七月初七、贈、嘉陽……伍。」

他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又去看趙靜兒,好像要背過氣去。

這個時候趙靜兒臉上的怨毒再藏不住,我漠然看著她,說:「你看看你,真是不聽姐姐言吃虧在眼前,本宮記得小時候就跟你說過,既然要當伺候人的角色,就要把伺候人這份工作進行到底,不要太不敬業了,半道出家當人姘頭,落得什麼好?你是不是戀姐夫癖啊?小妹,你心理變態。」

趙靜兒面對我的奚落冷笑起來,反問我:「你反倒來問我!趙宣琬,這麼多年你把我當成人過嗎!你讓我當你的奴婢時,可有想過我是你妹妹?」

我嘆了口氣,說:「事到如今本宮也就不瞞你了,說實話,沒有,一點都沒有。」

趙靜兒瞪著我。

我接著說:「不過呢,本宮當時想,要是你生性確實只是怯懦一點,不像你娘那樣算計人,本宮就算不能把你當妹妹,也能把你當一個陌生人,好歹給你該有的東西,結果你讓我很失望。在掖庭散佈流言、誣陷我行巫蠱之術、故意中毒說是我乾的……這些就罷了,歆瑤十二歲時被推下錦鯉池,也是你做的吧?」

趙靜兒不做反駁,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後悔,後悔自己千萬算計卻落得這個下場。

我擺了擺手:「本來父皇知道你倆的事,立即就要處死你倆,但本宮替你們求了情,父皇才勉強同意留你們一條命。」

沈懷銘和趙靜兒抬頭看著我,不相信我會這麼好心?

我說:「秦翀,把你的刀拿來給駙馬用一下。」

秦翀悶聲悶氣道:「不給,我怕髒。」

我好氣又好笑,瞪他一眼,他才不情不願地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丟到沈懷銘身前。趙靜兒拿起另外一把,驚疑不定地看著我。

我這才笑道:「君無戲言,留且只留一條命,不如你們商量一下,留誰的命?」

我話音未落,沈懷銘忽而暴起,一刀捅進了趙靜兒的心窩。

可憐趙靜兒還在猶豫,就被自己那半真半假的情郎了結了性命。

沈懷銘殺了她,瘋癲似的笑,跪著爬到我面前來,真像個瘋子:「宣琬、宣琬……你看我,我殺了她,我替你報仇了。」

我一時間愣是不明白其中的邏輯在哪裡:「為本宮報仇?」

他自顧自地說:「都是她,她欺瞞我,害你傷心,她死不足惜!」

誰能想到半個時辰之前死不足惜的還是我呢?我忍不住嘆氣,世界上難道真的沒有真愛了嗎?我又拍了拍沈壞銘的臉,笑著問他:「你是不是覺得,這算你將功折罪,自己能活下來,還跟本宮過日子?」

沈懷銘哽了一下,道:「若是公主不嫌棄……」

我忙說:「嫌棄。」

也不知道沈懷銘哪來的自信,命根都沒了,還想跟我重頭再來。

我轉頭問陳女官:「說起來大雍律謀害皇室判幾年?」

陳女官說:「判凌遲。」

我說:「哦!那就拖出去開剮吧!」

沈懷銘被帶走後,一開始還能聽見他淒厲地哀嚎,到後來就沒聲了。

我說:「趙靜兒放火想要燒死本宮,算謀害長姐,又跟姐夫苟合,但到底姓趙,給個體麵點的全屍,等下拉去亂葬崗扔了。駙馬嘛,反正是別人家孩子,你們怎麼方便怎麼來好了。」

我嫌屋子裡沾過血,太晦氣!提著裙角回了宮。

回宮後不久,陳女官來稟報:「公主,駙馬已經去了,請您節哀。」

我尋思駙馬沒了,不好表現得太開心,便勉強痛苦問道:「多少刀?」

陳女官也很痛苦,道:「不到三百刀就嚥氣了。」

我聽到這個訊息以後忍不住批評大理寺:「這種情況應該把人養好了再動手,虧父皇還說要割他三千刀,這也太便宜他了。」

陳女官勸我寬心,駙馬死的時候可痛苦了,嘴裡一直唸叨著我的名字。

我:「呸。普信男,真下頭。」

9

沈懷銘死了之後不久沈家就也倒了,父皇自登基就勵精圖治,哪會願意一直受制於人?現在農工水利,科舉點兵無一不在父皇和舊部叔伯們手中,這些前朝世家就沒有一點用了。

安分一些的,現在還在京中,做著四五品的外圍官慢慢往上爬。

不怎麼安分的,被父皇發配去窮鄉僻壤,不經營好了不準回來。

最突出的就是沈家,被父皇公佈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的一部分),直接激起民憤,抄家滅族,男充為奴,女沒入教坊司,盤根錯節存在了那麼多年,終於一朝大廈傾倒,不知有多少人看著熱鬧拍手稱快。

反正我是聽說坊間有寫我忍辱負重為了扳倒沈家甘願嫁過去的話本子了!

我還買來看了,寫得確實不錯。

但他不應該寫我是個五大三粗的魁梧女子,人家雖然能開四十石大弓,但總體來說還是挺弱柳扶風的。

我在這裡看話本看得津津有味。

陳女官從花園外進來,道:「公主,暗衛統領秦翀前來拜見公主殿下。」

我奇道:「他來做什麼?」

秦翀入內後先見了禮,說是看看我擺脫沈懷銘後過得好不好。

我愣了下,隨後猜想或許是父皇讓他來的。

我啼笑皆非,只好先招呼秦翀坐下,又吩咐人給他倒茶。

秦翀喝了兩口就誇:「公主這裡泡的是花茶?還加了蜂蜜?真是又甜又香,好喝。」

我被他逗笑了,我出行雖說喜好華貴,口味卻平民許多,那些雨前龍井、金壇雀舌、鳳凰單樅給我喝總覺得苦澀,只有泡些花茶,多加蜂蜜才喜歡。

偏偏沈懷銘不喜歡,品茶是風雅事,喝完還要長篇大論一番,我已經許久沒聽過這樣接地氣的評價了。

秦翀見我笑了,頓時臉紅起來,嚅囁道:「微臣僭越了。」

我擺了擺手:「秦統領哪裡的話,若是喜歡,我讓人每樣給你包一點帶走。」

於是秦翀還真的用充滿期待好像小狗狗的眼神打包走了我三斤花茶,活像家裡喝不起茶來公主府打劫。

我好奇又好笑,但卻並不討厭他。

秦翀走前不好意思地拎著那些花茶,小聲提醒我:「微臣看陛下的樣子,這些日子少不了要多多叨擾公主殿下。」

我站在門口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對他揮揮手帕:「父皇的人就是我的人,秦統領不要見外,常來玩喲。」

秦翀連忙轉過身,夕陽下的耳尖紅的透明。

10

秦翀果然信守承諾,隔三差五造訪公主府,我扳著手指算,照他這個頻率,該不是一下值就往我這裡跑,休沐日就更不用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大公主家臣。

掬月忍不住跟我咬耳朵:「公主殿下,那個愣頭青該不是喜歡你吧?」

我笑而不語。

掬月過了會兒又小聲嘀咕:「不過公主殿下還是看清點好吧,萬一又是個想踩著公主殿下謀前程的可怎麼辦,要是他真的跟那姓沈的是一路人,我看他的本事可比姓沈的還高呢,至少還能裝得這麼……」

陳女官打斷她,訓斥道:「誰許你編排公主殿下,這是什麼規矩?」

掬月吐吐舌頭,乖乖住嘴了。

我托起腮幫子發呆,一時半會也有點苦惱。

秦翀是不是喜歡我,我一時半會也拿不準,說起來也好笑,我長這麼大,除了一門心思喜歡過沈懷銘之外,居然還不明白情情愛愛是什麼滋味。

我覺得這也不能怪我,主要跟我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有關。

良妃雖說是宮裡位份最高的妃子,但她太識趣,太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直到我出嫁前,宮中諸事她還要來問過我的意見,我出嫁時她是第三傷心的人(第一是父皇,第二是元新)。

所以我從小就被迫成了一個……女管家。

別人家女孩子這麼大的時候琴棋書畫詩酒茶,刺繡揮毫身影秀美,而我,大公主,柴米油鹽醬醋錢,算賬數銀子的樣子很市儈。

歆瑤十六歲時都情竇初開喜歡上了良妃母家旁支的一個漂亮少年,我十六歲時還滿心記掛著沈懷銘,並且把那種見色起意的執念當成是愛情。

現在掬月這麼說,我自己也很迷茫,我感到困惑,我想停止思考,但卻不知不覺地回憶起秦翀跟我相處的點點滴滴來。

秦翀論樣貌,是偏英武些的長相,劍眉星目,論美貌比不過沈懷銘,但論氣概和身板,大約能甩沈懷銘一百條長安街。

而且此人極其、極其……直心眼,或者說是鐵憨憨也不為過。

幾天前我說過一次,小時候有一次出宮,在朱雀大街買過福香齋的荷花酥,宮中御廚雖然也有這樣的手藝,但味道卻不一樣,故而念念不忘至今。

——結果他居然連著好幾日趁天還沒亮就去福香齋「蹲守」,一定要買到第一籠新鮮的荷花酥送到公主府來。

以至於附近居民甚至開始推測福香齋是否觸犯了什麼大雍律法,或是原材料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才引得公主府日日勘察,不惜花重金買下來帶回去研究。

以上資訊均為福香齋的胖老闆哭著到公主府喊冤時我才知道,為了補償老闆,我不得不做了福香齋的活招牌,好讓大家對福香齋的點心放心。

之後我委婉地告訴秦翀,如果需要,福香齋會賣公主府一個面子,主動把第一籠荷花酥送到公主府上,所以根本不需要統領大人親自出馬。

秦翀聽到以後肉眼可見的消沉下去,我一度非常愧疚。

第二天秦翀果然沒有再去買荷花酥,他給我買了……一隻簪子。

一支琉璃鑲的鴛鴦花簪子,帶著兩條長長的流蘇,花心點綴一顆熠熠生輝的南珠,很漂亮沒錯,但我一眼就認出這是玲瓏坊本月新品金枝玉葉。

因為……這支簪子的花樣是我親自畫的,名字也是我親自取的,最重要的是,連玲瓏坊都是我名下的產業。

這支簪子當初定價是一百五十兩,因為琉璃和南珠都不多見,所以只打了五支,屬於玲瓏坊賣完為止絕不復刻的限量款,所以可以想見京中的貴婦小姐們為了它能把價錢炒得多高。

但我萬萬沒想到宰客宰到了秦翀頭上!

我有點心虛地問:「秦統領買下這支簪子花了多少錢?」

秦翀傻笑著說:「不多,只三百兩,老闆說還給我打了五折,幸好我這幾年來存下不少俸祿,剛好夠。」

我更心虛了,一想到自己不僅白嫖了一支簪子還騙了人家好幾年的俸祿,四捨五入就是讓人家給父皇打了好幾年白工,我們簡直是一對黑心父女!

我推拒起來,像是過年時不讓人家往孩子兜裡裝壓歲錢的客氣父母:「使不得、使不得。」

秦翀眼疾手快,把它放進我手裡那個大開的首飾盒裡。

秦統領真乃大上道之人。

11

秦翀已經半月沒來公主府了。

我在公主府裡走來走去,看見花謝會鼻酸,看到葉落會頭痛,並且因為這些事寢食難安時才忽然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多愁善感之女子。

大概是秋天快到了吧,我繼續在後院走來走去時掬月遞了張拜帖過來,我翻開一看,喲,秦翀,請我去天香樓吃飯。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我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中午吃了三碗飯,就的狍子肉。

結果,他當著我的面,把一本冊子放在桌子上,低著頭不說話了。

我問:「這什麼?」

秦翀有點糾結地揉起了衣角,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回稟殿下,是陛下給您挑的駙馬名單。」

雖然菜還沒端上來,但我感覺我已經被氣飽了,我強壓怒火,問:「裡面有你沒有?」

秦翀猛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忐忑地低下頭,嚅囁道:「應該是、應該是沒有吧。」

我說:「那我不看,拿回去吧。」

秦翀聲音更小了,也不知道這麼一個威武挺拔的大男人怎麼扭捏起來這麼小媳婦。他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可是,這是陛下的意思。」

我拍案而起:「他做不了我的主!秦翀,我就問你兩件事,第一,這冊子裡到底有你沒有?」

秦翀頓了頓,認真地說:「殿下,我真不知道,陛下說了只給你一個人看的,微臣沒敢翻。」

我險些被他氣了個倒仰,原來世上還真有這種一根筋的人!我的語氣緩和了一點,又問:「那第二件事,你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娶我?」

秦翀說:「殿下,這是兩件事。」

我快要被他噎得吐血了!我惡狠狠地瞪他:「我問什麼你說什麼就是,哪來這麼多廢話?大男人不要磨磨唧唧,快說!」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想清楚再說,你只有一次機會!」

秦翀又飛快地看了我一眼,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奉菜的小二忽然推門而入,喜氣洋洋地往桌上擺了一道前菜:「二位客官久等了,這是本店的花好月圓,因今日是乞巧節,凡入店者都送一份,是我們掌櫃的祈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成家夫婦百年好……」

這個沒眼色的小二這個時候才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尷尬地嘿笑兩聲,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了。

只留那盤象徵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花好月圓還放在桌上,在一片沉默裡對著我,好像在說我是個笑話。

我忍不住憋氣,秦翀這個時候還沒回復,八成是迫於大公主淫威不敢說反對的話,但心裡又沒我,只好沉默以待吧。

想想也是,哪有人會真心喜歡一個權勢遠在自己之上的女子,男人都是這樣!我心裡泛酸,又想: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招惹我,又送點心又送簪子的白獻殷勤。

轉而想到,對了,他是父皇派來的,哪敢對我不好?

我氣得要哭,手在下面緊緊扯著自己那方帕子才沒讓眼淚流下來,只在心裡恨恨的想,趙宣琬,你看看你,啥也不是!

秦翀忽然說:「臣喜歡公主,也願意娶公主殿下為妻。」

我悶悶地說:「你不用哄我開心,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願意就是不願意,不必因為顧及我的身份口是心非,反倒落了下乘,平白讓人瞧不起。」

秦翀這次聲音大了一點,堅定道:「我真的愛慕公主殿下!也願意娶你為妻!」

我更鬱悶了:「你拉倒吧,就算加上這些天,咱們說的話超兩百句沒?不用糊弄我了。」

秦翀急了:「公主殿下,你怎麼不明白呢,其實、其實我們早就見過了啊!」

我說:「是啊,我第一次跟沈懷銘吵架回宮在門口點過頭。」

秦翀更急了,說:「不是那次……那年公主殿下才十二歲……」

我現在對我十二歲這個東西十分的敏感,於是抬起頭來看他。

秦翀對上我的視線,好像受到鼓勵一樣挺了挺胸,深吸了口氣,說:「那年公主殿下尚在宮中居住,臣拿到陛下交代的密信,卻也身受重傷,不慎昏死在內務府回昭陽殿那條小路上,當時是公主殿下臨危不亂,既將密信送去陛下處,免了臣辦事不力的懲罰,又救了微臣性命,故而我一直……」

他越說聲音越小,越來越心虛了:「其實這些年來,我都感念公主殿下恩德,所以、其實,我努力了這麼久才能在陛下面前說上話,自請隨公主陪嫁出宮,我也是真心愛慕公主殿下,大駙馬、先大駙馬無德,根本不配……那個、公主殿下,我、臣……」

他本來就不太會說話,現在一緊張,說話說得顛三倒四,倒是我一拍腦門,想起來那年確實有這麼一出。

主要是忙著加班算賬,眼看到年關了,要辦什麼宴席,各宮發什麼份例,宮殿有沒有破損這些問題都急著解決,所以才打算盤打到半夜,頭暈眼花乾脆抄小道回宮,誰知道遇到個血淋淋的男人。

我一看腰牌就知道他是父皇暗衛營裡的一個編號不太靠前的小人物,但又不能不救吧,順手而已。

我頓覺心中五味雜陳,都是被救的人,口口聲聲要報恩的那個怨懟不已,隨手救下的這個卻感念至今。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了。

眼看秦翀說完這番話就手足無措,我忽然笑了,我問:「秦翀,再說一次,這本冊子上有你沒有?」

秦翀呆了呆,也傻笑起來,這次很上道地說:「回稟公主殿下,可以有。」

12 番外之秦翀篇

我本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若無陛下被陛下所救,也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故而陛下要我做什麼事,賠上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我沒想到他們這老一些的世家,竟然真的私下聯絡,且豢養死士。我取得罪證,又不慎被機關所傷,連往御書房的力氣都沒了。這邊又是小路,鮮少有人行走。我腹上的傷口不斷冒著血,眼前也昏黑一片。

現下別無他法,只好等死,忽然有一道光照過來。我艱難地睜開眼才發現原來那是……一支金簪的反光。

我看不清那是誰,聞出來很香,一雙很軟的手摸了摸我的腦門,醒來時人已經在暗衛營了。

見我醒了,御醫說我命大,昏倒在那條小路里,還能被貴人相救。

我才知道原來救我的是正好要回宮的大公主殿下。

此後我奮發圖強,終於從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混到編號都靠前的暗衛,還被提到了一等營裡。

暗衛營的兄弟們和陛下都問過我,有沒有屬意的姑娘?

我腦子裡想到的只有那支晃了我眼睛的金簪。

但大公主已有駙馬,好在終於給我爭取到做大公主陪嫁暗衛的機會。大家都不想要,也不理解,明明跟在陛下身邊更好升官,我這是犯什麼病?

他們當然不懂,他們又沒有心上人,哪會明白想見一個人,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點一下頭是什麼感覺?

我知道大駙馬讓大公主傷透了心,大駙馬看面相就是那種刻薄寡恩無德不義的傢伙,我心裡酸得很,但嘉陽公主喜歡。

除非她自己不喜歡了,否則誰還有辦法?

因此得知嘉陽公主暗中調查大駙馬時我高興壞了,大駙馬的小辮子滿頭都是一揪一個準,根本不用我偽造什麼證據,我只需要實事求是,順便稍微添油加醋。

皇上應該是知道這件事,某日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很久。

但我沒有陷害大駙馬的意思,我也不敢對大公主心存不軌!

我在心裡這樣為自己辯駁:我只是想要救命恩人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然後在皇上那刮刀一樣的眼神中站了整整半天。

大駙馬嚥氣那天我高興地吃了五碗飯,就的狍子肉,第二天上值時格外神清氣爽!

更讓我神清氣爽的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讓我去陪大公主殿下!快樂!

但皇上想要給大公主殿下賜八個面首,不快樂。

不過皇上說下一次擬大駙馬的人選會看我的表現考慮我!快樂!

我,秦翀,陽京人士,曾是街頭乞丐,一度為暗衛統領,現在是嘉陽公主府家臣。今年二十四歲,下雨了知道打傘,不會撿地上的東西吃,追人明白要投其所好。

那麼……嘉陽公主究竟喜歡什麼東西呢?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