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焱公子

作為一門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電影擁有著多種撩撥觀眾情緒的手段。

炫目的光影，精美的佈景，華麗的特效，高妙的剪輯，曲折宏大、一波三折的敘事……這些因素哪怕任有兩個，都是吸引我們抱著一桶爆米花義無反顧走進影院的理由。

今天我們要推薦的這部影片，以上這些它都沒有。

沒有生死，沒有劇烈衝突，甚至都沒有扣人心絃的懸念，唯有一句：基於真實事件改編。

但也並不妨礙影片2011年在法國上映時，曾連續蟬聯十週的票房冠軍，口碑票房雙收，吸引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法國人觀影，成為了很多人眼中的年度最佳。

該片原名《Intouchables》，中文譯名非常傳神地表達了原意——《觸不可及》。

這是一部劇情、人設都非常簡單的影片，講述了一個看起來不學無術的黑人小夥德瑞斯受僱照顧一個高位截癱的富豪菲利普，兩人最終成為朋友，相知相守的故事。

但就是這樣一部簡單的片子，豆瓣評分卻高達9。1分，好於99%的喜劇片和98%的劇情片。

我認為，這當然不僅僅是一部有關我們如何看待弱勢群體（殘障人士）的公益片，德瑞斯和菲利普自始至終對彼此那種平等而真誠的態度，才是影片真正令人動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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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完全由兩個人撐起的電影——因跳傘事故全身癱瘓的富豪菲利普，和遊手好閒像個痞子一樣的德瑞斯。

兩個人的人設對比非常鮮明：

菲利普是白人，有錢，儒雅，博學卻缺乏自信。德瑞斯是黑人，窮困，粗魯，直率而胸無大志。

兩個看起來如此格格不入身處兩個世界的人，卻因為菲利普高薪招聘護工而有了交集。

正如本片片名，菲利普的財富、才學和修養，是德瑞斯“觸不可及”的高度，而德瑞斯的活力、率性和健康，也是菲利普“觸不可及”的遠方。

因為“不可及”，所以天然存在不理解。

正如最初菲利普無法理解德瑞斯怎麼能安然就憑藉失業救濟金苟且度日，德瑞斯也無法理解菲利普全身都不能動了還活著幹什麼。

但影片高明之處在於，它並不著力展現圍城內外人們的相互羨慕或嫉妒，也不刻意描摹高位截癱或貧困生活的悲慘，而是透過這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心靈漸漸靠近的過程，告訴我們真正友好的相處之道應該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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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常人眼裡，德瑞斯看起來是相當不靠譜的。

最初來應聘一心只求被拒，進而憑此領失業救濟金，當面調戲菲利普的女助手，肆無忌憚地調侃菲利普的身體狀況……及後，甚至被菲利普的朋友挖出黑材料：德瑞斯曾因打架入獄，才剛剛被釋放出來。

朋友義憤填膺又滿懷好意地提醒菲利普：這個人毫無憐憫和同情，你怎麼敢僱傭他？

菲利普迴應：我正是要他沒有同情心。

是的，德瑞斯在照顧菲利普時，常常會忘了僱主是個高位截癱患者的事實。

他喂菲利普吃東西，替他接電話時常常犯錯，他忘記了菲利普除了頭部其他部位根本不能動；他某次不慎將裝滿熱水的茶壺觸碰到菲利普的腿部，發現對方毫無反應，進而覺得十分好玩，忍不住再次嘗試；他也會在菲利普想要吃巧克力時拿他開玩笑：沒有手，就沒有巧克力哦……

菲利普毫不介意，他從沒見過德瑞斯這樣隨意的人。但也正是因為德瑞斯的隨意，讓菲利普幾乎也忘了自己殘疾的事實。

作為一個貼身看護，德瑞斯做過的異想天開的事遠不止於此。

他會帶著菲利普去飆車、和他打賭、給他安裝能夠快速行駛的輪椅滑輪。

某次德瑞斯和菲利普聊起性快感這件事時，他大大咧咧問菲利普，你全身都不能動，這件事怕是難以體會了。

菲利普沉默片刻，笑說，其實能的，透過耳朵。

德瑞斯哈哈大笑，接著問是兩邊耳朵一起嗎？

他之後就果真悄悄帶著菲利普去了按摩店，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給他按摩耳朵。

對菲利普而言，德瑞斯的存在，除了讓他忘記自己是個殘疾人外，更為重要的，是德瑞斯重樹了他的信心和勇氣。

菲利普跟一個女性筆友交往數月，對方非常欣賞他的才學與幽默，菲利普也很心儀這能與自己靈魂共鳴的女子，但因為自身身體狀況，他遲遲不敢更進一步，甚至連個電話都不敢打。

依舊是德瑞斯幫他破了僵局，他替菲利普打電話表明心意，替他私下約見女孩，最終使菲利普重拾信心，促成了美好姻緣。

3

如果影片僅僅停留在德瑞斯獨闢蹊徑的付出導致菲利普的改變，這顯然還不足以感動大多數的人。

事實是，菲利普也完全改變了德瑞斯。

最初德瑞斯看到有人佔道停車，往往是粗魯地將人拎出車外，惡狠狠地恫嚇令對方屈服，在耳濡目染德瑞斯的儒雅風度後，他學會了更為禮貌紳士的勸解方式。同時還以此為例，給自己的弟弟上了生動的一課。

菲利普坑蒙拐騙自己的朋友高價賣出了德瑞斯的塗鴉之作，一方面使德瑞斯驚喜交加，一方面也激發了他對藝術的興趣。在之後的求職中，德瑞斯與HR就藝術侃侃而談，使對方大為驚豔，最終成功獲得了一份正經工作。

德瑞斯不再是那個胸無大志、粗鄙無文，甚至偶爾還有暴力傾向的社會青年，而這一切美好的改變，來源於他曾經的僱主，一生的朋友菲利普。

這才是我們最期望看到的畫面：兩個人相互成就，相互影響，最終都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當我們在片中看到菲利普帶著德瑞斯去嘗試跳傘，除了對菲利普最終放下心魔深感釋然，對德瑞斯的手足無措忍俊不禁，更多感受到的，或許還是那種全然放飛身心的舒暢與快慰。

4

菲利普儘管有錢又有才，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可悲的高位截癱者，是個毫無生活自理能力的可憐蟲。

而德瑞斯身處社會底層，有過前科，還是個黑人，更是天然被排擠在正常圈子之外。

某種程度上，兩個人都是世俗社會的受害者。假如沒有遇見彼此，或許他們都不會有健全的明天。

但兩個人又分別代表著天與地的兩個極端，事實上，影片當中，處處都有這樣看似不經意的對比。

從色調上就能看出明顯區分，一個暖，一個冷。

比如菲利普家寬敞豪華的浴室與德瑞斯家令人尷尬的共享澡盆：

菲利普與德瑞斯的就餐環境：

包括兩人出入的圈子對比：

這些無一不昭示著現實社會巨大的貧富差異。

作為殘障人士的菲利普，與作為被天然歧視的底層德瑞斯，他倆實際上都是現實世界的弱勢群體。

他們要的，無非只是擯棄憐憫之心，摘下有色眼鏡，把他們當做普通人對待。

影片最動人之處正在這裡：明明永遠觸不可及的兩個人，因為推己及人，始終秉持平等與真誠，各自都勇敢往前邁了一步，最終完成了對彼此的救贖。

菲利普對朋友說，我要的就是他這點，沒有同情心。

他同樣也從未同情過德瑞斯。

是的，如果我始終能看到你的好，如果我還能讓你變得更好，為什麼要施以那些居高臨下的關愛與同情？

不同情，不憐憫，我想這才是人性當中，最高階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