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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言的歷史意義與潛在力量,細觀乾隆皇帝的南巡活動

2021-12-22由 怪咖侃歷史 發表于 歷史

前言

一七六零和一七七零年代,越來越多的帝國臣民認識到,乾隆皇帝各種各樣民族一王朝美德的表白,只不過是意識形態的自負罷了。尤其是圍繞著烏喇納拉皇后的宮廷紛擾局面,揭穿了乾隆皇帝在一七五零和一七六零年代他頭四次南巡中的虛偽說法:

他明確、反覆說,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追求孝道、勤政、仁慈的美德。

在這方面,烏喇納拉皇后的個案可以

揭示如

下問題,即為什麼在間隔十年之後,乾隆皇帝在一七八零年代開始他的後兩次南巡。

謠言的歷史意義與潛在力量,細觀乾隆皇帝的南巡活動

皇帝婚姻生活動盪不寧

烏喇納拉皇后是滿洲正黃旗人,佐領那爾布之女。一七三七年她二十歲時入宮,封嫻妃,很快得到乾隆皇帝母親的賞識,一七四五年晉升嫻貴妃。

當孝賢純皇后富察氏在一七四八年第一次東巡山東路途上因瘧疾引起發燒不幸去世,乾隆皇帝的母親——孝聖憲皇后——選擇嫻貴妃主持宮中事務。

然而,乾隆皇帝依然沉浸在失去富察氏的悲痛中,不願意立烏喇納拉氏為第二任皇后,但他也難違母親的意願,作為折中,他立烏喇納拉氏為皇貴妃。

兩年後的一七五零年,在母親和高階官員不斷施壓下,乾隆皇帝最終冊封烏喇納拉氏為皇后。乾隆皇帝和新皇后的婚姻生活動盪不寧,部分由於乾隆皇帝對第一任皇后感情深厚,也因為烏喇納拉氏有主見,個性強。郭成康認為,乾隆皇帝和烏喇納拉氏享受了五六年相對幸福的時光。但從年前後開始兩人的關係變得緊張起來,乾隆皇帝移情別處,烏喇納拉氏對丈夫的冷漠越發不滿,在內宮也日益與人隔絕。

一七六五年第四次南巡時,矛盾終於爆發。烏喇納拉皇后陪乾隆皇帝多次出巡,包括最早的幾次南巡,因此她出現在一七六五年皇帝扈從隊伍中,實屬正常。第四次南巡開始的階段也十分正常。當經由山東省時,如同前三次南巡所做的一樣,乾隆皇帝避免停留並進入濟南城。濟南城是乾隆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孝賢純皇后得病並最終去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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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過去了,很顯然,或至少是在眾人面前,乾隆皇帝依然未從這一突然離別的震驚和哀傷中恢復。對於我們的研究更為重要的是,他的人性情感表達可能加速了他與皇后烏喇納拉氏已有的緊張關係,這造成了後來意料不到的變故。一七六五年,皇帝一行抵達杭州。十一天後,乾隆皇帝突然下令額駙福隆安以超出規定的速度押送烏喇納拉皇后提前返京。這極不尋常,在整個帝國掀起了軒然大波一一下面將作詳細介紹。

兩個月後,皇帝一行於一七六五年初返回北京,乾隆皇帝公開了他罷黜第二任皇后的意願。然而,大臣們強烈反對,迫使他罷手,至少當時是這樣。同時,乾隆皇帝秘密取消了給予皇后的所有賞賜,減少了她的服侍人員。他實際上取消了烏喇納拉氏大部分的宮中特權,儘管為了門面,保留了她的正式名號。

一年多後的一七六六年,烏喇納拉氏突然亡故,時年四十九歲,還算年輕,六天之前離開京師的乾隆皇帝聞知了訊息,決定繼續進行每年的木蘭秋彌,沒有依據禮儀規定,返回京師。乾隆皇帝同意他第二任去世的皇后

“存其名號,已為格外優容”

;乾隆皇帝不讓她完全依皇后的規格下葬,這最終表明了他的不悅。乾隆皇帝固持併成功地降低了烏喇納拉氏的喪儀規格,這隻能在朝廷激起更大的爭議。他在一七六六年八月二十日的上諭中為自己的行為辯護:

皇后自冊立以來,尚無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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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有關銀妃的故事,不太聳人聽聞,但流傳更廣。據說,銀妃是山東青州人,小名喚珠兒。她的父親是個監生,頗有文采,在珠兒兩歲時就死了。因貧窮,母親將珠兒交人撫養,給了同鄉黃姓望族。若干年後,珠兒出落成為遠近聞名的美人,當乾隆皇帝某次南巡經過山東時,她的聲名引起乾隆皇帝的注意。聖駕一返回京師,乾隆皇帝就下令山東巡撫,將黃某和珠兒送往京城,納珠兒入了後宮。此前黃某已拒絕了所有向自己養女的求婚者,這次答應了乾隆皇帝的要求,他得到了豐厚的賞賜。後來,有一次——時間又不確定,黃某前往京師,透過賄賂進入紫禁城的後宮,為的是看一看這時已是銀妃的珠兒。乾隆皇帝發現了進入者,問他是誰。

黃某在皇帝面前惶恐無語。這時有太監認出了他是銀妃的父親,乾隆皇帝即刻令黃某返回山東。黃某一到家,發現房屋已翻新,面積大增,並且已獲賞賜一大塊最好的土地,地方文武官員都到他的家裡致敬。

至此,像故事所說,黃家已經成了地方名流。這一傳奇故事的名字叫“銀妃”,也就是“財富之妃”的意思

。至於銀妃,她開始受皇帝恩寵,但後來漸遭冷遇,令妃、香妃蓋過了她的風頭。

這一故事圍繞兩個主題展開。第一,普通人可能由於他們與進入後宮成為妃嬪的年輕女性的關係而在物質上獲利。第二,年輕的女性她們自己只能聽從皇帝變幻無常的慾望擺佈。這些傳奇,只要它們只是流言蜚語,人們覺得有趣,悄悄口耳相傳,政治上本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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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的大眾認識也可能作為儲存庫,孵化器,或是跳板,藉此可以孳生更為嚴重和更具顛覆性的批評。這恰恰發生在一七七六年夏天,時在烏喇納拉皇后死後的第十個年頭。一七七六年,四十四歲的前書吏嚴譄將一長篇奏摺投到在京的大學士舒赫德家裡。據嚴譄自己供認,他特意使用

“挺觸輕生”

一詞,來描述烏喇納拉皇后的節烈。

乾隆遭受街談巷議

嚴譄也暗示:“賢美”的皇后一定程度上拒絕乾隆皇帝的“寵幸”是對於“聖體”即皇帝身體的關心。

當然,任何人拒絕皇帝的“寵幸”都是極其危險的。嚴譄使用這些字眼,意欲表達民眾長期存在並廣泛傳播、對於乾隆皇帝與第二任皇后間內在的兩性緊張關係的認識。如果說皇后拒絕皇帝的求愛是危險的,那麼嚴譄對於她被玷汙榮譽的辯護也是危險的。嚴譄觀點的詆譭和破壞性是明擺的:烏喇納拉皇后舉止剛正,但卻成了恣意淫逸並置急切政務於不顧的不負責任的皇帝的犧牲品。

下面會看到,嚴譄的抗議既利用同時也反映了民眾對於烏喇納拉皇后之死的看法。嚴譄的批評可能是事關漢族精英努力提出皇位合法傳承等更廣範圍問題的一部分,為的是反對和申這位冉冉上升的明星,這還需要透過將來的進一來研究加以證實。舒赫德很快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立即抓捕嚴譄,上報皇帝。正在木蘭圍場、準備每年一次木蘭秋彌的乾隆皇帝,見到舒赫德報告,極為惱怒,秘密下令心腹大臣進一步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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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尤為光火的是敏感資訊似乎在隨意流動:像嚴譄這樣一個“微賤莠民”,何由知宮闈之事?的確,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是如何知道有一位皇后姓烏喇納拉氏的呢?隨著進一步的訊問,嚴譄承認“納拉氏之姓,我二十年前在都察院當書辦時就曉得的”。從嚴譄最後的口供看,有關這些事件的訊息傳播相當迅速,以至傳到了嚴譄的家鄉山西高平這樣的帝國邊遠角落。

很顯然,一七六五年人們街談巷議的是乾隆皇帝“在江南要立一個妃子”,儘管嚴譄沒有公開這樣說,但

“這個話說的人很多”

這一事實,必然給民眾關於乾隆皇帝在南巡期間的放蕩增添了一些可信度。帝國的臣民只需發揮一點想象力就可以得出結論:這種肆無忌憚只能加深烏喇納拉皇后受冷遇及憤恨之情,最後促成了她一七六五年在杭州與皇帝的爭論。不論對錯,對此事的這種流行看法,富有民族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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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八世紀,從漢族平民中納妃,嚴格說來是違背清宮旨在保證民族的純潔和最高統治者權力的規定的。因此,皇帝后妃以及宮中女人的社會背景是極敏感的問題,是受高度保護的國家秘密。因此,乾隆皇帝對於嚴譄甚至知道皇后烏喇納拉的姓氏感到震驚。

在這種背景下,嚴譄的供詞

“人家都說皇上在江南要立一個妃子”

就更不同尋常,極具衝擊力。這預示著,乾隆皇帝涉嫌追求漢族美女直接造成了他疏遠第二任滿洲人皇后,而這將皇帝系譜的穩定和民族的純正置於危險的境地。至少,這會進一步證實普遍所認為的皇帝南巡只是為了尋歡、縱慾,這是乾隆皇帝盡最大可能予以反對的。

謠言的歷史意義與潛在力量,細觀乾隆皇帝的南巡活動

結尾

民眾言說的真實性,在這裡不是最重要的。謠言在政治上的潛在力量和歷史意義,源自它們在民眾想象中的可信性以及它們持續地在街頭巷尾流傳,而不是源於它們有待於正式被證明為事實。

參考文獻

《南巡記》

《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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