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之城

三月江南賞花的話，從我這兩年走的路線來總結，比較推薦南京→揚州→無錫這條線。

第一是城際高鐵很方便，來往兩地都在一小時之內，第二是一路繁花相伴，南京和無錫兩個櫻花主場之間插一個秀氣婉約的瘦西湖，不會審美疲勞。

另外有一點要特別注意的是，如果時間靈活，就千萬不要選在週六週日出行，人真的多，擠到爆，無錫的網約車甚至會遮蔽黿頭渚周圍不進來，打車是個老大難問題，換成平日的話，體驗感會好很多。

繁花簇擁的南京，很難讓人不去聯想那個被稱作“帝王州”的金陵。六朝古都，文學昌盛，山川靈秀，三月花漫高牆，風一吹，花瓣簌簌落下，腳下落英繽紛，抬頭卻仍見花滿枝頭，張開手掌接幾瓣花瓣，彷彿抓到了一把從古到今的浪漫。

但是想意境得仰著頭，低頭就是一場摩肩擦踵遊人如織，花期正盛時的櫻花大道上不用奢望人少，但鏡頭往上移，藍天的映襯下成片的花枝連成海，拍樹拍花拍建築，一樣很好看。

隨著遊人慢慢向前，也就遇見了雞鳴寺，作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至今仍然香火極旺，寺中的藥師佛塔是當年《新白娘子傳奇》中白娘娘被壓進雷峰塔的取景地，這部劇實在是我童年的白月光，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它熱播的時候我正好是個上幼兒園的年紀，我媽買了劇中歌曲的專輯錄音帶，只要音樂一響，我必定脖子上繫著白紗巾從沙發或者床等各個還算安全的地方往下蹦——我是沒上過幼兒園的，當時家裡把我送去的第一天，下午姥姥姥爺去接我的時候我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在那天裡我學會了一首《小燕子》，但他倆心疼，一合計還是拍板決定不送了，於是我上學前班之前整天都在家裡胡鬧，左手金箍棒右手大寶劍，繫著我的白紗巾斗篷，整天在家裡征戰四方……

我小時候宅，在外面靜若處子，在家裡兔子都追不上我，不過其實也沒耽誤什麼，那段時間我會背的唐詩宋詞甚至比現在這個腦子已經不太好使的時候還多，都是我姥教的，只是她沒想起來教我算算賬，所以後來我媽開玩笑說我嚴重偏科，一定是那時候打下的底。但是細究起來，這大概也成了個無心插柳的故事，我們家所有人，小時候認識我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現在竟然在吃文字這碗飯。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本來是打算農曆三月去的，但我提前囤的無錫拈花灣小鎮的房券趕上週末賞花遊客高峰，已經約滿了，所以只能臨時改了行程，乾脆直接去了揚州。

揚州沒有高架，我去的時候趕上修路，加上又是週末，路上堵到懷疑人生，明明下高鐵時間還挺早，但到酒店辦完入住之後就已經快三點了……不太巧，出門又趕上了個晚高峰。

百度打車同時呼叫不同平臺的十幾種車型，叫了三次，中間等待的時間超過四十分鐘，好歹終於在公交車站上了網約車……上了車我跟司機師傅說我嘗試了想坐公交車，師傅瞭然一笑：“站牌看不懂是吧？跟你們導航寫的不一樣。”

“……對。”我抹掉了一把辛酸淚……沒看懂站牌，不會騎車，沒上車之前我和我媽站在整齊停放的共享電動車前面開玩笑地譴責，“我姥爺明明會騎車，為什麼沒教你！我爸也沒教我！太過分了一點都不為孩子們的未來考慮！”

我媽想了想回我說：“我以前會，但後來一起騎車的有個人摔得太慘了，我就再也不敢騎了。”

……行吧，四捨五入，全家與腳踏車沒緣分的就我一個。

這一番折騰，好歹是趕在瘦西湖停止售票之前進了園，不過也好，避開了遊客，看花看水慢慢走，也就在小金山遇到了黃昏。

晚霞夕照，孤舟靜泊，綠茵照水，正巧是農曆十五明月夜，月上枝頭，於花紅柳綠間枕水而眠，這一晚，便當得一夜好夢。夢醒，也就去了那“三萬六千頃”的太湖。

無錫黿頭渚是橫臥太湖西北岸的一個半島，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狀酷似神龜昂首而得名，但春天那裡最出名的同樣是櫻花，如果說南京的櫻花於我是驚鴻一瞥，到了這裡的櫻花園，便是誤入了香雪海，風鈴叮咚相伴，風吹花瓣如雨，紛繁燦爛層層疊疊的粉與白，到了夜晚，就會在燈光下染上更絢麗的色彩。

我準備的漢服本來是想去有“小京都”之稱的拈花灣時穿的，改了行程後就在這裡穿上了，我媽起初還嫌棄我穿漢服太誇張，到了景區看到穿著各種樣式漢服的年輕人才驚訝地問我，現在孩子們怎麼都流行上這個打扮了？

從本質上來說，我理解是因為傳統文化在快速興起，同時社會更開放，人們的態度更包容，也讓年輕人們更敢於追求個性化的穿搭。

所謂“越羅衫袂迎春風，玉刻麒麟腰帶紅”，在最好的年華里，喜我所喜，愛我所愛，恣意從容地醉一回春風，尋一次舊夢，又有何不可？

轉自/《婦女·女人觀天下》雜誌202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