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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凖拯救過北宋?這碼事還真是值得說道說道

2021-10-14由 傾聽歷史觀 發表于 歷史

老西兒,也叫老西子,是舊時在華北、東北一帶對山西人的一種稱呼。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是種中性的叫法,並非貶義,其由來大概有這麼三個緣故——首先是山西位於華北、東北的西邊;其次是山西人愛喝老陳醋,而醋的古稱為“

”(xī),故被取了諧音;最後就是古代人口很少流動,但明清以後有大批的山西人跑出來做生意,而且這幫傢伙還普遍精明摳門,才有了“老西兒”這麼個略帶

戲謔的叫法。

而古往今來最著名的兩個老西兒,大概就是北宋的寇老西兒和近代的閻老西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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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劇還挺好看的,不過是純戲說

是不是覺得有點不對勁?那位閻老西兒咱們不去說他,而寇老西兒的由來則完全是藝術加工的結果——在劉蘭芳和田連元兩位老師所講的長篇評書《楊家將》中,都不約而同的將

寇凖塑造成了老西兒,一開口就是地道的山西腔,還動不動就愛抿一口老陳醋,這就給人留下了寇凖是個山西人的深刻印象,“寇老西兒”這個人物也隨之深入人心。

事實上,現在找不出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老西兒”這種稱呼在北宋時就已經出現,同時將寇凖塑造成山西人的理由也是頗為勉強的。

老寇家的先祖確實曾在山西居住過(今山西晉中附近),但很早就遷去了華州

下邽

(今陝西渭南),父祖輩及寇凖本人也都是出生併成長於

下邽。因此要按祖籍算說寇凖是山西人還勉強說得通,但要說他滿口山西腔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畢竟寇凖的一生中,除了在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陪著宋真宗趙恆跑到汾陰(今山西萬榮附近)祭祀后土外,幾乎找不到他在山西任職或居住的記載。

就像我的祖上都是從齊魯大地闖關東跑到東北這嘎達來的,但只要是稍微“醇厚”點的山東方言我都聽不懂,更別提說了。

而且作為一名歷史人物的寇凖,其人生經歷和人物形象與文藝作品中的那個寇老西兒,也是有著很大的不同。

01

寇凖,字平仲,生於北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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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寇凖以桀驁、毒舌和不靠譜而聞名

話說在唐末到北宋初年那個混亂的年代,老寇家仍然保持著讀書的優良傳統,寇凖的老爹寇湘就曾考中過會試甲科頭名:

“後晉齊王開運二年(公元945年),進士十五人:寇湘,狀元,見《玉芝堂談薈》。”《登科記考·卷二十六》

虎父無犬子。

太平興國五年(公元980年)年不及弱冠的寇凖便高中進士,被授官大理評事,先後前往

巴東

(今湖北巴東)、

成安(今河北成安)任

知縣。後因年輕有為又政績卓著,寇凖被調入京城擔任

尚書虞部郎中

樞密直學士

等職,開始步入仕途的快車道。

相較於影視劇及曲藝作品中那個足智多謀、斷案如神的寇老西兒,現實生活中的寇凖更多的是以魏徵、包拯式的鐵血諫官的形象而聞名。

端拱二年(公元989年)寇凖於殿中奏事。可能是一時情緒激動,於是張嘴就噴,一點面子都不給皇帝陛下留。宋太宗趙炅越聽越氣,便想拂袖而去,沒想到他的袖子有點長,被寇凖趁機抓住,然後又是一頓貼身近噴。

(最近我也總是遭遇貼身近噴,所以再解釋一遍——宋太宗趙炅(音jiǒng)原名趙匡義,後來為了避他大哥的諱改名趙光義。再後來當上了皇帝,又因為“光義”都是常用字,臣民避諱起來太麻煩,於是又改名趙炅。所以宋太宗就是趙炅,趙光義只是他稱帝前的名字。

而稱帝改名由此還成了兩宋皇帝的潛規則。有時還搞得複雜無比,比如封王要改名、冊太子要改名、稱帝了還得改名——像宋真宗趙恆和宋孝宗趙昚(音shèn)都改過好幾個名,經常搞得人傻傻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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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沒改過名的兩宋皇帝,下場都不怎麼好

在兩宋十八帝中,沒改過名的只有八位。其中除了開山老怪趙匡胤外,剩下沒改過名的都是妥妥的昏君或亡國之君,這事說起來也是蠻詭異的。)

又跑題,趕緊再說回到寇凖。

趙炅被寇凖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估計不被氣死也得被噁心死。這要放在明清兩朝後者最輕也得罷官奪職,弄不好還得被打頓屁股,不過這種事情在唐宋時期卻挺常見。而且趙炅雖然人品可疑、打仗的本事也矬了點,但總體上還算是個明君。既然是明君,那麼虛心納諫就必須是基本涵養,所以老趙只好認栽,還得捏著鼻子把這貨誇一頓:

“朕得寇凖,猶文皇(即唐朝的太宗文皇帝李世民)之得魏徵也。”(《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列傳第四十》)

既然都被皇帝比作為魏徵了,這下寇凖想不升官都不行了。於是他很快遷任左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後又改任同知院事,成為了北宋政壇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不過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剛剛30出頭就成了大宋朝預備役宰相的寇凖,驕傲的小尾巴無論如何也壓不住了,於是就跟樞密副使、知院事張遜發生了矛盾。

人家老張不但官比寇凖大,資格更老,還是趙炅稱帝前的潛邸舊臣——但凡寇凖有點政治頭腦,也不至於跟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死磕,而且還是甭管多雞毛蒜皮都捅到趙炅面前大吵大鬧的那種。果不其然,沒多久皇帝就煩了,對二人的處置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實則大有玄機——張遜降職為降右領軍衛將軍,照樣留京領兵不說,趙炅對其信任也絲毫不減,不久後還派他去平息西蜀李順的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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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炅是兩宋最後一個不被士大夫挾持、能自主決策的皇帝

寇凖呢?則被罷職免官打發到青州去做知府。在兩宋,京官和地方官之間可謂有著天壤之別。尤其是京官被打發到了地方,哪怕是加官進爵也足以讓人如喪考妣,因為那就意味著貶黜,政治前途可謂是一片灰暗。

02

寇凖遭貶官固然有得意忘形的緣故,不過因為造成他倒黴的物件是張遜,又讓其受到了廣泛的支援與同情。

為啥?原因很簡單,因為張遜是個武人。

北宋立國以後,雖然宋太祖趙匡胤透過“杯酒釋兵權”確立了文尊武卑的基本政治秩序,但因為對外征戰頻仍,況且那一批開國宿將還沒死絕或是被養成豬,所以直到宋真宗趙恆即位後,武官在朝堂上還是有著一定的地位和發言權的。而文官呢,自然對這種情況不會滿意,所以一直在千方百計的與其爭權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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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打壓武人以及士大夫內鬥,在宋初就有苗頭,到了仁宗朝開始大規模氾濫

於是跟張遜爭風吃醋且慘遭敗績的寇凖,在文官集團中的聲望和影響力卻因此大增,一時間居然成了為了集體利益“光榮犧牲”的英雄式的人物。再加上趙炅對他的印象也不錯,於是在一大批文官的運作下,寇凖不但很快又被調回了京師,還升官當上了副相。

當然在士大夫的筆下,這都是寇凖“聖寵不衰”的結果,與他們無關:

“帝顧準厚,既行,念之,常不樂。語左右曰:‘寇準在青州樂乎?’對曰:‘準得善藩,當不苦也’數日,輒復問。左右揣帝意且復召用準,因對曰:‘陛下思準不少忘,聞準日縱酒,未知亦念陛下乎?’帝默然。明年,召拜參知政事。”(《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列傳第四十》)

不過在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挫折之後,寇凖顯然也吸取了教訓、增長了經驗,二度入京後整個人都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比如說此時的趙炅因舊傷復發,自覺命不久矣,便開始操心起立儲這件事。不過事關皇統承繼向來是歷代王朝的天字第一號大事,北宋的情況又尤其特殊。趙炅的帝位是從他老哥趙匡胤手中拿到的,這樣一來他要尋找接班人就比別人更麻煩——到底是傳給兒子,還是侄子?

所以立儲就成了北宋朝堂最大的一顆雷,誰碰誰死。不過當趙炅問到寇凖時,後者的回答就非常巧妙:

“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官,不可也;謀及近臣,不可也;唯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引用同上)

寇凖的意思很簡單——皇帝選誰,我就服誰。但他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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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哪朝哪代,這種君臣奏對都是話中有話,玄妙無窮

想當初宋太祖趙匡胤莫名暴死後,趙炅以皇弟身份踐祚執政21年,滿朝的文武百官對此大多數擁護和支援的。但在太祖一系的眼中,這幫傢伙弄不好就是叛臣逆黨,最次也得算是反覆小人。所以哪怕趙炅不想選自己的兒子接班,滿朝文武就算為了自家的前途乃至身家性命都寧死不能同意。寇凖當然也不會同意,否則他就是自絕於仕途,以後甭想再在朝堂上混了。

而且寇凖巧妙的暗示過趙炅:你可選得選個“

副天下望者

”,否則我還是會反對的。這話趙炅一聽就懂,而且頗合心意,所以就

選擇了他的第三個兒子、襄王趙元侃為太子,於是君臣皆大歡喜。

兩年後趙炅駕崩,趙元侃隨即即位,並改名趙恆,是為宋真宗。

而在其接班的過程中起到過至關重要作用的寇凖,自然而然的受到了趙恆的感激和報答,遂成為真宗朝舉足輕重的人物。

03

趙恆想讓寇凖當宰相,在朝中是個人所共知的秘密,而且很快又迎來了不讓寇凖拜相都不行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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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恆像。老趙家盡出黑胖子,直到趙禎形象才好點

趙炅在位時一直謀求收復燕雲十六州,為此發動了兩次大規模的北伐,結果卻是不但數十萬大軍盡喪,連他自己也屁股中箭,最後死於舊傷復發。

來而不往非禮也。等北宋攻不動了,契丹人的報復也就來了,尤其是趁著趙恆剛剛即位的時機頻繁騷擾邊境。

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在契丹臨朝稱制的太后蕭綽和遼聖宗耶律隆緒娘倆更是率20萬大軍大舉伐宋——一看這架勢就跟往年的“打草谷”截然不同,顯然是想憑一戰之力滅掉大宋朝,繼而入主中原。

趙恆君臣這下可慌了手腳。面對如此危局,他們想到了兩條應對措施,其一就是趕緊加封寇凖為集賢殿大學士(北宋宰相通常以兼昭文館大學士者為首相,執史館者為次相,兼集賢殿大學士者為末相)。畢竟老寇既受皇帝信任,又跟文官集團一條心,而且腦子還好使,說不定升官了就能想出啥主意把契丹人弄回老家呢?

第二條就是趕緊跑路。話說大家都是君子嘛,怎麼能立於危牆之下呢?不過臨陣逃跑的名聲太不好聽,不如改成遷都糊弄人。至於遷到哪兒去的問題,諸大臣就都打起了“誰不說咱家鄉好”的主意——參政知事王欽若是臨江軍新喻(今江西新餘)人,便主張就近遷都金陵(今江蘇南京),樞密副使陳堯叟是閬州閬中(今四川閬中)人,所以提議遷往成都。以此類推,寇凖是不是應該力主把京師弄到老家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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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戰和之爭以及“凖之鄙視”,王欽若恨透了寇凖

誰知老寇壓根不按套路出牌,反而對王欽若等人喊打喊殺:

“帝以問準,時欽若、堯叟在傍,準心知之,乃陽曰:‘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斬也!今天子神武,將帥和協,若車駕親征,敵自當遁去。不然,則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其眾,勞逸之勢,我得勝算矣。奈何欲委棄宗社,遠之楚、蜀邪?’帝乃止。”(《續資治通鑑·卷二十四·宋紀第二十四》)

寇凖非但阻止了皇帝臨陣脫逃,還擔心王欽若繼續使壞,便找藉口把他從趙恆身邊調走。於是兩人關係破裂,王欽若開始想盡辦法給寇凖挖坑。

不過寇凖雖然能阻止趙恆逃跑,卻無法阻止契丹大軍在大宋朝的國土上不斷的攻城略地。到了當年10月,遼國大軍攻陷了祁州,兵圍地處黃河沿岸的澶州——一旦澶州再度失陷,那就意味著黃河天險不復存在,宋京汴梁即將暴露於契丹人的鐵蹄之下,亡國亦未可知。

已經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壓上賭桌的寇凖再無退路,幾乎是強逼著趙恆御駕親征來到澶州前線。不過這位懦弱的大宋皇帝死活都不肯渡過黃河,這可咋辦?

還是寇凖有辦法。他本是書生,所以深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真諦,就跑去找到禁軍大將、殿前都指揮使高瓊求助。於是寇凖和高瓊一個靠忽悠、一個靠嚇唬,幾乎是將趙恆綁架進了澶州城,從而大大提振了宋軍計程車氣:

“帝初不欲過河,寇公力請,高瓊控帝馬渡過浮樑。帝登城,六軍望黃屋呼‘萬歲’,聲動原野,士氣大振。”(《邵氏聞見前錄·卷一》)

此後在澶州城下,宋將張環用床弩射殺契丹大將蕭撻凜,再加上遼軍孤軍深入、糧草不濟,又面臨被宋軍合圍的危險,所以便向宋軍請和。對此趙恆是求之不得,不顧寇凖等主戰派的反對,還是跟遼國簽下了一紙澶淵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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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淵之盟用一句話概括之,就是花錢買平安

澶淵之盟雖未割地,但卻發明出了“歲幣”這個讓大宋朝至亡都擺脫不掉的恥辱之物,稱其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也不為過。不過,若是沒有寇凖竭力主戰並連蒙帶騙的沒讓趙恆臨陣脫逃,弄不好靖康之變就得提前120多年爆發,到那時想跟契丹人求個澶淵之盟都是妄想。

所以經常有人說寇凖拯救了北宋,併為其續命百多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我還是覺得沒道理。

04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事實上歷史上除了南北朝時期那些姓劉、姓高的以及明太祖老朱以外,閒著沒事就喜歡砍幾個大臣腦袋耍耍的皇帝還真沒幾個。畢竟作為帝王哪怕能為所欲為,但要維持和治理江山還是少不了大臣們的協助和配合——只要沒有觸及到底線和核心利益,沒誰願意把彼此間的關係搞得那麼緊張和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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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恆本質上不昏不蠢也不壞,就是性格太過於敏感軟弱

但皇帝難伺候倒是不假。歷史上如秦皇漢武、唐宗明祖那樣有著遠大理想和堅定意志的明君雄主畢竟是少數,絕大部分皇帝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著這樣那樣的毛病。有時候大臣們一個沒伺候好、讓這位爺受了刺激,弄不好就會整出個精神病人,從此搞得天下大亂,誰沾上誰倒黴。

比如趙恆。這貨剛即位時,因為老爹留下的家底比較厚實,再加上他當時比較勤政,還挺簡樸,眼光又不錯,任用了名臣李沆等人為相,於是將國家治理得不錯。史書記載當時經濟形勢大好,國庫充盈,百姓的日子也過得去,史稱“鹹平之治”。

起碼在當時,如果誰要說趙恆是個昏君,那絕對是昧了良心。

但一場澶州之戰和一紙澶淵之盟,徹底讓趙恆與此前判若兩人。

儘管官方拼命的吹捧澶淵之盟的正面價值,但真正的大人物們誰不知道那是咋回事?再者就算這紙跟契丹人的盟約對大宋朝真的利大於弊,那麼居功至偉的也是與敵浴血奮戰的將士和以寇凖、高瓊、李繼隆為首的文武百官,而那位本應該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呢?除了拖後腿就是拖後腿。就算最終站在了前線鼓舞士氣,那也是被哄著、逼著甚至是綁架去的,沒當場尿褲子已經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尤其是王欽若這個壞種還打著攻擊寇凖的旗號給了趙恆致命一擊:

“欽若曰:‘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準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欽若曰:‘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其何恥如之!’”(《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列傳第四十》)

於是,趙恆的心態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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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恆不惜成本的東封西祀、大建宮觀,就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顏面

此後,為了挽回面子以及重塑帝王威嚴,他又是偽造天書,又是東封西祀,又是大建宮觀,又是賞官賜祿,還寵信“五鬼”(即王欽若、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這樣的小人,把大宋朝上下搞得一團糟。最後到了晚年的趙恆,已經精神錯亂到了半瘋的狀態,淪為了萬世笑柄:

“及澶洲既盟,封禪事作,祥瑞沓臻,天書屢降,導迎奠安,一國君臣如病狂然,籲,可怪也。”(《宋史·卷八·本紀第八》)

趙恆瘋不瘋、死不死的沒人關心,關鍵是他的倒行逆施給大宋朝的衰亡拉開了序幕。

其一,趙匡胤和趙炅在位期間,儘管一直在推動崇文抑武的政策,但對於文官也不是一味的包庇縱容,該殺的也殺該貶的也貶,士大夫對此也不敢有啥脾氣。

而趙恆在澶州之戰中尊嚴喪盡,此後的倒行逆施又徹底失去了人心,使得君權與臣權失去了平衡。尤其是他為了挽回失去的面子,不惜給掌握了輿論話語權計程車大夫做“舔狗”,更使得後者愈發嘚瑟了起來。

而在趙恆晚年因病將大權盡委於皇后劉娥,使得其野心萌發想做武后第二,使得後來即位的宋仁宗趙禎幾乎淪為傀儡。後來即便親政,也因為性格軟弱使得士大夫愈發囂張——後世流傳的所謂“不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與士大夫治天下”等謊言就是在仁宗朝傳出併成為既定事實的。到了宋英宗趙曙在位時,富弼甚至膽大到了敢於當面發出廢立之威脅:

“千古百辟在廷,豈能事不孝之主。伊尹之事,臣能為之。”(《曲洧舊聞·卷八》)

這種事甭管發生在哪朝哪代,老富都得是拉出去剁碎了餵狗的下場。唯獨在大宋朝,人家非但沒事,還贏得了忠直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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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士大夫治天下”什麼的都是士大夫捏造出來的謊言,與“祖訓”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皇權不振,是兩宋始終富而不強、大而積弱的主要原因,而這個鍋必須由趙恆來背。

其二,在澶淵之盟以前,北宋經過40多年的經濟恢復,已經日漸富庶,財政狀況也非常良好。可是經過趙恆的一番裝神弄鬼和大肆鋪張,徹底將北宋的財政拖入了深淵:

“太宗真宗之初,用度自給,而猶不聞以財為患。及祥符天禧以後,內之蓄藏,稍已空盡。”(《水心集·卷四·財總論二》)

從此,冗兵、冗官、冗費這“三冗”就成了勒在北宋王朝脖子上的絞索。哪怕是范仲淹、王安石這樣百年一遇的大才出手試圖解鎖這一難題,其結果也是讓靖康之恥來得更快、更猛烈了而已。

其三,趙恆在澶州城下的軟弱,卻讓北宋君臣突然發現了一個低成本保家衛國的“妙招”,那就是花錢買平安。對於堂堂大宋朝來說,一年幾十萬銀絹算個毛線?既然掏出這點錢財就能讓大家繼續花天酒地、混吃等死,誰還願意多花百倍、千倍的真金白銀去整軍備戰?於是國防日益廢弛,武人的地位愈發豬狗不如,啥都不懂的文官都能冒充內行去前線瞎指揮,反正打輸了無非是再多花點錢,又不是給不起……

於是大宋朝送歲幣送得愈發輕車熟路。除了契丹人外,隨後的党項人、女真人、蒙古人自然也少不了,反正誰來敲打大宋朝兩下都能賺到大筆的票子花花。

然而要是花錢買平安這個妙招不靈光了,大宋朝的君臣就徹底懵圈了。於是徽欽二帝被像狗一樣的擄走,於是宋恭帝趙㬎被忽必烈打發去當了和尚,於是陸秀夫只好揹著宋末帝趙昺跳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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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幣成了大宋朝保家衛國的唯一法寶

所以一紙澶淵之盟看似拯救了大宋朝的一時危局,但其實卻為其最終的衰亡埋下了難以挽回的隱患。而在其中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寇凖,又該怎樣去評價他的功過是非?

05

翻開史書,無論正史野史,寇凖都算得上是個正面人物,風評極佳。

而史書都是士大夫們寫的,那麼我們可以得出一個基本論斷——那就是甭管寇凖的一生曾有多麼的輝煌,後來又有多麼的倒黴,但他的所言、所行和所為都是符合士大夫的價值觀的。

而自科舉制度使得士大夫階層崛起以來,他們始終為之孜孜以求的是什麼?當然是爭權奪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鬥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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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標準計程車大夫,寇凖不可能脫離時代成為文藝作品中的那種神化人物

從這個角度看寇凖,他在澶淵之盟前後的一些行為就很好理解了。

首先可以確定的,寇凖是主張限制皇權、堅決維護士大夫利益的。至於什麼關心民生、愛民如子啥的當笑話聽聽就得,不必當真。

早在淳化二年(公元991年)因為某些地區發生了旱災,宋太宗趙炅就召來群臣商討解決的辦法。可是寇凖卻腦洞大開的扯出漢時董仲舒的天人感應理論,一下子就把話題給帶跑偏了:

“《洪範》天人之際,應若影響,大旱之證,蓋刑有所不平也。”(《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列傳第四十》)

那趙炅到底幹了啥壞事?原來此前不久因為受賄,趙炅宰了一個叫祖吉的官,還打了王淮的屁股。而寇凖首先認為趙炅處置不公、包庇了王淮(這貨是參知政事王沔的弟弟),其次是反對皇帝對高貴計程車大夫動粗,砍頭肯定是不對的,打屁股也欠妥,所以才遭到了老天爺的報復。至於正在旱災中嗷嗷待哺、死了一地的老百姓,哪有祖吉和王淮這兩個遭受了不公正待遇計程車大夫重要,又關他老寇啥事?

而史官對於寇凖的表現是持贊善態度的,還替趙炅表態“由是

知淮為可用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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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士大夫而言,百姓只是用來唬人的幌子,對他們的死活從不關心

而在澶州之戰中,寇凖先捧後騙,後來幾乎用綁架的方式把趙恆強行弄到了對遼作戰的第一線,就差往他手裡塞把刀子衝進敵陣砍人了——真有這個必要嗎?

事實上當時契丹人雖然氣勢洶洶、一度打得宋軍雞飛狗跳,但很快就陷入了窘境。起碼在趙恆被寇凖強逼著北上之前,

他們已經在河北大地上轉悠了好幾個月,卻只拿下了遂城、祁州和德清等幾座不重要的小城。像保州、定州、冀州這樣的大城契丹人根本啃不動,至於雄州、霸州、大名這樣的戰略要地,契丹人乾脆連打都不敢打,只能繞著走。即便如此,他們仍損兵折將數萬人,其中在瀛州一戰非但沒攻下城,反而被幹掉了萬餘人,實在是有些打不動了。

而且在戰略大勢上遼軍也是孤軍深入、身陷重圍——前有北宋禁軍主力攔截,側翼有河東軍居高臨下虎視眈眈,只要身後無數座兵城中的河北守軍齊出,那就是鐵壁合圍、關門打狗之勢,契丹人就此全軍覆沒也非妄言。比如後來富弼在出使遼國時曾遭到戰爭威脅,就直接拿澶州之戰說事,讓遼興宗耶律宗真啞口無言:

“弼曰:‘北朝忘章聖皇帝(趙恆)之大德乎?澶淵之役,苟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宋史·卷三百一十三·列傳第七十二》)

在這種情況下,遼軍除了退兵就只能議和,否則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走。所謂的北宋有亡國之危,要麼是危言聳聽,要麼是誇大其詞,反正是別有用心。

而這時候把趙恆攆到前線去,除了提振士氣外對戰局毫無影響。況且要是這貨在澶州城頭尿了褲子的話,到底又能提振誰家計程車氣?再說要不是趙恆臨戰軟骨頭,弄不好澶州之戰的結果就不是一紙澶淵之盟,而是宋軍將契丹人一勺燴了、進而收復燕雲十六州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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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被寇凖弄到澶州的趙恆拼命主和,弄不好遼軍就全軍覆沒了

寇凖身為宰相,不可能不知道上述情況,更不可能不瞭解自家主子的德性。那麼他非逼著趙恆上前線的目的為何?

最瞭解你的人永遠是對手——寇凖的死敵王欽若儘管一肚子壞水,但是他揣摩前者此舉動機時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列傳第四十》)

啥意思?就是說寇凖一力主戰,可是又沒把握贏(一介書生,根本不懂軍事),乾脆就孤注一擲將皇帝也壓上賭桌,要贏一起贏,要死一起死。

最後他賭贏了,可付出的代價卻是趙恆的名聲從此成了臭gou屎。而為了挽回名聲,他又做盡了倒行逆施之事,最後將大宋朝拖入了深淵。

從這點來看,寇凖力阻趙恆逃亡遷都固然是使得北宋沒有提前一百多年變成南宋,但是他此後的瘋狂之舉,卻在有意無意間給大宋朝捅了最狠的一刀。

但要說他拯救了北宋,無論怎麼說都是言過其實的。

06

趙恆並不傻,起碼沒傻透腔。所以在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自然對寇凖有了想法。於是在澶淵之盟的墨跡未乾之際,他就把寇凖的宰相給擼了,然後攆到地方去眼不見心不煩。

寇凖拯救過北宋?這碼事還真是值得說道說道

寇凖奢侈、貪杯、喜歡享受,所以他是個大胖子

不過到了14年後的

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此時寇凖的死對頭王欽若已遭罷相。另一個壞蛋丁謂盯上了這個位置,但資歷卻不夠,便打起了拉上寇凖替自己撐腰的主意。偏偏寇凖又是個官迷,於是就不顧反對二度進京為相。

可是吃了丁謂喂到嘴邊的飯,卻並不意味著一生桀驁的寇凖就會給丁謂的面子。於是屢屢遭寇凖打臉的丁謂像王欽若一樣恨上了他,更要命的是寇凖還看不慣替老公執掌朝權的皇后劉娥,拉著知制誥楊億秘密謀劃讓太子趙禎監國——此時的趙恆已經病得完全無法理事,朝中最有權勢的兩個人就是劉娥和丁謂,結果統統都被寇凖得罪了個遍,而且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結果在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借宦官周懷政謀劃政變之機,丁謂誣告寇凖參與謀反,想置其於死地。後來雖然因為證據不足讓他逃過一死,但也因此遭罷相被貶往雷州。3年後,寇凖病死他鄉,享年63歲。

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趙禎為寇凖正名昭雪,恢復其太子太傅、萊國公之職,贈中書令,諡號忠愍。

07

寇凖在如今的影視或曲藝作品中的形象通常都很正面。但在真正的歷史中,這個人物經常讓人不知道該說些啥好。

寇凖拯救過北宋?這碼事還真是值得說道說道

呈現在現代人面前的寇凖,不光是PS過整容過,說是用了換頭術也不為過

如果非要給個評價,那就是不靠譜。

有一次宋太宗趙炅緊急召集重臣商討要事,結果大夥都到了以後就差一個寇凖。這時趙炅無須任何人提醒和報告,就非常肯定的說:這貨一定是又喝多了。

這樣的大臣要是攤上像秦皇漢武或是洪武、乾隆那樣御下嚴苛刻薄的皇帝,沒準腦袋都被砍了幾個來回了。也就是老寇有幸生在寬容的大宋朝,非但皇帝能擔待,官還能越做越大。

而寇凖嗜酒如命這一惡習實在是太出名了,以至於我懷疑他在做出把趙恆綁架去澶州這個決定時,弄不好也是醉醺醺的。

整個北宋因貪杯而聞名的重臣除了寇凖,另一個就是歐陽修。後者剛中舉後被打發到西京(今河南洛陽)當推官,結果他一天到晚不幹正經事,不是遊山玩水就是喝酒泡妞,最後惹火了頂頭上司王曙:

“(王曙)嘗厲色謂修等曰:‘諸君知寇萊公晚年之禍乎?正以縱酒過度耳。’眾客皆唯唯,修獨起對曰:‘以修聞之,寇公之禍,正以老而不知止耳。’”(《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十四·仁宗景祐元年》)

王曙和歐陽修誰說得對?當然是都對。畢竟人家王曙是寇凖的女婿,肯定不會說自己老丈人的瞎話;而歐陽修雖然做官糊塗,但做學問寫文章的本事還是靠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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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醉鬼,歐陽修當官跟寇凖一樣糊塗,但做學問寫文章比後者強得多

想當初丁謂請寇凖二度拜相,親朋好友都勸他不要中了丁老奸的詭計,乾脆拒絕算了。可是老寇雖然已經快60了,卻依然很有上進心,結果因為“不知止”而倒了大黴。

當然讓他倒黴的直接導火索還是“縱酒過度”:

“天禧末,真宗寢疾,章獻明肅太后漸預朝政,真宗意不能平。寇萊公探知此意,遂欲廢章獻,立仁宗,策真宗為太上皇,而誅丁謂、曹利用等……會萊公因醉漏言,有人馳報晉公(丁謂),晉公夜乘犢車往利用家謀之。明日,利用入,盡以萊公所謀白太后,遂矯詔罷公政事。”(《東軒筆錄·卷三》宋·魏泰)

官迷、濫飲還大嘴巴,這樣的寇凖要是還不倒黴,那才真是見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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